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深夜。

莫缇趴在床上，一边看流行杂志，一边和高中死党高婞讲电话，地上四处散落着一些关于管理理论课程的数据。

「……我这几天来都过得好痛苦喔，白天在公司要跟外公和阿司学习一些实务经验，为了参加后天公司的周年晚会，我晚上回家还要练习跳舞、学习国际礼仪，都快累毙了。更惨的是，每天还要受表姊的冷嘲热讽……」

「妳不说，我还以为妳是回去享福呢，谁知道原来妳那么辛苦。唉，既然妳不喜欢那里，干脆收拾行李偷溜回来算了，妳欠那个姓左的五十万，我叫我男朋友帮妳还好了。」高婞不忍好朋友受苦。

翻阅杂志的动作突然一顿，莫缇爬坐起来，咬咬手指。「可是……」

「竟然还会犹豫？难道那边有让妳牵挂的人？」

「呵呵呵，妳真聪明欸，随便一猜就猜中了。」莫缇脸上泛起娇羞笑容。「我对一个男人有点感觉－－」

「那个姓左的？」

「妳怎么知道？」

「之前听妳婶婶说那个姓左的长得帅气、脾气又温和，我想这种男人应该是每个女孩所喜欢的类型。」

「对啊，我喜欢左耀司，他前几天才刚和女友分手……」莫缇皱下眉头，满是困扰。「高婞，妳觉得我应该赶紧主动向他表白吗？我不想再和以前一样错失良机了。」

半年前，莫缇曾暗恋过一个男人，但就因为她一直没有勇气对他表白，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其它女人在一起。那时她心里充满后悔，觉得若能早点让对方知道她的心意，或许结局就会不同了。

学过一次教训后，她就不断提醒自己，若再喜欢上一个人，一定要大声告诉他，不再让自己后悔。

「不好吧，他才刚分手，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情接受一段新恋情。如果妳向他告白，他拒绝了妳，你们天天见面不是会觉得尴尬吗？」高婞持反对票。

「也对……」莫缇难掩失望，倒躺在床铺上。

若在这种时候告白，有可能会造成左耀司的困扰，她不能那么自私。

察觉好友心情不好，高婞马上安慰道：「妳也别太失望啊，这段日子妳可以想办法引诱他喜欢上妳，让他主动向妳告白啊！」

「引诱？」

「比如，改变自己成为他喜欢的那种类型啊，有机会就多和他聊聊心事，攻入他的内心，占一席之地。」

莫缇咬唇思考。

左耀司喜欢的类型？

对厚，她记得他说过他一直把她当成小朋友、小妹妹，难道她要变成成熟、性感一点的女人，才能吸引他吗？

适时，房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咒骂声，莫缇一惊，匆匆结束通话，冲出房间察看。

季嘉婷穿着浴袍从对面的房间冲出，看到莫缇，立即气急败坏地将她拉进她的房间。「妳看看妳那只笨猫干的好事！」

床上的寝具和几件漂亮的晚礼服都被利爪抓得破烂不堪，沙发上、地上还残留恶心的排泄物，散发出一股恶臭。而那只肇事者小黑猫浑然不知自己闯下滔天大祸，正窝在温暖的床铺上呼呼大睡。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牠会偷溜进妳的房间……」莫缇赶紧冲上前抱起小黑猫，愧疚道歉。

这下惨了！那些晚礼服、寝具看起来都挺名贵的，她只是一名穷丫头，可赔不起啊！

「该死的！我老早就跟妳说过要管好妳的猫，妳偏偏不听，现在牠把我的晚礼服都抓得破破烂烂的，后天的晚会妳要我穿什么？妳以为随便说一句对不起就能了事吗？！」季嘉婷抓起一件晚礼服忿忿地丢向莫缇。

