第五章

夜幕降临，公司全体员工和一些政商名流齐聚于「雅爵」五星级饭店，共贺「季氏集团」成立三十周年，现场充满喜气洋洋的气氛。

莫缇跟随季铭海一家人一同到达会场后，主持人邀请季铭海上台致辞。

莫缇坐在台下，身上那袭象牙白色的小礼服完全衬托出她清秀脱俗的气质，招来不少男性爱慕的眼光。

众人的目光却让她感到一阵紧张，很不自在，低头审视自己的穿著。

她这样穿很奇怪吗？为什么大家都一直看她？

季嘉婷在她耳边低声警告。「妳今晚注意一点，千万别让季家丢脸。」

若不是季铭海规定，她才不想和莫缇这个蠢丫头一同出现在公共场合，让大家知道她们是亲戚关系呢！

「喔。」莫缇乖乖点头，瞧见站在不远处正与人交谈的左耀司，心跳瞬间加速。

他穿着一套笔挺的深色西装，头发抹了油，服贴地往后梳，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绅士的尊贵气质。而这股优雅的气质不只深深迷惑莫缇的心，也深深迷惑在场其它女人们的芳心。

半晌后，结束交谈，左耀司走到莫缇身旁的空位坐下，语带赞赏。「妳今晚很美。」

他很满意她这次选择清纯、高雅的高领小礼服，将她独有的气质淋漓尽致地衬托出来，没有像昨天早上一样穿低胸礼服卖弄性感。

「真的吗？」她又惊又喜，掩嘴小声地说：「可是他们看我的眼光好奇怪，我还以为自己这样穿很丑呢。」

昨天早上她穿着性感服装，他骂她发神经。现在她穿上较保守清纯的礼服，他反而称赞她漂亮？

嘻嘻，难道他比较喜欢清纯女孩这种类型？

莫缇因这个小发现，感到雀跃。

左耀司瞥了周围的男人一眼，不禁轻笑了下。

她的神经真大条，竟看不出那些男人们眼中浓浓的爱慕之意。不过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台上的季铭海突然当众介绍起莫缇的身分，并且要求她上台，她顿时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别紧张。」左耀司轻拍莫缇的背脊，鼓励一笑。

「嗯。」莫缇起身步上台，却还是因为过于慌张，不小心被楼梯绊倒，惨叫了声。

台下传来一阵笑声。季铭海微微皱眉，有些不悦莫缇的笨拙。

这丫头啊……左耀司则微笑叹气。

莫缇爬起，糗得胀红脸，也不敢伸手揉泛疼的膝盖，快速走到季铭海身边。

季铭海将麦克风递给她，示意她说说话。

莫缇抓着麦克风，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紧张得脑子乱烘烘的。「呃，希望……希望大家今晚玩得愉快。」

听到季铭海叹息，她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愧疚地低头。她从没见过这种大场面，难免会紧张嘛……

现场响起音乐声，主持人邀请他们两人开舞。

季铭海牵着莫缇的手步至舞池跳舞，不悦地怒斥。「丫头，别老是畏畏缩缩的，妳这样以后怎么当『季氏集团』的掌管者？！」

「对不起……」莫缇被他严肃的模样吓了跳，乱了舞步，高跟鞋鞋跟不小心重重踩上他的脚。

「啊－－」季铭海痛叫了声，弯身摀着右脚，身子摇摇晃晃的，差点站不稳。

莫缇急忙扶住他。「外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坐在位子上的左耀司发现不对劲，迅速趋近过来。「董事长，您要不要紧？要不要回位子上休息一下？」

「好吧。」季铭海点头。

左耀司和莫缇合力搀扶他回到位子上坐好。

「外公，对不起啊，您的脚有没有怎样？」

「没事没事。」季铭海挥挥手，不怪罪莫缇。

「连跳个舞都会把爷爷踩伤，真是蠢丫头。」季嘉婷受不了地白了莫缇一眼，然后径自拉着身旁的男友进入舞池跳舞。

「爸笆，你真不该带她一起出来，简直丢尽我们季家的脸嘛！」二舅妈程美不屑地撇撇嘴。

季宝生拉拉老婆的手，示意她闭嘴，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他胆怯地低下头。

「就是说咩，上台连说几句话都不会。爸爸，你真是老糊涂了，怎么会安排这种笨蛋进公司学习？」大舅舅季宝民接腔冷笑。

莫缇皱眉，脸上浮现受伤神色。

大家都是亲戚，用不着这样刻薄地损她吧……

「全都给我闭嘴！」季铭海拍桌怒喝，把众人吓了一跳。

他的脚受伤了，他们竟然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只会出言欺侮自家人，他季铭海怎么会养出这群没良心的废物？

