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完蛋了。

坐在办公桌前，成少奇懊恼地抱住头。

他应该把办公桌换掉的，似乎打从坐上这张桌子起，他的运气就没好过。

堂堂天下企业的成少奇成总经理，竟然被一个小女孩牵著鼻子走，要是让邵正洛知道他做了什么事，肯定要把他骂到臭头，说不定还会将他大卸八块。

录取一个「怪咖」也就罢了，现在还多个怪怪的千金大小姐出来搅局。他怎么也想不通，最擅长和女人沟通的他，是怎么会把事情弄到这样的局面的？

难不成就因为那江巧灵根本不像个女人，而是女孩？不对啊，他对女人向来是大小通吃、老少咸宜的啊。

不管了！无论如何，他得阻止这情况继续恶化下去才行。

拿起电话，他拨了个号码——

「喂？请问江巧灵小姐在吗？」

「喂，我是。」接电话的声音轻快愉悦。「对下起，我已经找到工作，不能再去面试了，非常感谢你的来电。」

真的很奇怪，人运气差的时候，连个面试的机会都没有，可才一找到工作，运气就像是涨气的球，连要她去面试的电话都接不完呢。

呃？成少奇愣住。「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啊？嗯？你是——成经理！？」她捣住话筒。糗、糗大了！「嗯，啊，成经理，对不起，我刚才是——那个——咳咳，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噢老天，他该不会是突然想起那天在咖啡厅的事吧？

忘了吧～～成经理，忘了吧～～忘了所有发生过的一切吧～～她在心里默念。

「是这样的。咳嗯……」他恢复镇定。「我想告诉你，我们公司内部还有些事还没处理好，所以关於工作人员……」就先暂时不用来了。

「呼～～」她松了口气。「没关系的！公司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可以去帮忙处理。」只要不是他想起那天的事要开除她就好。

「不！不！这是公司内部的问题，工作人员帮不上忙的。」他开始冒汗。

天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内疚。她是这么开心能找到工作，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在这工作上，如果他现在告诉她不必来了，他怕她可能会哭死。

想到她伤心的模样，他不禁有些於心不忍。可若不这么做，谁来对他於心不忍啊？所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他得——残忍些才行。

「咳！」他开口。「江小姐……」

「巧灵，你叫我巧灵就可以了。成经理，我想你真的可以跟我说说看，毕竟我是公司的一员，应该要为公司尽一分心力的。」

这个工作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她珍惜得不得了。

「我……我知道你很认真……」他一个头两个大。「这个——这样吧，你可不可以出来谈谈？」

再这样说下去，他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请她吃顿大餐再让她走人，他的内疚感也会减轻一点。

没错，就这么办。

「喔……」她的心跳突然加速。「那是……谈公事吗？」

喔天，她突然发现她对他有不应该的想法。虽然他是她的长官，虽然他长得很帅而她不够美、虽然他是个对爱情不认真的人，可当他约她出去谈谈，她竟然会出现—丝错误的期待。

太糟了。

「当然是。」不然还会是什么？杰出男性的直觉让他发现，果然所有的女人都逃不过他的魅力，这让他愉悦地挑了挑眉。「三点，我来接你。」

只可惜啊，江小妹妹，成少奇我可不是对每个女人都有兴趣的。

所以速战速决，让他赶快把这件麻烦事搞定吧！

「你的意思是，探奇事务所不开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好不容易找到工作，现在又没了，呜……她好想哭……

「也不是不开——咳，我的意思是，有些状况……所以可能要延後……」他的目光左飘右飘，就是不敢看她。

他好像在欺负个小孩似的。没想到见面比电话谈更麻烦，啧，早知道就随便找个人通知她别来算了。

可不知怎么，他总觉得对她有责任似的。噢老天，他忍不住想抱头，提到女人和负责，他就觉得头痛。

突然他有一种预感，是不是邵正洛那小子的诅咒开始应验了？

「我可以等！」她握紧双手，眼底闪著泪光。「你只要跟我说大概要等多久，我可以先去打零工，等事务所的情况处理完了，我再去上班！」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天知道她还要再花多久时间才可能找到另一个工作。

