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愿乡(四)

99 愿乡(四)

修罗场吗?怎么还没写到吻戏啊愿乡(四)

当日韩知玉替未靡敷上草药,再简易包扎后,秦玉凌才领着二仆出场。秦玉凌故作恼怒,迁怪韩知玉连累表兄受伤,非要向韩知玉讨个说法。那韩知玉虽知他小题大做无理取闹,又碍于未靡确实为护他而伤,也不便发作。

“无论如何,你得给我表哥治好了,要是落下了一点病根,我便掀了你的药庐!”秦玉凌娇蛮叉腰道。

韩知玉皱眉:“不过是皮外伤,每日换药,不出七日便全好了。”

“那……那你也得负责治到底,往后几日要么你上门替我表哥换药,要么表哥去百里杏林寻你。还有,可别留了疤!”

如此刁钻要求,未靡也不由得要出声制止:“不必……”

秦玉凌急忙一瞪眼:“就这么定了!表哥的伤,绝对不可耽搁!”

心下不由腹诽:“这呆子仙君,这样顺水推舟便能造就连续几日和韩知玉相处的机会,他真是一点都没领悟得到。”

所幸韩知玉虽不大情愿,但到底还是应了。

七日,拿下一个人的心,对秦玉凌来说足够了。

翌日,未靡便在秦玉凌的撺掇下到了百里杏林。只按着秦玉凌的交代,让韩知玉换药。什么也不必多说,什么也不必做,他问什么便答什么。二人间气氛尴尬如冰,韩知玉也是个面皮薄的,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在换药时支支吾吾问:“疼、疼吗?”只见褚希言神色淡淡:“无妨。”

第二日,仍旧如前一日,不必刻意多言。韩知玉心下已是疑惑非常,这褚希言原是对自己百般热络,如今竟冷淡至此,究竟是何主意?或许是意识到两家势同水火,已有决裂之意……

第三日,给韩知玉带去从京中捎回的稀奇石料打造的药杵,说是偶然间瞧见,想他或许用得着,便特意带了回来。韩知玉细细摩挲,知其价值贵重,然褚希言赠出的神色,却丝毫不谄媚不讨好,叙述平静无波,只如同随手捡了块石子般轻巧……

第四日,给韩知玉送去一本家传的老医书,从府中旧阁里翻出来的,横竖自己不通医理,便拿来给韩知玉研究。韩知玉喜形于色,爱不释手地翻看,一看竟入了神,两个时辰头也不抬。直到霞飞夕照,韩知玉方抬起眼来,正对上褚希言深潭般的眼睛,才发觉竟忘了替褚希言换药……这褚希言居然一言不发,安静地等候自己看书,足足两个时辰……

第五日,正逢医馆忙碌,询问韩知玉百里杏林里有什么能帮忙的活计,替韩知玉分装药材,打扇煎药,端药送茶……韩知玉虽未要求他,他却不声不响主动揽活,做事麻利却又心细谨慎。医馆内药香浓郁,阳光轻透窗纸,从药炉跳到了蒲扇,又被扇进了珠帘,再晃到了杯盏,在茶水里打着圈儿,最后映在了他的眸中……看得韩知玉不由心神一晃……

第六日,不去。

第七日,不去。

第七日余霞散去,暝色初笼,华灯将上,韩知玉才慢慢起身要离开医馆……有些悻悻地掩门——今日,也没有来呢……

伤好了么?不会再来了么?

如此一来,再没有见面的理由……与他之间的联系,便彻底掐断了吧?

正上了锁,扭头却见褚希言的随从流惠立在院外。

流惠递上一封信,展开是褚希言清隽笔迹,约他明日滦溪一叙……

滦溪风景最胜处在城西郊八里,秦玉凌打听了好一阵,才决定将首次约会定在此地。

他与清芽提前一日到了滦溪,物色景致最宜人又最适合交谈的地方,又给自己寻了个不远不近极好藏身又方便观察的树丛,待回到府里,又吩咐清芽准备些明日所需的小玩意儿,还亲自给未靡挑选了一套淡青色衣袍赴约。

万事俱备,秦玉凌仍不放心,一一嘱咐了未靡好些话。未靡只由着他张罗,并不阻碍。

那流惠曾问:“表小姐,为何后两日不再让少爷去百里杏林呢?”