「不说就不说。」程美哼了声，拉着老公去跳舞。

季宝民摸摸鼻子，瞥见不远处有个身材火辣的俏美眉，燃起色欲之心，马上上前搭讪。

左耀司察觉莫缇低落的情绪，怜惜地轻拍她的背脊。

「我去洗手间。」莫缇忧郁地叹气，走向洗手间。

一会儿后，当她踏出盥洗室，在走廊转角处不慎与一名英俊的男人相撞。

「小心点。」男子假意搀扶莫缇，色手揽上她的腰肢。

莫缇吓一跳，急忙退开，认出他是季嘉婷今天带来的男人，也就是她的男友。

「听嘉婷说妳前阵子刚搬到台北，一切都还能适应吧？」

「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他过度轻柔的矫揉声音反而让莫缇鸡皮疙瘩全都竖起，觉得恶心极了，急着绕过他离开。

「欸，等等。」他拦住她的去路，大胆地拉过她的手抚摸。「等会儿晚会结束，不知道妳有没有空－－」

莫缇还来不及反应，男子猛然被人推开，一巴掌狠狠落在莫缇的脸颊上。

「妳这该死的臭丫头，发花痴也别找我的男人！」季嘉婷爆吼。

「我－－」莫缇想喊冤。

「住嘴！妳以后离他远一点，否则我就把妳轰出季家。」季嘉婷狠瞪莫缇一眼后，气愤地拖着男友离开。

真是莫名其妙，明明就是那男人先不规矩的……

莫缇抚着火辣泛疼的脸颊，好是无辜，感觉眼前一片模糊。

哇勒，这下惨了，她的隐形眼镜被打掉了，她近视太深，没戴眼镜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啊！

她赶紧蹲下身，在地上胡乱摸索。

摸了许久还是找不着，她只好放弃地站起，摸墙沿着走廊慢慢往前走。走了一会儿，突然撞进一堵厚实的胸膛里。

「唔？」她一仰头，红唇却不小心碰触到两片柔软的唇瓣，一股熟悉的男性气息飘入鼻腔，她浑身轻震，羞怯地抚着唇瓣。

是左耀司！

「是谁动手打妳？」发现她脸颊浮现一记巴掌红印，左耀司心疼地轻抚她的脸颊，神情阴骛骇人，恨不得痛宰那个伤害她的人。

「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隐形眼镜掉了，什么都看不清楚，该怎么办？」她像抓浮木一样地紧抓住他。

左耀司拧紧眉头，将她拦腰抱起。

「哇，你干什么？放我下来，被其它人看到就不好了。」莫缇吓了一跳，急急说道。

左耀司却把她抱进一间休息室，将她放在沙发上。「在这等我。」

「你要去哪？」

室内没人回应，看来他已走出休息室，莫缇只好静坐等待。

几分钟后，左耀司回来，将裹着冰块的毛巾贴上她红肿的面颊。

莫缇疼得瑟缩了下。

「忍一忍。」他柔哄，替她冰敷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告诉我，动手的人是谁？」

他坐得十分靠近，一股灼热的呼息不断拂撩她脸上的肌肤，令她有些心慌意乱。「表姊的男友突然跑过来和我说话，她误以为我要勾引他，一激动就……」

虽然今晚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但看到喜欢的男人如此关心自己，她的心情顿时好多了。

「该死的！」他气得吐出咒骂。

莫缇瞠眼愕然，下一秒忍不住发出轻笑。没想到气质优雅的他会为了她而激动得出口骂脏话。

「无辜挨打了，妳还笑得出来？妳是被打傻了吗？」他白她一眼。「季嘉婷这次实在太过分了，这个公道我一定会帮妳讨回，让她亲自向妳道歉。」

「算了啦，以后我看到她闪远一点就好，别把事情越闹越大。」她才不想他为了她得罪季嘉婷而惹上麻烦。

他不满地皱眉。「妳太善良，只会让她不停欺负妳－－」

她拉拉他的手撒娇。「好啦好啦，就这样算了咩，你如果硬要她道歉，只会让她更生气，以后我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也对，季嘉婷是个自尊心强、个性骄傲的人，若要求她向莫缇低头致歉，恐怕她一气之下又会伤害莫缇。

