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母水》简论(12)

30.《母水》简论(12)

精美、优雅、明确、单一,这就是由古典诗歌中最经典作品提供的审美标尺。***从历史链环上看,“朦胧诗”是第一次反抗,对“明确”、“单一”的审美叛逆;“新生代”、“口语写作”是第二次反抗,对“精美”、“优雅”的反抗。古典汉语确立的审美惰性或审美习惯,面对现代汉语诗歌的反复冲击,为什么能够岿然不动?——它太强大了,已经控制着当代汉语诗歌读者的心智和判断能力,成为一个隐形的高度。任何越不过经典作品堆积而成的高度的当代作者,一律会受到来自那个古老的形象牢笼的笼罩,暗无天日,不可能再有出头之日。想到这一点,对今天每个汉语诗歌作者可能都多少意味着悲哀。

传统,传统,那丛岭中的无数山峰几近不可逾越。现代汉诗的原创希望,汉字的活力,就在能够翻山越岭的勇士们身上。黑暗中的“手”,茫然的摸索,在当代读者漠然无视的汉语河流中在古典诗歌的形象囚笼中希求一逞。收获的希望可能微乎其微,失败的几率大大增加。

取消“喻义”,取消“烂熟”,让汉字的形象割断与传统形象所界定的那些意指,让柔弱不堪的“别离”、“伤感”或所谓的“精美”、“单纯”尽量远走高飞,给诗歌新的表达活力。于是,我们读到了这样的句子:“此时,我,冰冷地**在王女的手指下/像铁,锈迹斑斑的坯铁”(《母水》第64段)。“而大阴阳师,把不安静的尘土/放置在河水的中央/承接东边的光亮”(《母水》第10末段)。诗歌的语反抗带有逆向写作的激,逆时潮而动,逆传统秘密而动。撕破一个语囚禁的缝隙,推动语的逆向展,汉语才会得到“历史的合力”,而不是原地转圈子。诗歌从不庸俗,也抵抗着庸俗——这是诗歌作为文学顶峰的语学内容。

然后,当然地,我们看到渺茫的光线从汉字的尊严的说中启程,一个大音响起——可能的前途正在荆棘遍地的山路上蛇行向前。由“手”的形象筑起的历史必将翻过,许久后的那些“当代”诗人们将回望今天,也许,还将向“今天”的汉字、汉语改造者——无数无名世界的劳作者致敬!

6。《母水》中的独特句法

插入、增补;并列、糅合;换、孤句。

在公共语中,插入语和增补语是毫无诗意的,仅仅衔接了声音流,维持着语音连续性。成路对插入语的运用破除了这一定则,如《母水》第一末段:“取出口中的籽粒/和地脉,和我的血脉收集根茎的力量”。第四2段:“随之而来的是一双裸脚/杵在年老的土地上/和窗棂渡过等待献祭的河流”。加黑的内容均是一句插入话语,插入成分像刀子一样切开了原来过于平顺的句子,带来一种新生的语神态。成路运用的插入语,实际上形成一个独立的声音,使单向的讲述变成一种对话景,使“我”的内部另一个声音走出,克服了“我”的话语内涵的单调性,代之以和声、复调、共鸣状。增补语的运用,都在诗句末尾,其功能同于插入句法。这里仅举出两个例子:“在石头上拉犁,垂着头。垂头——/无非是河水打湿了健蹄/无非是籽粒在你的蹄窝里滋萌”(第四4段)。“卸下一块光/燃火,或者封堵影子出没的门户”(第五1段)。

并列与糅合。并列,把一个句子拆分为两个;糅合,把两个句子组装为一个。并列与糅合一般是语句数学意义上的变化,成路运用时的着眼点则是某种化学效应。并列句式,用以引时间和空间的互相转化。如“而狮子,河水/扛着广空”(第65段),把河水、狮子两者的“扛”的动作并置,以河水的流动性造成“狮子扛着广空”这一景观的时间性,将之推向时间流程中。又如“他叙说,一贯铜钱/贩卖了故土/贩卖了苍耳子”(第82段),把两个时间里生的事实焊接在“叙说”时的那个现场。上述两种化学变化式的手法,前者是雕塑化为音乐,后者是音乐化为雕塑。糅合句式,是对普通语音的逆向使用,是对语音所传递的语义的改造。如“我在流凌里嗅见雪莲的味道/如此地熟悉/像孪生兄弟的骨头”(第96段),这三句话中的第二句是对“味道”的增补,第三句则逸出前两句的谈论对象,只建立表面上的联系。第三句实际上已经指向“我”内心里漂起来的一个自自语,是交谈中的走神,是脱出意识层面的无意识回忆,不再面向“他者”,语义所指从公共对象转向私人秘史。又如“商贾的铺面里/卖出买进桃,荷叶,苹果/还有凭吊的盘子”(第94段),两个句子混合为一个句子的形更明晰——“卖出……”、“买进……”同样的,语音的糅合,同时也就意味着语义的整合。并列与糅合,是成路在《母水》中常用的构句方法,也是整部诗集都有的语法特征。成氏实验室的语试管中不时亮起耀眼的火星,这里所做的破解语秘密的实验始终是饶有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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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水(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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