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独秀 四

第五章 独秀 四

店里客人本来就少,加上屈良整日里没精打采,即便有人光顾也呆不下去。所以刚一入夜,屈良便打了烊。他关上店门,进厨房煮了两碗面,又夹了几块卤好的鹿肉,掺合着一些自家腌的萝卜干,端着上楼来到范不二门外,轻声唤道:“范叔,我给您煮了碗鹿肉面,您一日未食,就凑合着吃点吧!”

过了好一会,屈良见无人回答,心感纳闷,于是又叫门道:“范叔,您那里不舒服,要我去找阿桑爷爷来看看么?”谁知屋里却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屈良大吃一惊,连忙拿肩胛去撞门,好在门闩不紧,被他三两下就撞了开。屈良端着面跌跌撞撞冲入屋中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只见范不二喘息着趴在床边,嘴角上挂满了血丝,床前地上更是殷红一片,惨不忍睹。屈良急忙将面碗放在桌上,拿了块毛巾伏在床头替范不二擦嘴,并关切道:“范叔,您到底怎么了?平日里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何突然就病成这样?”

范不二睁开双眼,浑浊的目光全不是平日那般清澈,苍白的脸上唯一不变的就是那笑容。尽管有些勉强,可他还是强颜欢笑道:“不打紧,老毛病了,吃点药便好。”说着喘了口气,又接着道:“我那柜子底下有个小箱子,里面还有些‘天王补心丹’和‘虎骨麝香膏’,一个内服一个外敷,你都给我拿来。”

屈良依言找来两味药,就着水给范不二吃了补心丹,还待替他敷麝香膏时,范不二却阻止道:“敷药还是我自己来吧!”他说着叹息道:“我要是会些内功心法什么的,这病根子一早便除了,也犯不着受这活罪。”

“内功心法?”屈良不由想起了老人所传口诀,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内功心法,只觉得自从习练后,的确是神清气爽,五感聪慧起来,连少穿两件衣裳也不觉得冷。

屈良蠕动着双唇正欲说出心法,却忽然记起老人的叮嘱,心想道:“哑伯伯是人是神尚未可知,万一让他知道我私相授受,岂不是自毁前程?可是范叔对我恩重如山,看他这般痛苦,我又于心何忍。”他想着念着,不由暗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该如何是好?”对于屈良来说,这的确有些左右为难。

范不二眯着无神的双眼瞧着屈良,见他一脸犹豫的样子,于是微笑道:“你一个小孩儿家,犯不着替我担忧。范叔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这些年,什么样的风浪没经过?些许病恙,还不至于一命呜呼。你自去忙活,我再将养上两日便会没事的。”

屈良一时难以抉择,只好道:“那您好好养病,店里有我,只管放心。”范不二颔首道:“好好干,范叔亏待不了你。”屈良心头一热,差点就想说出那晚所得心法,可旋即想到父母之仇未报,能否练成武功还要仰仗那老人,又觉得万万不可错此良机。他心下迟疑不定,最后只得应了一声,遂关门而去。

到了楼下,屈良匆匆刨完面,又洗刷了碗筷,看看左右无事,便又想起了日间所见少女。他想着想着便犯起嘀咕道:“我想谁不好干嘛老想她啊?”旋即又想起木瓜要自己看的女子,难道就是她?屈良不由打了个激灵,喃喃自语道:“要真是这般美貌,倒的确是难得一见。”

屈良卷起竹帘,呆呆地望着那灯火辉煌之地,不由产生出一种向往感。美好的事物,总是那么令人魂牵梦绕。也许打人一生下来,就是好逸恶劳,嫌贫爱富的,连自己也不能例外。屈良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由深深叹了口气,正准备拉上竹帘索性不去想她,却听一个声音轻笑道:“傻了吧!男人丑怕什么,只要手段高明,讨个漂亮老婆也不在话下。何况咱们以其让她孤芳自赏,弄得人心痒难耐,还不如一亲芳泽来得痛快。”

屈良闻得声音发自屋内,不由大吃一惊,忙转身看去,却见一个黑袍少年正盘膝坐在身后桌上,面带微笑地瞧着自己。屈良认出来人乃曾坏,不由喜怒交加道:“你不声不响闯进人家店里,还大言不馋说什么丑美,就不怕烂脚丫子再烂舌头?”

曾坏嬉笑道:“生气了吧!我上次是想试试你的恒心,岂料你小子不中看更不中用,才跑了一天就气馁了,我可不要这样的徒弟。”屈良不屑道:“谁稀罕做你的徒弟了,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性,就只会偷偷摸摸。”曾坏到也不生气,由桌上跳下来拍拍手道:“行了,闲话少扯,咱们去看美人如何?”

屈良冷哼道:“你爱看谁看去,犯不着扯上我。”曾坏笑道:“一个是江南红妓,艳名扬四海。一个是武林公主,美貌倾天下。两大美人同时来到这小小的界口镇,你不觉得稀罕吗?若换在其他地方,那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么难得一见的盛会,你就不想瞅瞅?”