不想让莫缇再沾上麻烦，左耀司只好作罢。「就听妳的吧，妳以后尽量避她远一点。」

「现在我烦恼该怎么继续参加晚会，没戴隐形眼镜的我就如同一个瞎子，如果继续待在这里，一定会再在大家面前出糗。」她噘噘小嘴满脸苦恼。

他沈吟一会儿。「这样吧，我先去通知董事长一声，再送妳回家休息。」

「嗯，好啊。」

「别再嘟嘴，不然就不可爱了。」他笑着轻点她的唇，然后起身离去。

莫缇一怔，羞红了脸。

他的举动好暧昧呀！

不过……她就是喜欢这种与他特别亲昵、贴近的感觉。

不论她发生什么事，他总会待在她身边替她解决一切，让她感到好温暖、好安心。

如果可以，她好希望这辈子他都会待在她身边、守护着她啊……

高婞教导的第一条追夫战略失败，现在也该换第二条战略上场了！

莫缇思索了一夜，终于想到该如何更接近左耀司的内心。

隔天周末休假，她马上打电话邀请他共进晚餐。

有了上回的经验，这一回，她不再特意装扮，素着一张娇颜，只简单穿着一件高领毛衣和牛仔裤就前去赴约。

道地日式装潢、充满浓浓和风韵味的居酒屋，几乎座无虚席、气氛十分热闹。

服务生送来精致的佳肴，和一壶温得暖热的清酒。

莫缇赶紧替左耀司倒酒，心里打着贼主意。

只要几杯下肚之后，那种微酣的状态能让人放开拘谨，借着酒兴开心畅谈，这样她就更容易攻入他的内心了。

嘻嘻！瞧她这颗小脑袋可聪明得咧。

瞧见她嘴角轻泄的笑意，左耀司发现她今晚的心情很好。「怎么突然想请我吃饭？」

「谢谢你平常那么照顾我啊！不过可惜我很穷，请不起你去吃那种高级餐厅。」

「能和妳一起吃饭，我就觉得很开心，吃什么都无所谓。」

他的嘴真甜，哄得莫缇乐坏了。

她自己也倒了杯酒，轻碰他的杯缘，大喊：「干杯！」

左耀司饮完杯中酒液，杯子一放下，又旋即被倒满酒。

「再干杯！」见他拿起筷子准备进食，莫缇将酒杯递到他面前。「不要只顾吃东西，喝酒嘛！」

就这样，桌上的佳肴丝毫未动，她和左耀司连续灌了好几壶清酒。

热烫的酒液温暖了四肢百骸，她晶莹的肌肤浮现一层动人的绯红色泽，他还未醉，她却已经有点醺醺然，打了个酒嗝。「来来来，我们再喝！」

大手阻止她倒酒的动作，他邪魅地勾起一抹笑痕，朝她眨眨眼。「妳好坏，拚命灌我酒，是想把我灌醉做坏事吗？」

心思被望穿，莫缇不好意思地胀红脸。「哪有啊，心情好嘛，当然要喝酒助兴。」

「发生什么开心的事，说来听听？」他挟起一块铁火卷寿司喂入她嘴里，让她嘴巴忙一点，她就不会只顾着喝酒，他可不想最后扛着醉美人回去，害她挨季铭海的骂。

咽下嘴里的食物，她转转眼珠子。「嘿，告诉你喔，我今天看到喜欢的人了。」而那个喜欢的对象现在就坐在她对座，每次只要看到他，她就会觉得好幸福、好快乐……

「妳有喜欢的对象？」挟食物的动作猛然一顿，左耀司惊诧地抬头望向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嗯。」她重重点头。

他沉默地饮了杯酒，心情郁闷。

她喜欢的对象是谁？会是公司里的人吗？天天与她相处，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察觉？

