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愿乡(三)

98 愿乡(三)

新年好。又是好忙的一年,有缘更新。主线剧情写得稍微细一点应该没问题吧。或者还是来点BE小单元吧。那个,真心没有原来写的文档了,都不知道被锁的章节什么内容,怎么改啊TAT愿乡(三)

才进褚氏门庭,秦玉凌便觉似曾相识,昔年他的府邸,多半也是这个光景罢——

深宅大院,楼阁轩榭,树木花草,无一不显穷奢极富之态,又有威风森严之势。

秦玉凌心下已有较量,贴耳嘱咐了流惠好些话,流惠有些不敢置信,却也点头应了。

还未到晚膳时分,秦玉凌到厢房更衣,交代清芽料理些琐事,便自去寻未靡一同拜会褚老太太。

“褚老太太是褚希言的至亲,你……你就拿出在天上时对待你尊长的态度便可。”

秦玉凌提点道,又思量再三,还是趁着廊间四下无人,对未靡道:

“……我直说罢。你终究是天上仙人,不通这些凡俗,若依你之意,怕是十年百年都无法替褚希言完愿。”

他一直观察未靡神色,谨慎斟酌用词,见未靡不恼,又继续往下说:

“且不论这愿望多荒唐可笑,你一清高上仙,要你去做这个,到底是折辱和为难了你。可事到如今,既同殷碧城赌了这一把,便是你再不情愿,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所以……此次听我的。”

未靡的眼神轻轻忽忽飘到秦玉凌身上,瞅得秦玉凌浑身一紧。

这些胆大僭越的话,放在进入黄泉之前,秦玉凌纵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道。可这前路莫测,凶险环伺的黄泉呵……

他们应是彼此仅有的依靠,这羁绊也好,信赖也罢,都日复一日深重不是么?哪怕这些都是秦玉凌的错觉,他都认为自己如今的立场和分量,已经可以同未靡有话直说。

未靡果然没有立刻反驳他,好整以暇,准备听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凡夫还有何可说。

“我是凡人,多少识些人情世故,会揣测算计些人心,让我安排设计,韩知玉之情必是囊中之物。你不必懂是何缘故,只管耐住性子忍一忍,配合便是。……相信我。”

……相信我。

他目光灼灼,不卑不亢,底气十足。

相信他,他可以帮助他,保护他。相信他是伙伴,而不是一个寥落无能的罪囚。

……“好。”

褚老夫人居处,祖孙团圆,其乐融融:

秦玉凌嘴甜讨巧,直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老太太拉他坐到身边,不停往他嘴里手里塞着糖啊果啊,直夸这宝贝外孙女怎地突然这般懂事伶俐。

未靡在旁一言不发,静静审视秦玉凌,看这人的一举一动:

嘘寒问暖,打趣逗笑,端茶递水,握手捶腿……

虽知是逢场作戏,未免也太周全细致些。同样是用着他人身份,秦玉凌的应变力确是远远优于自己。他精于谋算,机敏健谈……这个凡人,可以相信么。

“言儿,过来。”忽听褚老太太唤道。

秦玉凌赶紧使了两记眼神,示意未靡听从。

未靡起身走到老太太座前,面对秦玉凌站着。

老太太埋怨道:“言儿怎地从京城回来后就这般沉默寡言,怕是见了世面,瞧不上我这乡下老婆子了。”

未靡感觉应当说些什么,张口却又不知要说什么。思及秦玉凌让他用在天界时对尊长的礼数对待她,犹豫片刻,方恭恭敬敬地垂首,硬生生道句:“孙儿……不敢。”

秦玉凌欣慰地松了心上大石,老太太无奈摇头叹气。

接着她左手握了秦玉凌的手,右手又牵过未靡的手,将这两只手慢慢拉近,交叠,紧紧地放在了一起。

这一瞬,秦玉凌只觉心下怦然擂动——这是他日思夜想的事,执子之手,肌肤相触。

老太太满眼疼惜爱怜,让他二人携手相牵,攥在掌心,郑重嘱咐道:

“你二人皆是我心肝肉,我老了,不中用了,只望你二人能相扶相携,相亲相厚。”又用力将二者之手握紧,看向未靡,意味深长:

“……言儿,你这妹妹,可要多多照顾善待呵。”