「你——用不著这样吧？」怎么会有这么「卢」的女人，难道他这样说她还不死心？

可怕可怕，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要是娶这样的女人当老婆，一被缠上，根本跑都跑不了。幸好这不关他的事。

「可是为了探奇事务所，我已经拒绝其他面试了。」她很激动。「虽然我学历高、能力好，但你也知道我找工作并下容易，如果因为这样又找不到工作，你要养我吗！？」

这怎么行！他差点跳起来。「关於这个问题，我想……」

「怎样？怎样？我可以去上班对吧？晚一点也没关系，你说要等多久公司的问题才可以解决？三天？一星期？十天？两星期？还是三……」她毫不死心地问下去。这种时候，也只能死缠烂打了。

「十天！十天後！」他制止她。「够了，你别再问了！」他被她问得快疯了。

嗯？她愣住。现在是怎样？这个成经理脾气不好喔。「所以……我十天後可以去上班？」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错，十天。」他抱住头。

让我死了算了。成少奇，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罩不住的？竟然搞不定一个小女生？

「嗯。」她用力点头，睑上绽出灿烂的微笑。

一时间，他有些呆了。原来「小女生」的笑脸还满……可爱的嘛。

「那没事了？」她还有点紧张。

「是没事了。」他痛苦地回答。

只不过接下来他会「有事」罢了。

录取一个小女生事小，问题是她还要挟带个不领薪、随便上班的美女，想想，邵正洛那家伙大概会剥了他的皮吧。

「没事就好。呼～～」她按住胸口。要她晚点上班早说嘛，害她还以为工作要没了呢。「那我走喽，成经理，十天後见。」说完，她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人。

望著她离去的身影，成少奇——一个应付女人所向无敌的帅哥，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人家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这回，过的又是什么关呢？

「耶～～耶～～」欢欣鼓舞，江巧灵开心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珍珠！我真的找到工作了！」

「好是好，可是很热耶，你可以放开我了吗？」被江巧灵抱住跳了五分钟，她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事实上若不是看在好友的情分上，她平常最恨人家随便黏住她。

根本无视於她的抱怨，巧灵蹦蹦跳跳地捉住好友的手。「珍珠，你说得对，把抱怨的时间拿来做事，肯定会有收获的，现在我找到工作，你也可以一起来上班，我们两个就可以开开心心一起工作了！而且我告诉你，我们公司的老板和经理都长得很帅喔！」

珍珠斜瞥了她一眼。「帅又不能当饭吃。」

「唉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反正就是，找到工作我很开心就对了！十天後我们就可以一块儿上班了！」

「十天後？」珍珠突然皱眉，拿起行事历翻了翻。「不行，十天後我要去埃及一趟，你再通知他们往後延好了。」

「什么？」江巧灵愣住。「往……後延？」

「那当然。」珍珠啪一声盖起行事历。「难不成你要我放弃已经安排好的旅行，跟你一起上班？」

「不是……本来就应该这样的吧？」巧灵嗫嚅著。「上班比玩重要吧？」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工作，好不容易才让她们两个人可以一起工作，现在又要延後，她很怕老板会不会就不要用她了？