莫缇扯下覆盖脑袋的衣服，发现怀里的小黑猫已苏醒，朝牠龇牙咧嘴。讨厌！都是你闯的祸。

小黑猫兴奋得喵喵叫几声，不停用脸颊磨蹭莫缇的胸部。

「妳真是够了！这种时候妳竟然还有心情和牠玩？！」季嘉婷气得翻白眼，有股想掐死莫缇的冲动。

「对不起，我愿意赔偿妳的损失。」以前当邮差时有存下一些积蓄，希望这些钱足够赔偿。

「这可是妳自己说的，那三套晚礼服总共价值二十一万。」

「二十一万？！」莫缇瞪大眼惊呼。真贵耶，赔上她所有的积蓄也不够……

「没钱赔？」季嘉婷轻屑地哼笑一声。

待在隔壁书房批阅公文的季铭海听到争吵声，过来察看，站在房门口朝她们两人怒喝：「那么晚了，妳们干什么还吵吵闹闹的？！」

「爷爷啊，那个丫头养的笨猫把我的礼服都抓破，后天晚会我没衣服穿了，我要她赔钱，她又赔不出来。」季嘉婷走到季铭海身边告状。

「都是一家人还谈什么赔偿？」

「可是……」季嘉婷不满。

「明天妳再去挑新的礼服，钱由爷爷出。」见季嘉婷还有话要说，季铭海瞪了她一眼，她马上忿忿地闭嘴。他望向莫缇，语气放柔了些。「莫缇，太晚了，妳早点回房休息吧。」

「是。」莫缇点头。

季铭海转身离开，莫缇抱着小猫也准备离开，却被季嘉婷拦了下来。

「把那只猫丢了。」

「不行！」莫缇马上拒绝。

既然当初她决定把这只流浪猫带回来饲养，她就必须负责照顾牠一生，不能随随便便抛弃牠。

听到她的拒绝，季嘉婷怒火更炽。「我不准这只恶猫再在季家乱晃，如果下次牠又弄坏我重要的东西怎么办？！」

「我保证我会好好看紧牠，不会再让牠闯祸了。」赶紧抬起小手保证。

「妳不送走牠，我就找人宰了牠。」

瞧见她眼中的杀意，莫缇一惊，为保住猫咪的小命只好妥协了。「等我找到安置牠的地方，就会把牠送走。」

「现在！」

「好啦。」莫缇抱着小猫走出房间，身后房门用力甩上，她轻抚小猫，无奈叹气。「要把你送到哪才好呢？」

在台北她又没什么朋友，看来现在只能求助于左耀司了。

唉，只希望他愿意收留这只小猫才好啊！

十五分钟后，季家的司机载着莫缇到达左耀司住所的楼下。

莫缇抱着小猫走进豪华大厦，搭乘电梯上了十一楼，按下Ａ座的门铃。

左耀司前来开门，看到莫缇时难掩惊讶。「妳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她嘿嘿笑着，指着屋内。「可以进去聊聊吗？」

他颔首，退开一步。

「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休息。」她走进装潢雅致的客厅，落坐沙发。

「不要紧，反正我还没睡。妳那么晚还跑来，有急事吗？」他倒杯果汁给她，落坐她身旁。

「是啊，你……能不能暂时收留牠一下？」莫缇指指趴在腿上的小黑猫。

「怎么突然决定把牠送来这？」

「刚刚这小家伙把表姊的房间弄得一团乱，还抓破表姊的晚礼服，表姊好生气，不许牠再留在季家了。你能不能帮我照顾牠一阵子？等改天我回小镇看叔叔婶婶时，再把牠带回去。」盈盈水眸写满恳求。