言下之意,秦玉凌怎能听不明白。老夫人虽未正式说明,但却有想要做成这一桩亲事的意思。

未靡的面上始终看不出任何情绪,秦玉凌却已翻江倒海。

真好,若能与他结为连理,真好……哪怕他从此只是石银姗,他是褚希言,他竟也觉得,极好。

只惜他从来没有这般好运。

这个故事里褚希言所爱只有韩知玉,他石银姗看来只是横亘二人之间的阻碍,多么尴尬的存在。这姻缘原属于她,如今他却要硬生生地将这红线别牵。

他甚至有片刻阴暗邪念,这愿乡出不出得去又如何……这里有他的愿望,况且唾手可得……

他痴痴望着眼前人,手中薄汗,不愿松开。

是夜,拜会老太太后,秦、未二人便各回房去。

那流惠过来回了秦玉凌的话,秦玉凌心下已有计较,便托流惠带话,约未靡次日卯时二刻相见。

到得约定时辰,未靡已在府门外等候,湖蓝斗篷,玉马金鞍,形貌虽不同,但气韵天然,华贵清高,叫人如何都移不开双目来。

流惠也牵了一匹马,立在旁侧,见了秦玉凌和清芽便兴奋示好地挥手,行礼道:“表小姐,已按吩咐办妥当了!”

这副模样,想是和未靡这闷葫芦呆得太久,都快憋出病了。

秦玉凌一笑,正要跨马而上,却猛然呆住——这马怎地这般高大,这身躯怎么如此瘦小,这裙裾好生不便……唉,这无奈的女儿身……

秦玉凌悻悻地松了缰绳,他还用不惯这幅身体,不敢贸然逞强骑马。

秦玉凌犹豫地瞅了一眼未靡,那人居高临下望着他,眼里是一汪寒潭。

秦玉凌无赖耸耸肩:“表兄,看来我得和你一匹马了。”

未靡面上还是瞧不出一点波澜,却让出了半个身位,瞥了一眼马下的秦玉凌,展臂一捞,直接将人揽坐到了身前……

他侧坐在那人执缰的双臂之间,似被环抱,身体抵着那人的胸膛,呼吸相闻。

秦玉凌心如擂鼓,不争气地微微颤栗,又感觉几分吃了蜜般的甜意。

未靡对流惠及清芽命道:“你二人共乘。”再一蹬马:“走了。”

骏马如飞,穿街过巷,直奔城外。

东风流转,曦晖明媚,春上枝头香一朵,暖过溪间绿几重。

马蹄轻疾,一路颠簸,双眼不曾看周边春意,一抬眸便见他的脸近在咫尺,不经意便会蹭到他的面庞……

秦玉凌倚靠着他,风吹迷眼,只听这耳鬓间的萦绕的气息。马行晃荡,那人的怀抱却如此安稳。

私心也好,什么都好,手不自觉轻轻抓住了那人的衣襟……明明情场见惯,为何此刻会感觉面红心跳,好似春闺初恋慕的少女……

正想入非非,只听未靡问道:“你今日究竟作何打算?”

秦玉凌回过神来,认真道:“昨日我吩咐流惠打探来韩知玉往日作息,他每日辰时会到城郊十里的青屏山采药。今日我们便守株待兔,必要让韩知玉与褚希言能有印象深刻的重逢。”

未靡不答话,秦玉凌恐他不配合,有些惴惴安抚道:“你只管按我的安排行动便好,毕竟……你我时间紧迫,只能尽快为褚希言完愿。”

未靡沉默片刻,道:“随你吧。”

青屏山有一片密林,林中奇花异草杂生,时而能挖到上好的药材,故而韩知玉每日到此采药。

主仆四人到了山脚林中停马汇合,将马驹牵远些,秦玉凌就安排道:

“此处是进山必经之途,我们先埋伏在林中,待韩知玉经过,我们便跟随至他采药之地。接着流惠易容成劫匪前去打劫韩知玉,此时表兄便出来打跑劫匪,救下韩知玉……咳……”

秦玉凌清了清嗓子,有些讪讪地看了看众人:“‘英雄救美’虽是老套,但最直接凑效。”

清芽听罢,连连摆手惊呼道:“小姐可是疯了!这清早竟是来做这种荒唐事的!”

秦玉凌眼睛微眯,挑起清芽下巴:

“我让你来可不是对我说教的。你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若走漏了风声,我只说是你使坏教唆的,到时候夫人不过是罚我,却是要撵走你的,你想明白了。”

许是不曾见石银姗有这种威压气势,清芽有些惧怕,急忙道:“奴婢不敢忤逆小姐,小姐吩咐便是。”

秦玉凌满意地点点头:“我让你带齐了铅粉以及各色颜料,你便帮流惠好好拾掇一番,叫人认不出他的模样便可。”

又对未靡道:“待你救下韩知玉后,我和清芽会随后出现,毕竟这清早你一人到这青屏山有些牵强,但若说是陪我作画而来,便自然多了。”

话虽如此,心下想的却是好容易重逢,若是让未靡与韩知玉独处,岂不得一直冷场,就别提让韩知玉喜欢这种事了。

安排妥当后,四人便分开隐在树丛中,等候韩知玉经过。

未过多久,远远地听得有马蹄声响。

来了……

一点小小的影子,由远及近,青衣白马,穿叶走林,渐渐明晰……

来人确是韩知玉不假,可……不对劲!