秦玉凌狡黠一笑:“如何急速营造喜欢之感,一味关怀体贴是远不够的,要时远时近,叫人这一刻泡在蜜里,下一刻如置冰窟,拉动他人情绪波澜起伏大起大落,便是本不喜欢,也会错认为喜欢了。”

流惠听得一知半解,却还是一脸崇拜鼓掌道:“表小姐着实厉害!”

秦玉凌掩嘴,随即一丝无奈上脸……

厉害又有何用,空有一身本领,自己却情路坎坷了一世,如今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翌日天朗气清,山明水秀,半湾烟光凝紫,千尺波影浮红。未靡早早立在滦溪之畔,等候来人。

秦玉凌蹲在树丛之后,怕露了行迹,今日特意穿了条艾绿色裙子,头上还顶着个清芽编的草环。

不多时,韩知玉缓缓而至。

他着了鱼肚白的袍子,外面披了件淡墨色的纱衣,好似墨滴水中,又似一笔峰回路转的勾描,整个人清淡雅致,融进这春山春水之中……

“褚……褚公子,”韩知玉有些赧然,鼓起勇气主动说了句:“……等久了吗?”

未靡摇头,一字一句按秦玉凌的吩咐道:“你常日医馆忙碌,偶尔也该出外散心,稍作休整才是。”

韩知玉微笑:“嗯……你的伤,可都好了罢?”

未靡点头。秦玉凌交代过,未靡不善言谈,因此倒不如多问问韩知玉的事,引导韩知玉去说。便问韩知玉道:

“……医馆的那点营生,于韩家来说不值一哂,你为何想要开设医馆?”

韩知玉微怔,而后略低下头,道:

“韩家家大业大,父兄皆是人中豪杰,有雄心壮志,才情卓逸,我远不及。大丈夫立世,就算无法建功立业,但也不愿碌碌无为。我……不忍见人间疾苦,我这双手,能救一人是一人,能助一个是一个……”

他紧攥双手,约莫是向人说这般话不大好意思:“……帮助了他人,内心便觉欣喜宽慰,那种满足感不是金银可比。因此开馆治病,并不为赚取钱财,只愿能消弭他人体肤之痛,尤其是那些穷苦人家……是不是,很好笑?”

他小心地问。

那一瞬未靡眼中一亮。他再度认认真真打量眼前之人,若有所思。

少顷才肃容道:“不好笑。救死扶伤,医者本心,有何好笑呢?”

韩知玉傻乎乎地“呵呵”两声,又低下头,一朵红云蹿上面颊,声音温柔而坚定:

“成为医者,是我之选择,能做自己喜欢之职,能行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天于我,厚矣。”

悲天悯人,菩萨心肠,这般良善纯真,怎能不叫人喜欢?

若非是石银姗本体对韩知玉存了极深敌意,连秦玉凌都不得不对这样的男子充满敬意与感动。

此时,溪水上流忽而悠悠飘来一片粉彩,竟是数盏手掌大的莲舟……溪水淙淙,莲瓣重重,花色烂漫,每盏莲心之上都置放着纹路精致的纸笺,卷成细长的条儿,用金银丝线绑了。

“那是……”韩知玉惊诧地睁大了眼。

那是秦玉凌让清芽前夜准备的五十盏莲花小舟,刻意叫流惠与清芽到上流去投放。

未靡道:“去吧,莲花里的诗笺,随便拾起一两首看看罢……”

秦玉凌知道,接下来韩知玉会去水边,随意捞起一盏流动的粉彩,他会拾起莲心上的诗笺,他会抽掉细细的金线,他会展开阅看,那纹饰精美的诗笺上写着的,一首首婉转清丽缠绵悱恻的情诗……

莲心里的诗啊,恋心中的你啊……

秦玉凌突然垂了眼,不忍再看。

倏然一只手从后面搭在肩上,一个声音在耳边低低乍响:“姗姗……”

秦玉凌吓得一激灵,猛地回头,正对上孟公子孟修笑意弯弯的眉眼。

“你……”

“姗姗,你怎地蹲在这里?看什么呢?”