「对你来说是这样。」珍珠点点头。

「这……」对正常人来说也是这样吧？江巧灵心里暗道。

「那好吧，你先去上班，我玩回来再去。」珍珠作出决定。

「这样不好吧？」巧灵忍不住担心。

「有什么不好？你不是跟老板谈好，我只是帮忙，不领薪、也不一定每天上班，所以晚个十几天报到，也没什么关系吧。」珍珠无所谓地拢了拢长发。

「珍珠，你这样太没责任感了吧。」虽然她自己表现也不是挺好，可身为好友，她不能不进两句谏言。

珍珠斜眼瞥过去。「所以呢？」

「我、我的意思是……」被那凌厉的眼神瞪住，巧灵连话都说不顺了。「不然我再去跟成经理说说看好了，说不定他可以答应让你晚一点上班……」

「没错。」珍珠点头。「我看看，从埃及回来我还得休息几天，然後再去采买一些上班要用的东西……这样吧，你就跟那个成经理说，我一个月後再去报到。」

「一个月？！」巧灵的脸皱得跟包子似的。

「干么？有问题吗？」

「珍珠，我怕人家不会答应，而且……」

「不答应就算了，大不了本小姐不做怎么样，不领薪义务帮忙还敢要求我，门儿都没有！我冉珍珠还怕没工作饿死吗？」

「可是我怕啊！」巧灵快哭了。「如果老板一生气，叫我也不必去工作，那我就完蛋了。珍珠，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爸妈可以靠耶……」

冉珍珠扬了扬眉。「你的意思是，你不去说了？」

「也不是……」

「那就少罗唆。公司挑人，员工也有权利争取权益好不好，反正你去跟老板讲清楚，要是他敢因为这样不用你，我就找他理论去。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可是……」

「不理你了。」珍珠推开房门。「我还要去买东西准备出国，你把事情搞定就对了。还有，恭喜你找到工作，我会买礼物回来给你的，掰。」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门。

巧灵哀怨地站在门前，忍不住要想，自己的朋友运真的是——很不好啊。看样子，她还是亲自跑一趟事务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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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找个员工这么难。

坐在办公桌前，邵正洛有些不解。照理说他们开出的条件优渥，前来应徵的人应该是络绎不绝才是，若不是成少奇对外貌的要求，他们早找到员工了，但十多天过去，除了那天令人印象深刻的面试外，竟再没有其他人来面试，这点，实在有点怪。

更令他好奇的是，坚持要美女员工的成少奇在昨晚宣告放弃。这点，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瞧这家伙到现在还没进办公室，八成昨晚又过著靡烂的生活去了。

夜路定多会遇到鬼，那家伙不知何时才会觉醒。

「请问……」

邵正洛抬眼，一脸诧异。「嗯？你是那天——」

「嗯，我是那天来应徵的江巧灵。」她走进来，四处张望著。「请问——成经理在吗？」

「他还没进来，你找他有事吗？」看她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成少奇那家伙，该不会连这个小女生都下手了吧？他皱眉。

「嗯……」应该跟老板说吗？还是找成经理就好？可是，决定权最後还是在老板吧？但是，成经理好像人比较好……

「江小姐？」这么犹豫，看来不是小事了。

「哦……」她这才回过神来，乾脆咬牙一口气说道：「老板，事情是这样的，我下星期会准时报到，但冉珍珠可能要一个月後才能来报到。」

「报到？」他差点吐血。有人被录用了吗？怎么他一点都不知道？「成经理叫你下星期来报到？还有冉珍珠？」那又是谁？

「是。」她点点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如期上班，冉珍珠下个月才会来？」他忍不住再问一次。

好个成少奇，录取了人竟然一句话都没提，而且一次录取两个？难怪他昨晚嚷著要放弃，原来还有内情。

「嗯。」她用力点头。看样子，老板没有反对耶，不过眼神……有点怪怪的。「那——就请老板帮我告诉成经理……」

「不必了，你现在就可以自己跟他说。」邵正洛朝门口看去。

顺著他的目光，江巧灵回头，只见成少奇推门而入。

「啊。」成少奇僵住。

霹雳霹雳，晴天霹雳！不是还有几天吗？她现在跑来做什么？可恶，他还正在想解决办法，她就给他跑出来搅局，这下可好，被邵正洛知道了吧；这会儿什么办法也不必想了。

「成经理早。」一看见他，她整个人松了口气。

邵正洛环起双臂。

「早——」他绕过老友。「江——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有什么事我们到外面找个地方谈比较好……」

「不必了。」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邵正洛已经开口。「她是来『重新』确认上班时间的。既然是公事，当然在办公室里谈。」他的语气明显充满不悦。

