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公孙悠为求亲而来。

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惜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公孙公子早已娶得如花美眷,为何事隔三年,公子还要再次踏上栖凤楼求亲?」公孙悠有些难以启齿,他停顿一下,在惜蝶毫不闪避的等待眼神下开了口,「实不相瞒,含烟入我公孙家家门后虽为我产下两个女儿,却无子嗣,要知道无后为大,我一直被我娘催促尽快纳一名妾侍,好为公孙家开枝散叶……」

「所以公孙公子便想到了我?」红唇微微掀起一角,毫不掩藏那抹呼之欲出的嘲讽。

「惜蝶,你要知道,当年的一切我不过是被逼,我是看含烟过于可怜才为她赎身、迎娶她进门,我对你的心意,由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公孙悠语气急躁。

其实含烟也不差,在栖凤楼中多的是才貌兼备的花娘,当年的将错就错,他半点也没吃亏,只是现下含烟无法为他生下子嗣,在娘的催促、强迫下,眼前这张艳美无双的容颜才再度翩然走进他的脑海,占据他的思绪。

「原来如此,公孙公子对惜蝶如此一往情深,着实令惜蝶感动。」上青楼寻欢作乐的,有几个拿得出一颗真心?公孙悠就不能,她在他眼里没有看见非她不可的坚定炽烈,顶多只有喜新厌旧的恶劣罢了。

「惜蝶……你愿意吗?你要说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你。」

「好,我嫁给你。」

「你……说什么?」

「我说好。」

「小姐!」香儿只剩满脸不可思议。

东楼的其他楼层若无需要,素来都是关门闭户,极少能让外头窃听,可唯有顶层的天香阁窗户大开,摆明了故意让人听取,再加上刚才公孙悠的求亲铿锵有力,惜蝶也回得中气十足、干脆俐落,想不让街上那人听见也很难。

「惜蝶,我并非在说笑,这回我再来青羽城,甫踏进城门便听说不少你与段府三公子的事,我以为……你心仪之人该是段三公子。」她的反应过于平淡,即使不表露出欣喜若狂也不该是这般无动于衷,他不想自己如此放下身段来求亲却遭人践踏。

「公孙悠,你爱我吗?」她去掉公子二字,直呼其名,她不想再拖,这样拖拉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她怕她只会更舍不得段殷亭。

「这三年来,我从没,刻忘记过你。」

「足够了,时隔三年,你仍对我念念不忘,足以令天地为之动容。」笑靥展露,这回她很努力地伪装出感动,「至于我与段三公子,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逢场作戏,光四个字就将他们之间的种种否决得轻而易举,即使她听见心在淌血,她无情地选择无视,一如只有,墙之隔的段殷亭。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公孙悠贪婪地将那张比花娇媚、艳若桃李的绝色面容收进眼里,三年来,有多少次梦回中,这张笑颜是虚幻缥缈的,如今却再次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

「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即刻去找嬷嬷商讨为我赎身的事宜。」

【第八章】

人说一醉解千愁,也有人一滴酒入腹就能丑态百出,碰巧段殷亭属后者。

所以他这一生都在想尽办法如何才能不跟这个「酒」字扯上关系,因为他一旦发起酒疯非但解不了千愁,等完全清醒时更是愁上加愁,恨不得为酒醉时的疯言疯行一头撞死以表歉意。

陆府游船宴那晚是个意外,宋府的赏菊宴他则是有备而来,只是翌日醒来,他仍免不了大吃一惊。

他不在段府也不在千珍阁,而是在惜蝶的天香阁,惜蝶枕着他的左臂,一手揪紧他的衣襟,在他怀里熟睡……最糟糕的是,面对两人大大的不合礼之举,他居然想不起昨夜究竟对她做过什么。

亏二哥掏符纸的时候还说得信誓旦旦,「保证你清醒着跟她翻云覆雨都没问题!」

翻云覆雨就不必了,那种事要待他光明正大把她娶进门,两个人关上房门再做,他本来的目的也不过是不想令她困扰为难,可如今……

段殷亭抚着宿醉疼痛的额,唇边正要溜出一声叹息,无意中瞥见两人衣装整齐,他愣了愣,几乎失笑,瞬间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昨晚他是在这张床上昏睡过去的,对于堂而皇之占据她床榻的他,她采取了这种报复方式。

窗外光线灰蒙蒙一片,估计东方还未吐白,而他必须赶在那之前离开。

他移动她却没惊醒她,临走前宠溺地在她耳边留下一句,「等我来接你。」

然而同一日早上,他回府正想找大哥取银子为惜蝶赎身,碰巧遇上爹派人来寻他一块去用早膳,他推辞不掉只能应允,哪知吃着吃着就直接睡死过去,等他醒来后,切全风云变色。

爹把他关在房里,用七道大锁紧锁他的房门,还找来数位武林高手,扬言只要他有胆偷跑,他们随时都可以在不打残他的情况下围殴痛扁他,直到他卧床不起。

结果第二天,他被莫名其妙的幽禁弄得忍无可忍,直接踹倒七把大锁贴身伺候的房门,把那几个「武林高手」中的一人断了三四根肋骨,直奔栖凤楼。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就完结。

惜蝶不愿见他,无论他去多少次,她说不见就是不见。

他没有放弃,当惜蝶第二次给他吃闭门羹以后,他推拒掉雪花姨的好意,踱到东楼外的街道,站在那里等她。

不管她如何无视他的心,如何将它践踏,让他听了多少她与其他寻芳客的谈笑风生、轻佻调笑,他依然在那里等着她。

他知道爹肯定对她说了什么,那些突然从某天起就鬼鬼祟祟潜伏在他四周的黑影他不可能无所察觉,她被威胁着,然后想要用避而不见的方式来保护他。

惜蝶不是那么容易便屈服的人,他以为她能想明白,可在半个月后的那天晚上,她居然答应了公孙悠的求亲。

为什么?她根本不爱公孙悠,她的回复却不带半点迟疑……

那一刻,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到底有没有在跳动,还是说在她亲口说出那个「好」字之时,它就被无数把利刃无情地戳成千疮百孔,喷尽温热血液。

「三弟,你今日不去栖凤楼实乃稀奇。」大公子不请自来,连门也不敲,对屋内那个耍阴沉的家伙迎头来上一棒,迳自落坐。

「大哥,请让我安静一下。」他早已习惯兄弟间没营养的落井下石,却怎么也无法击溃烦闷失落的情绪,再说他白天上栖凤楼干嘛?人家是华灯初上时才开门营业。

「我向来无意过问别人感情之事,但你是我兄弟,我还是头一回见你对家人以外的人如此上心,既然你这么爱她,真的非她不可,现下不过是遇上小小的难题与挫折,难道你要就此放弃?」

「自然不是。」能轻易放弃的感情根本不是感情,只是一时兴起。

「那真是好极了。」不愿见自家亲弟如此闷闷不乐,大公子这回除了被做了坏事的老爹赶来开导他,还另有要事,「有些人以为只要闭上眼就看不见,只要转过身就能永远逃避,实际上它仍然存在着,你越无视它,它就越是纠缠你,永无止境。」

「大哥,你想要说什么?」

「去找她问清楚,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你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也让她给你一个为何抛弃你,想要另嫁他人的理由。」

望着大公子半晌,段殷亭浅浅叹出口气,「不是我不想,而是她连见都不愿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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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夫花名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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