“天下不可能再有比她更好看的女子了。”屈良嗤之以鼻道。曾坏诡异地笑了笑,反问道:“你说谁比谁好看呀?”屈良一时语塞,忙开玩笑道:“你比我好看得了吧!”

曾坏哈哈一笑,幽幽道:“我是天煞孤星,你也是天煞孤星,咱们应该想干嘛就干嘛,理会那许多做啥?”屈良冷哼道:“我才不孤单呢!我有范叔有姐姐。”曾坏冷笑道:“哦!是吗?我看你命犯天煞,注定了一生孤独,要想逆天而行,除非……”说着拿眼瞅了瞅屈良,神秘地笑道:“除非你有擎天驾海之能。”

“擎天驾海?”屈良喃喃自语,不由想起了山上的老人,心下默念道:“哑伯啊哑伯,我要几时才能有你这般能耐?”待他回过神时,那里还有曾坏的身影。屈良叹了口气,缓缓放下竹帘回自己的茅屋去了。

茅草屋顶积了层厚厚的雪,屈良生怕压塌小屋,于是找来木墩子将身体垫高,又拿起一根木棍来赶雪。待赶得差不多时,又索性将屋顶的茅草整理了一番,看看已无大碍,这才抛下木棍,拍拍手猫腰钻进了小屋。便在这时,院外突然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末了又是“噗”地一声响,那刚刚整理好的屋顶便被砸了个大窟窿。

屈良见屋内明晃晃地落了把刀,不由暴跳如雷,哇呀呀一声大叫道:“那个鸟人造的孽。”于是操起床头断剑,跑出来就着栅栏一瞅,只见雪地上倒着个人,嘴里还在不住呻吟,另有几条身影正边打边往镇外跑去。屈良翻过栅栏冲到那人身旁,只见他肩部中剑血流不止,心知屋里那把刀八成便是此人的,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人想是受气不过,挣扎着坐起来喘息道:“你个小兔崽子,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人打架么?”屈良见他一身劲装,心知是江湖人物,于是讪笑道:“这位爷那受的晦气那寻去,犯不着跟我这小孩儿闹别扭。这不,你那大刀还搁我屋里躺着呢!”

“那就烦劳小哥把刀还给俺吧!”那人老脸一红,尴尬地笑了笑。屈良翻了翻白眼,只说了声“等着”,便又爬回屋中,拾起了地上那柄刀。他正欲返身,谁知那人却翻过栅栏,一头扎进了小屋。屈良不悦道:“我没请你进来,你怎么可以随便乱闯?”

“嘘……”那人示意屈良不要出声,自己却拿耳朵贴在土墙上聆听外面的动静。屈良好生纳闷,于是跟着将耳朵贴了过去。屋外隐隐有两个女子在对话,其中一个说道:“这些臭男人真是不要脸,便跟苍蝇似的,见到腥的就想叮。”另一个冷哼道:“无论是谁,只要胆敢骚扰小师妹,我就挖了他眼睛。”

先前那女子又叹道:“小师妹此番回金陵,说不得又要呆上一年半载。只可惜教主的‘百花神功’,除了这个亲生女儿,却是谁也不肯传授,原本还指望能跟小师妹套个一招半式……唉!不说了。”后面那女子道:“小师妹生性慵懒,当教主非其所好,师父总不能强人所难吧!依我看教主之位非师姐莫属,届时何愁练不成百花神功。”

“哼!要我当教主,恐怕你二师姐第一个便不答应。”先前那女子冷哼道。后面那女子一阵冷笑,幽幽道:“有我帮着师姐你,何愁斗不过她李丹凤。”原来两人正是杨文凤和虞美凤。

两人正说话间,耳听得“德欣楼”楼里传来女子的叫骂声,不由吃惊道:“是师妹,快走。”说着人如闪电般扑了回去。屈良屋里那人见状,抹着额上冷汗,恹恹道:“世上什么人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女人。”

屈良白了他一眼,冷冷问道:“你是怎么得罪她们的?”那人见问眉飞色舞道:“还不是为了一睹‘武林公主’的芳容,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大美……”他说着瞟了屈良一眼,由怀里掏出本黄皮书,贼兮兮地笑道:“看你小小年纪,大概还不知什么叫女人吧!喏!这宝贝送你一阅,看后自有分晓。”

屈良接过书翻开一看,顿时傻了眼,续而面红耳赤,将书丢到一旁道:“快拿回去,我……我不看。”那人贼笑道:“男人不看女人,那看什么?只是往后房事时悠着点,别伤了身子。嘿!”他说着提起佩刀,猫腰钻出了茅屋。屈良傻傻地望着其离去,脑海里不时浮现出书中所绘情景,一颗心突突乱跳不止,仿佛就要破腔而出。

忽然间,母亲受辱的情景浮现眼前,深深地刺痛着屈良的心灵。他不由打了个激灵,顿时悲从中来,愤慨之余,竟抓起那黄书扯了个粉碎,这才喘着粗气咒骂道:“我叫你看,我叫你看,谁看我挖谁的眼睛。”他发泄完毕,心下却是一片索然,不由直视着屋顶发愣。

末了,屈良心念一动,突然坐直身子,抓起断剑便奔出了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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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天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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