马行步履狂乱,马上之人摇摇晃晃,一脸惊惧和慌乱。他一直努力抓缰勒马,发声大喝,却无济于事!

马啸长嘶,腾空前蹄,用劲一跃,韩知玉哪里敌得过这劲头,手上一松,直接被甩飞出去!

不好!

眼见韩知玉坠马,秦玉凌还不及反应,便见一个身影不知从哪蹿出,步法轻盈变换,一下将韩知玉从半空拉住,扯到自己怀里!

韩知玉猛地撞进他的怀抱,二人重心难撑,双双倒下地去!韩知玉不由得闭紧双眼……

“砰!”

……

疼痛并未如想象中来临。韩知玉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谁的身上。

片刻,他缓缓睁开眼,这一眼,竟疑襄王入梦,好似见了巫山上仙……

那是褚希言……

淡淡春衫零落,沾染路土尘泥,他将韩知玉小心护在怀里,自己却重重磕在地上。

“你……”

韩知玉吐出半个字,神色犹疑躲闪,好似种种矛盾情绪交织,一时间竟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

流惠见未靡摔倒,想要冲过去扶起,秦玉凌远远一记冰刀似的眼神将其阻止。流惠只得继续静观其变。

“……你……为何……”

韩知玉从未靡身上爬起,想要继续问些什么,又忽然止住,愣了一会儿,别别扭扭地伸出手去,将未靡拉起。

未靡满不在意地掸去身上尘灰,也不瞧韩知玉一眼。

忽见右臂上几道明显的血痕,还在殷殷往外冒着点血,想是方才擦伤了。

凡人的躯体,就是脆弱。未靡不由拧起眉来,随手想将袖子放下。

“你流血了……别、别乱动!”韩知玉止道,连忙蹲下,拉过未靡右臂仔细查看。

他又四顾望望,那匹惊马已经跑没了踪影,可药箱也在马上。

医者仁心,韩知玉怎么也不能放着未靡受伤不管,便对未靡道:“这附近有止血草,我去采一点,你且等我。”

未靡仍是不急不慢道:“不用。”

“怎能不用呢!”韩知玉竟有些气急,道:“就算你不是为我受伤,我也做不到视而不见啊!你……”

他住了口。因那双清波湛湛的双目,正缓缓抬起,直直看进他的眼中。

四目相对,各自无言。

未靡这才稍提兴趣,冷静打量这个突然有些生气的男子。而韩知玉,却像节节溃败的小卒,不知所措。

他定是在纠结罢,原先极度厌恶的褚希言,为何像换了个人,为何救他,为何又如此冷淡。他不明白,只是被褚希言直率坦荡的目光看得脊背灼灼。

眼中的这个人,褚希言这具躯体心心念念之人,原来是这般模样。

韩知玉赧然低下头,声音轻轻,道了句:“……多谢你。”

春光三月,莺花缭乱,烟光凝紫,草色浮绿,芳菲无尽,果然再好不过的逢君时节……

秦玉凌躲在树丛里,就这么目不转睛盯着,酸风涩眼,眸光暗淡。

计划出了意外,未按自己料想的那般“英雄救美”,但结果却仍是“英雄救美”,况且如此重逢或许更好。

何须处心积虑,不必设计经营。在这个故事里,或者在每一个故事里,红线的两端早就系上了。

秦玉凌看着韩知玉细细替褚希言清理伤口的样子,何尝不知,韩知玉那已经有些迷乱的心。

吸引韩知玉的其实不是这褚希言的皮囊,而是……与自己一样,被未靡深深牵引的心……只要他是未靡,又何愁会喜欢不上他?

而未靡一直深深地望着韩知玉,那探询的目光代表什么,秦玉凌不明白……

忽而想到昨日从楼上飞下的那个酒坛,当时孟公子亦是为护自己而倒地……

画幕重叠,情节相似,人却不同。多希望昨日救我的是你,多希望今日被你所救之人是我。

只是我从未那样好运。我永远做不成这些故事里的主角。

秦玉凌嘴角扯了个笑,扯痛了心上某个位置。

光是让你用的这具躯体与他重逢,便叫我这般难过。此时此刻,才突然无比清楚地知晓了一点——

原来我,竟这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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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志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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