还想溜？给他留下来讲清楚！

「是喔，呵呵。」成少奇打著马虎眼。既然事情曝光，他也只好面对了。「那——江小姐，关於上班时间我们不是谈好了吗？还是你有困难，决定下来了？」

「不不，不是的！这怎么可能！」她赶紧用力挥手。「我要来上班，我一定会来上班的！」

「这样啊。」他忍不住有些失望。「那是什么问题呢？」

「事情是这样的。」她看了邵正洛一眼，然後道：「我刚才跟老板说过了，因为冉珍珠临时有点事，所以要下个月才能来上班……」

「咳！」该死，连冉珍珠的事都曝光了，难怪邵正洛一脸便秘。奇怪了，这些女人上个班搞这么麻烦干什么？简直是找他麻烦嘛。

邵正洛挑眉。

成少奇只好来个眼观鼻、鼻观心。「临时有事吗？」

「是啊，她——有事。」江巧灵垂下头。「出国去玩」这几个宇她说不出口。「所以我来向您报告。」

「那——」

「那就请她不用来了。」邵正洛接口。

「啊？」不会吧？！「老板——可是你刚才——可是成经理答应过让我和珍珠一起上班……」

「我想这中间有些误会，事实上我们事务所也只准备请一名员工，既然冉珍珠不能如期上班，那我们也只好割爱了。还有，请你回去告诉她，下次有这种情况，最好自己来说明。」他语气严肃，全无商量余地。

「成经理……」她转向成少奇求救。

「这个……」被人用祈求的泪眼望住，真是不好受。「正洛，当初是我答应让她——她们一起来上班的。」

「没错没错，而且冉珍珠不领薪，所以——」她点头。

「不领薪？！」邵正洛僵住。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老板你不知道吗？珍珠是我的好朋友，她很喜欢这个工作，就是她鼓励我来应徵的。她还保证如果我被录取，她一定会全力帮忙事务所的事务，所以成经理答应让她和我一起来工作，但薪水只付我一个人就行了。因为我们早就说好，珍珠不会每天来上班，所以她晚点来报到，应该没关系吧？」

邵正洛皱眉。

这种事情，成少奇竟然答应得下来？若说他是见色昏头，他可以理解，但这江巧灵连美女都称不上，事情是怎么会变成这局面的？

「好了。事情是我答应的，我说了算，你下星期准时上班，冉珍珠下个月再来报到。」成少奇站出来。

再拗下去，他要颜面尽失了。基本上，他可不想在她面前丢脸。邵正洛不同意就不行，那他这个经理当假的啊。

「谢谢成经理！」她高兴得跳起来扑向他。

「你——」成少奇赶紧退开一步。

「对、对不起，我一时太高兴……」她胀红脸。「平常我高兴就会想抱人，对不起……成经理，谢谢你。」

这是什么习惯？太危险了吧！成少奇皱眉。尤其，她抱起来身材似乎……颇好。真是人不可貌相。「你最好把这习惯改掉。」

「啊？」她一愣。

「遇上我算你好运，要是碰上别的男人，难保不会有危险。女孩子最好不要做出容易引人误会的举动。」看她又单纯又好骗的样子，要是到别的地方上班，难保不会被欺负。

嗯？邵正洛忍不住扬眉。什么时候成少奇也变成了卫道的好男人了？有趣。看来，他得好好观察事情的发展。好啊，既然如此，要上班就上班，录取两个就两个，反正成少奇自己顶了事做，他就继续观察好了。

「喔。」

「正洛，这样的安排，你没意见吧？」成少奇转头。

「没意见。」他眯起眼。「一切有成经理负责，你决定了算。」他要面子，那就给他面子。

「好。」还算够朋友。成少奇点头。「江——巧灵。你怎么来的？我送你回去。」

啊？巧灵和邵正洛同时瞪大眼。

「不——下用了——」让长官送回家，这样很怪吧？「我自己可以坐捷运回去……」

「不必麻烦了。我刚好要出去，你坐我的车就行了。走吧。」说著，他拿起钥匙转身走人。

「啊？喔，老板再见。」江巧灵赶紧跟上。

「再见。」看著离开的两人，邵正洛摸著下巴。有趣，事情真的变得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