说罢就要探头出去望,秦玉凌冷汗淋漓,赶紧一把扯住孟修衣袖,抱住他便往外拖:

“孟兄,那个今个儿天气真好,快带我回城里,我要吃肉……哈哈……”

前言不搭后语,秦玉凌顾不得了,赶紧把孟修带走是正经,就怕他撞见褚、韩二人私会,生出什么口舌来。

孟修虽然惊讶,但看向秦玉凌抱着的胳膊,到底是化作了一汪春水般柔和地宠溺:“姗姗,你啊……”

而未靡此刻目光不在那溪水莲舟,也不在展诗羞看的韩知玉,只在秦玉凌藏身的那片树丛,不由微微皱眉……

再说秦玉凌同那孟修共骑回城,原来孟修今日也到滦溪赏春,无意间发现秦玉凌蹲在那树丛里不知干些什么,便起了个坏心眼,要去吓他一吓。

“所以姗姗,你方才是在做什么?”

秦玉凌现编道:“今日来踏青,不小心丢了新买的簪子,所以正在找呢。”

“哦?你的侍女呢?”

“……今日是偷溜出府的,因此没带人来。”

孟修笑,点了点他的鼻子:“……你说谎。”

但却没有深究,只道:“既是丢了簪子,那我给你买个新的吧。”

秦玉凌忙摆手:“不用了……”

哪由得他拒绝,孟修一路纵马,直接奔到了首饰铺子前。

对着满目珠翠花钿,金光玉气,秦玉凌只觉眼都晃瞎了,他又不是女子,对这些完全不通,哪里懂得挑什么。又怕在孟修面前露了破绽,只想赶紧将孟修打发了。

孟修望着秦玉凌,又是不由得一笑,伸出手去,轻轻拿下了秦玉凌头上的草环。

秦玉凌这才发觉原来自己一直顶着这圈杂乱的草环,要多蠢有多蠢,臊得恨不得钻个地缝。

那孟修还在笑,秦玉凌便瞪他一眼:“笑什么笑!”

孟修再次伸手,替秦玉凌拢了拢乱掉的鬓发,柔声道:“怎地如此可爱……”

又看了看铺中珠宝,而后拈起了一支做工精巧的玉蝴蝶簪子,小心翼翼斜插进秦玉凌发髻之中。

他满意地望着眼前有些局促的女孩,像在看一件世间罕有的珍宝:“嗯,就它了。姗姗戴着真美。”

是春风来了么,好端端地,怎么心湖里皱了一片……

为何这般温柔,为何这般体贴,为何你的眼中,要映出她的身影,要用这化不开的春风绵延,抚上她的发鬓……

得君深情如此,石银姗何其幸运。

秦玉凌此刻觉得自己又似个小偷,他盗取着,贪恋着,属于石银姗的温柔。这个人的好让他不安,让他紧张,又让他想牢牢抱在怀里,谁也不能抢走……

他的人生,从未体味过这样的温柔。

他戴着孟修给他挑的玉蝴蝶簪子,恍恍惚惚,又跟着孟修上了酒楼。孟修果真张罗了一桌子的大鱼大肉。

“来,不是你说,今日要吃肉的么。”

孟修一直给他碗里布菜,替他擦掉嘴角的饭粒,风趣地讲起周遭的见闻……

秦玉凌也渐渐放松神思,乐在其中。他已许久不曾遇见如此志同道合之人,若他们不是在这愿乡相遇,或许能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吧……

不,不可能的。

愿乡之外,他是声名狼藉的奸臣,恶贯满盈的罪囚……他不可能有这样一个知己。

正出神,忽听一阵环佩玎玲,霎时脂粉香味扑鼻。

一个衣着华丽,姿容艳丽的女子快步上楼,直直地冲秦玉凌二人走来。

“孟郎……”那女子唤。

孟修扭头,一怔:“若云?你怎地在此?”

秦玉凌认出来了,这女子便是当日孟修救下自己后,扶起孟修的那位。

那叫若云的女子咬着下唇,绞着手帕,道:“母亲做了荸荠糕,你不是一直喜欢吃的,让我叫你到府中尝尝。你倒好,都吃饱了吧?”

孟修讪讪笑了,拉了她一道坐下:“晚间我再过去尝仇夫人的手艺吧。今日偶遇姗姗,心情愉悦,不由得多吃了些。”

若云斜睨了秦玉凌一眼,只一眼,秦玉凌便觉背脊一凉……

又是这样怨毒的眼神。

这女子分明是人,却有厉鬼之气。

秦玉凌心内感慨,嫉妒之心,的确能将人变成鬼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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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志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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