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母水》简论(10)

28.《母水》简论(10)

所有的存在物只有进入语才能显现,语对于事物的命名取消了存在物的模糊、混乱和混沌状态,使我们获得了对那个事物的清晰、准确的把握。***消失的事物(如神话史诗、西夏古国、匈奴族、先民、地下文物、岩石画、传说中的细节等),正是因为它们有了名称,才进入我们的视野。倘若人没有现某些名称,该“名物”就不会进入今人的生活领域。语的1的总括性和生育能力如上简述,极端者甚至会认为:语是人类的主人,而不是相反。如果海德格尔是正确的,那么,我们的想、说、做,都在语范围之内,无论有多大能耐,我们也逃不出语的世界。

2。影子、黑眼仁

这两个名词对成路的《大原:意象旗帜》中《孤庙是影子》这诗至关重要,解读这两个名词对了解他整个诗歌作风大有裨益。先,孤庙是诗人怀念两位姐姐的纪念物,用“影子”和“黑眼仁”作为内在支撑。正如副题所示,这诗藏匿了“祭两位姐姐”的隐蔽意向。诗中这两个名词代表的并不是传统意义上指称的“形象”,而是用文字作出的造型,我称之为“型象”,其主要功能是完成一种祭祀造型。其次,“型象”的语力量在造型中显示,而不在此造型形式之外。“影子”在第一节第一句浮现,“黑眼仁”在第三节第一句中。前两节的形式是人体造型——上下肢中间衔接着一个文字排列成的躯体,没有头部的相应位置,隐喻了诗人两次躬身叩地的祭拜动作。第三节的形式是庙宇中两个牌位的投影,影子中的事物是坟场、草甸子、野牦牛。最后,“型象”之象不同于“形象”之象,前者是塑形是建筑,后者是“喻意”是思考。“型象”有时指向身体,“形象”却只能作用于思维;前者体现为理性后的感性,后者体现为感性后的理性;“型象”是现代汉语的崭新功能,被现代诗歌创造,“形象”是古代汉语的烂熟套路,被古典诗歌圈定。

成路的诗歌语提供了至少三个观察要求:形式幻觉、绪记忆、文化认同。《孤庙是影子》的“型象”仅提示一种形式联想,已如上述;中间的过渡环节要经由阅读者自己的生活记忆去补充,以唤醒自己的生命经验,实现心灵的内视;作者还传达了他的文化认同——对农业文明的归属感,“坟场”、“草甸子”、“野牦牛”作为“语”的影子今天已漂浮在我们的视野之外,但它们的存在还是那么让人牵挂,所以,需要诗人注释,需要读者弥补。

3。、象、意

谈论这组概念,想说明汉字的内在层次性对汉语诗歌的决定意义。这里说的“象”非仅指公共语中的“形象”或“形象性”。汉字是中国古典诗歌的生存依托,至今依然。这一判断绝不是为了搞出一个语呼啦圈,而有其判断前提:汉字功能已被古典诗人们一分为三,声音层、形象层、意义层,我们有时惯用的说法则是汉字由音、形、意三部分构成。

古典诗歌的根须扎在形象层,而这个“形象”就其位置来说介于、意之间,并无独立可能。故此,运用古代汉语写作的诗歌行为,也常在“声”与“意念”之间徘徊,在感性与说理之间抉择。唐有李杜之分野,宋有婉约豪放之别裁,元有南戏北曲之界限,皆端于此。

仅以唐诗来说,李白的作风是追求“声”,杜甫的教化特重“意念”;前者在一闪即逝的绪里,后者在深不可测的意识深渊中。要之,李氏清新俨若芙蓉向脸,杜诗含混犹似阵云飞升;李太白大赞自然人,而杜工部讽诵社会人;学李需要天纵奇才,学杜必须广积素养;李杜均有悲悯,而底色不一。论到要害处,均生于对“字”的咀嚼方式。

不尽意,立象以尽之,这话只有一半真理。古诗中的“”如前人所论,即节奏感、形式感,即文字中回旋不去的音乐,这音乐必得被审美形象导向人类心灵深处的某种意念,某一恒具普遍性和说服力的观照物,但“意”本身常常又无法确知,落入不辨其质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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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水(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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