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张强的离去，没有给张三的生活带来很大变化，阳光依旧猛烈。(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他重复上下班的路，重复工作内容，重复的和相同的人扯淡，重复的上天台抽烟，重复着时间。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最近拉的屎比较干硬，他觉得应该是最近吃多了炒米粉，上火了，还有他还没从上次夜班给他带来的身体上的不适中恢复过来。

枯燥的生活多了，就会像是积蓄了力量的山洪，当池子不够大时，山洪就会猛然爆发。白帽们在没发工资之前都没有爆发的资本，便只好退而求其次，以旷工来让自己稍微好受点。于是，旷工也像是瘟疫一样，在白帽间传染开来。白帽们轮流旷工，今天这个没上班，明天那对情侣也玩儿失踪，有时候甚至出现五六个一起旷工的现象。小妈级气的七窍生烟，但无可奈何，她工作难以安排，线上人手不够，产量又不上去，每次开会回来，她都黑着一张脸，这时线上没旷工的白帽便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惹火上身，惨遭小妈级蹂躏。小妈级给白帽开班前会的时候，口水横飞，“***你们这群人，天天旷工，干脆不要来上班了。从明天开始，谁还旷工不来的，他的月底评分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但白帽们全然不惧小妈级的威胁恐吓，依旧我行我素。于是明天开班前会的时候，小妈级又说，“***，你们这班人再旷工老娘就让你们彻底滚蛋，上个月工资也别想要了。”不少白帽不敢公然跟小妈级对着干，便走起了曲线旷工的路线，他们要么是上午来露个面，然后转身回宿舍，要么是下午来露个面，跟小妈级打声招呼，也转身走了。小妈级无可奈何，开班前会的时候只好说，“***，老娘就没见过你们这样上班的。岁数那么大了，都是成年人了，还要老娘**那份心。”

白帽们还用一些叫人难以捉摸的方式发泄，例如黄刚，他可能出于对年后没能泡到一两个新来的女孩儿耿耿于怀，上班时间经常袒开胸怀，厂服的前面是纽扣的，他经常上班时间全部打开，任风扇将他上衣吹地向后敞去。将剃去又长出来的胸毛漏出来，迎风招展。他就用这种方式发泄着胸中的热气燥气以及身上的沼气，并成功报复了插件线为数不多的女孩儿，还有路过插件线的女孩儿——看到有女孩儿上厕所经过插件时，他便把上衣弄的更开，整理一下胸毛，然后大声的吹口哨。插件线的女孩敢怒不敢言，吴慧在此便是深有体会，她跟文联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打开衣服也就算了，还把身上的味道给放出来，臭死了。”文联出于对女朋友的保护，便走过去跟黄刚交涉，黄刚头一横，说，“劳资就喜欢这样。你管不着。”小妈级对他这种行为也看不下去，骂道，“黄刚，**有没有点素质？”黄刚依旧我行我素，谁劝也不管用。这种情形持续了几天后，车间现场管理巡查现场，发现黄刚依旧豪放的袒开胸怀，便说，“你穿上衣服，这样影响不好。”

黄刚说，“天气太热，穿上干不了活。”

现场管理说，“你要这样做，我只好扣你工资了。”

黄刚说，“要扣多少？”

现场管理说，“20.”

“划算，你扣吧。”

“一个小时20块。”

“你们这还计时收费啊？”黄刚说完便把衣服扣子扣上，并说，“你们该给老板反映一下，车间太热了，这样干活没效率，要装个中央空调，这样大家干起来就得劲多了。”

白帽们的枯燥，更多的是来源于对未来的迷茫。我们只能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提起劲来，而对一些迫不得已不得不做的事往往敷衍了事，随意而为——就比如此时的工作，白帽们对这种工作憎恨到骨子里，也就谈不上兴趣和热情了。他们很多时候没办法选择挑剔工作，他们的社会活动包括工作在内都被现实的一些例如文凭学历所限制。规则下的文明社会，养肥一帮人，也吞噬一帮人。

但白帽们也不是完全对工作完全失去了信心，他们也渴求能找到自己感兴趣的工作，他们对一些他们平常比较难或者说完全接触不到的工作岗位上的人总是充满了好奇和兴趣。例如车间办公室的白领们到车间的时候，他们便伸长了脖子，像是参观动物园猴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特别是穿着白衬衫，下身短裙的女白领，他们的关注程度会更剧烈。他们一看到女白领从办公室出来，便大喊一声，“来了，来了。”

这句话像是默契一样，许多男性心领神会，齐齐转头，场面蔚为壮观。他们盯着白领款款而来，高跟鞋“啪嗒啪嗒”，随着脚步作响，白帽们目送她们扭着短裙包裹住的屁股走远，这才心满意足的说，“真漂亮。”由此可见，白帽们对他们以外的工作了解不够，并且是充满了好奇。他们也借此解决自己的烦躁，反正无事可做，那就给自己找点乐子。

小妈级有时看不过去，只好说，“你们这帮牲口。”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像是白开水，平淡无味。张三觉得越忙碌，就越觉得空虚烦躁——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究竟在忙碌些什么，你忙碌又是为了什么？好像忙碌地毫无意义，跟自己的思想脱轨了，只有**一直在忙活，但其实自己什么都没能从忙碌中得到。他跟韩星说起这话的时候，韩星抽了一口烟，满脸抑郁，说，“所以，这样的生活才叫我们烦躁。这也正是我们烦躁的根源——你甚至都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而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