「好。」左耀司很干脆地答应。

「嘿嘿，你人真是太好了。」莫缇拍掌欢呼。

他微笑。「妳怎么过来的？需要我送妳回去吗？」

「不用了，司机在楼下等我。」莫缇站起身，其实有点舍不得那么早离开，想待在这里和他多聊聊，唉，但是要用什么借口呢？

她准备将小猫交给他时，小猫却突然在她身上撒尿。

「哇，惨了！」莫缇惊呼，赶紧将小猫放到地上。

「我拿衣服给妳换。」左耀司走进房间。

衣服？

莫缇敏锐的神经竖起，打探问道：「你这里有女人的衣服吗？」

左耀司回到客厅，将一件黑色毛衣递给她。「我一个人住，怎么会有女人的衣服，不介意穿我的毛衣吧？」

她扯下毛衣，摇摇头，因他的答案感到开心。

「浴室在那。」他替她指引方向。「对了，妳那件脏衣服就丢进洗衣机洗吧，明天我再拿到公司还给妳。」

「喔。」莫缇走进浴室，换上毛衣，瞬间被一股清新的佛手柑香水味包围。看着镜中的自己，小嘴忍不住弯起甜蜜的傻笑。

穿着他的衣服，她和他的距离彷佛更加靠近了，感觉很幸福呢。

哈！那她是否该感谢小猫突然在她身上撒尿，她才有机会拥有这份幸福的感觉？

回到客厅，见左耀司已将被单折放在地上，成了小猫温暖的新床。

「哇，这条被单是名牌货，很贵的耶，你舍得？」她蹲在他身旁，爱抚准备入睡的小黑猫。

他轻笑了下。「后天就是公司的周年晚会了，妳舞练得怎样了？」

一提到这个，小脸马上垮下，她恼得轻搥自己的小脑袋。「我太笨了，不管老师怎么教，就是记不住舞步，如果那天不小心把外公的脚踩肿，那我可就惨了。」

「其实跳舞很简单，妳别想得太复杂。明天若有机会我再教教妳。」他轻揉她的发，舍不得见她如此苦恼。

「你愿意教我？太好了，那不如……就现在练习吧！」如果不快点学会怎么跳舞，恐怕她今晚会担心得睡不着呀。

「现在？」

「对厚，都快午夜十二点了，你该休息了－－」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不要紧，我是夜猫子，没那么早睡。」他淡淡一笑，打开音响放入一片CD，接着朝她伸出手。

轻柔、浪漫的音乐声回荡满室，莫缇微笑地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放轻松点，跟着我的脚步。」左耀司轻揽她的腰，充满磁性的温柔嗓声特别令人迷醉。

「嗯。」莫缇轻踩舞步，搁在腰上的大掌的炽热温度彷佛穿透衣物，沁入她的肌肤，导致她浑身的体温逐渐升高，心跳如擂鼓。

处在浪漫的氛围里，跳着浪漫的舞步，幸福涨满心窝，她和他就好像、好像、好像是一对相爱的情人……

晕黄的灯光温柔地洒落两人身上，左耀司紧瞅她娇艳柔美的脸庞，心湖漾起波动。

之前一直把她当成长不大的小女孩，但这一刻搂着她软馥的身躯、凝望她柔情似水的美眸，他才惊觉她已经是个浑身充满魅力的小女人了……

「我……」她低声开口。

「嗯？」看着柔嫩红唇一掀一挪，他有股想吻她的冲动。

「我……好喜……」她咬咬下唇，好想在这种浪漫的时刻向他表白，但突然想起高婞的叮嘱，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现在不是合适的机会，她绝对不能冲动！

「妳撒谎！」

「什么？」

她都还没说完，怎么会说谎？

「妳舞跳得很好，一点都没出错。」他随意找话题来压抑心中那股诡异的冲动。

「耶？」她一怔，旋即兴奋地笑瞇了眼。「真的耶，这一次我完全没踩错舞步。」

为什么和舞蹈老师跳，她错误百出，和他共舞，她则没出一丁点差错？哈！难道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吗？