原先他还不断提醒自己不该太急躁贸然向她表白心意，免得让她没有心理准备，吓坏了她。想不到他的体贴却给了其它男人大好机会，进驻她的芳心……真是可恶！

莫缇抿咬下唇，想了想，移坐他身旁的榻榻米上，撑着下巴睨着他，小脸堆满苦愁。「可是他不知道我喜欢他耶。」

唉，左耀司这个呆头鹅，一点都不明白她女儿家的心思。不过她自己也是胆小鬼啦，担心贸然告白会吓跑了他，所以只能继续暗恋，呜……

「那个人是谁？」他总有权知道自己输给哪个家伙吧！

她突然坐挺身子，扳过他的肩，与他面对面。「你是男人，回答我，你……觉得我怎样？」

「妳究竟看上谁了？」他下颚绷紧，语气融着一股火气，只是她没听出来罢了。

「你先回答我呀！」她皱眉，有些心急。

如果他回答一句「妳不怎么样」，她才没脸让他知道她喜欢的人就是他呢。

「妳很善良、单纯、可爱，和妳相处在一起很轻松、很开心，一点压力也没有－－」

「如果你是『他』，那你会不会喜欢我？」体内的酒精壮大了她的胆子，执意逼问出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凝睇她红扑扑的丽颜，左耀司抿唇沉默，心湖却悄悄漾起悸动的涟漪。

结束上一段足以令人窒息的恋情，现在他开始渴望一段单纯、没有压力的爱情了。

莫缇就宛如一泓沁入心肺、纯净透明的清泉，有着独特的韵味。他无法欺骗自己，和她相处越久，他就越喜欢她。

趁那个男人还不知道她的心意，或许他还有机会将她夺到身边……

「不喜欢吗？」他没回答，她好失望，眸色暗下。

「他喜不喜欢妳，我不清楚，不过我－－」

隔壁几桌传来一阵男女大声嚷嚷的声音，打断左耀司的告白。他偏首望去，见一名纤瘦的女人被两个壮硕的男人拖往门口，眉头微蹙。

莫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惊喊。「是萧小姐呀！」左耀司的前女友。

萧品妍步履虚浮，好像喝醉了，想挣脱那两个男人的箍制却力不从心，只能不停含糊咒骂，平时优雅的气质已破坏殆尽。

「她好像喝醉了耶，那两名长相猥琐的男人要带她去哪里？」莫缇低声说道。

「妳在这等我。」左耀司突然起身步向门口。

莫缇愣了一下，掏出钞票递给经过的服务生。「麻烦你，结帐。」然后尾随左耀司踏出居酒屋。

「放开她！」左耀司在店门口拦住那两个男人，看到萧品妍喝得醉醺醺的，剑眉越皱越紧。

虽然他和萧品妍已经分手了，可是现在亲眼见酒醉的她被两名陌生男人拖走，他无法置她的安危于不顾。

「你是谁？关你什么事？」其中一名男人大声回道。

莫缇站在左耀司身后，担心那两名男人一怒之不会对他不利，拿出手机准备报警I。

「我是她朋友。若你们不想把事情闹上警局，就马上放开她。」左耀司黑眸凛出森冷寒光。

两名男人被他凶狠的目光骇住，又见莫缇拿出手机准备报警，心生胆怯，赶紧将萧品妍推给左耀司，匆匆逃走。

「别碰我……」萧品妍低吼，抬头瞪向左耀司，觉得他有点眼熟，摇头又揉眼，仔细一瞧，终于认出他来。「原来是你啊。」

见她身子摇摇晃晃站不稳，左耀司赶紧伸手搀扶她。「妳又何必折腾自己。」

认识萧品妍那么久，他十分清楚她的个性，若非心情十分恶劣，她连一丁点酒精都不会去碰。看来分开的这些日子来，她过得并不好。

「你闭嘴！都是你……我每个朋友都知道我要结婚，可是现在却被甩了，你知不知道都是你害我成了大家眼中的笑话？！」萧品妍气愤地槌打他的胸口。「你这个该死的负心汉……」

左耀司不闪不避，任由她发泄，却在心底叹息。

萧品妍就是这种永远只会怪罪于他人，却从不懂得自我反省的女人。

「我送妳回去休息。」

「我不需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已经受够了每个人都虚伪地表现出一脸怜悯、同情，却在背后嘲笑我的不幸……」奋力推开左耀司，萧品妍失去倚靠的重心，狼狈地跌倒在地。

「萧小姐……」莫缇急忙想扶她起来，却被她一手挥开。

左耀司弯身，利落地横抱起萧品妍，就算她挣扎扭动，他还是抱着她不放。

「莫缇，妳先进去吃饭吧，我送她回家，很快就会回来。」他有些话还没对她说，等他回来，一定会让她明白他对她的心意。

「喔。」

左耀司抱着萧品妍上车离开。

看到他那么紧张前女友，莫缇的心有些不舒服，担心他会对萧品妍余情未了。

本来她还以为今晚有机会和他更靠近一步，可是现在看样子，她好像还是失败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