她轻柔娇嫩的笑声紧紧萦绕他的心头，这瞬间他竟然开始迷恋她的笑声了，内心那股强大的冲动再也抑制不住，决定夺取红唇的甜美。

当当当－－

午夜钟声响起，击毁一室的浪漫，也彻底击毁那股莫名的冲动。

「太晚了，司机还在楼下等妳，妳该回去了。」他放开她，关掉音响。

「喔，那我要走了，掰掰。」美梦清醒、回归现实，莫缇心中添满深深的失望，转身离开。

大门缓缓从外关上，室内陷入沉沉的宁静。

左耀司莫名感到一阵惆怅，怔怔地轻抚心口，感觉里头失序的跳动，忍不住摇头叹笑，清楚知道－－

心已沦陷。

一、改变自己，成为他喜欢的那一种类型。

二、有机会就多和他聊聊心事，攻入他的内心，占一席之地。

高婞提供的两条追夫战略，莫缇铭记在心。

隔日上班，她特地化了妆，让精致的五官显得更加明艳动人，还不畏寒冷地穿上低胸短裙、高跟鞋，展露难得的性感，变身为成熟的小美人。

知道左耀司每日习惯在公司对面的五星级饭店享受欧式自助早餐，所以今日她也特地跑到饭店吃早餐。

八点整准时踏进饭店，瞥见坐在靠窗那桌的左耀司，她欣喜地绽露微笑，举步迈向他。

忽地，她脸色一沈，看到两名丰满、美艳的女人端着装着食物的餐盘落坐左耀司那一桌。

她曾在公司见过那两个女人，好像是会计部的职员吧。她们都属于性感大美人的那种类型，是劲敌、劲敌、劲敌！

莫缇深呼吸，加足自信，先去食物区拿早餐，再走到左耀司身旁。「咦，那么巧啊？」

「早！」左耀司发现她精心的打扮，黑眸快速闪过一丝火花。她打扮起来，真的很漂亮！

「可以一起坐吗？」莫缇笑问。

「当然。」左耀司颔首。

莫缇落坐他身旁的位子，对座两个美人脸色难看。

「妳穿这样不冷？」他挑眉问道。

今天寒流来袭气温只有十几度，她却只穿着一件细肩带洋装、围着一条毛线围巾，这丫头脑袋出问题了？

「还好。」其实她已经冷得牙齿不停打颤，但为了当一名性感的成熟女人，吸引他的注意，她只好豁、出、去、了！

莫缇悄悄挺胸坐正，骄傲地展露完美的曲线。为了拥有饱满的胸部，她今早拚命又挤又拨，辛苦好久，才达到这种效果呢！

左耀司不小心瞄见她丰满的酥胸，喉头一阵发干，浑身发热，端起黑咖啡饮啜。

这个丫头看起来瘦瘦的，想不到那么有料！

「妳们好，我是莫缇。」嗓声特意放柔，企图勾引某人的心。

不过虽然她是对着对面的两个女人说话，但眼角余光却不停偷觑身旁的男人，注意他的反应。

看到她这身打扮，他没夸她漂不漂亮耶，难道他觉得不好看吗？那她不是白白受罪了嘛！

「我知道妳，这阵子公司在传妳是董事长最疼爱的外孙女嘛，所以才有资格跟在董事长和左特助身边学习。」蓄着短发的美人口气酸溜。

莫缇微微一笑，低头小口小口的进食，努力表现优雅的气质。

左耀司偏首盯着莫缇，感觉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不管说话、动作方面都显得特别……做作、好笑。

「妳身体不舒服吗？」他突然伸手覆上她的额头，担心她穿太少，感冒发高烧，烧坏脑子了。

「你关心我？」莫缇好感动，眼眸闪烁。他关心她，代表心里有她，呜，太开心了……

很正常，没发烧啊！

左耀司撤手，皱眉思索莫缇到底怎么了，心思全摆在她身上，无视对面那两个女人投来的爱恋眼神。

「左特助，明晚晚会的舞伴，你已经找到了吗？」长发美女企图拉回左耀司的注意力。

莫缇心中警铃响起。对厚，明晚她要和外公一起开舞，那到时他的舞伴会是谁？

「明晚的晚会我有事要忙，没有时间一起下场跳舞。」

「这样啊……」两个大美人大失所望。

莫缇却松口气，低头窃笑。

这样她就不用担心有情敌和他太接近了，此刻她还很想念昨夜那一场浪漫共舞呢！

「还有十分钟就八点半了，妳们刚刚不是说要开会吗？」左耀司欲支开不重要的人物。

「对厚，我们该走了。左特助，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吧！」两个美人不舍地道别后，先行离去。

「你和她们很熟？」

左耀司摇头，见她冷得微微发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说吧！」

「说啥？」她疑惑地眨眼。

「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让妳一大早就发神经。」他受不了地敲敲她的小脑袋。

虽然她打扮起来很性感，但他还是喜欢看她穿着朴素的Ｔ恤、牛仔裤、球鞋，看起来有种清纯之美，特别令他心动。

发神经？！

莫缇差点被嘴里的食物噎死。她努力想成为性感一点的女人，讨他欢心，结果他竞然说她发神经？打击好大！

「没啦，明天要参加晚会，我今天要先习惯一下这种穿着，免得不适应，明晚出糗就惨了。」她随便找个借口。

左耀司点头表示了解。

莫缇脑袋垂得低低的，猛吃早餐，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不喜欢成熟性感的女人吗？还是她根本没有条件当性感的女人？

第一条追夫战略，宣告失败！

唉！心情好闷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