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鸳鸯反目

第二十章:鸳鸯反目

葛天钧见岳凤薇竟在四大杀手的围攻下将小童带走,又惊又怒,扬声大喝道:“等甚么?快给我追!不能让这孩子给任何人带走!”从一边架上,抓起一柄钢刀便往妩媚狂刀手中掷去。

妩媚狂刀与岳凤薇交手之中虽受了伤,但身手仍是敏捷无比,双足一蹬,反手接刀,霎间踏风而出,疾步追赶,其余三大杀手尾随其后。

拂袖红绸见岳凤薇带着小童安然而去,脑中回想起方才那一番激斗来,岳凤薇只手以一战四,尚且游刃有余,虽然此刻受伤在身,但拂袖红绸仍是料定即便岳凤薇给四大杀手追上,他们也绝奈何不得她。紧紧擎在葛天钧脖颈的匕首便不由松了,心中半忧半喜道:“岳姐姐,你带着这孩子永远也别再回来,这样,师兄便不会被那逝鸿图迷了心窍了。”

葛天钧见四大杀手闻声而去,又觉脖颈上松了许多,不禁腾挪身去,面沉如雷,对拂袖红绸凝目怒视,冷喝道:“我千辛万苦抢来的这孩子,如今给岳凤薇劫走了,你满意了,是不是?”

“师兄,我是为救你,别再杀人了,那逝鸿图乃是江湖祸物,一切纷争皆由它而起,谁动了心窍便绝没好下场的,你若如此下去,终有一天,会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杀人魔头,这却是我万不愿见到的,你几时才能够明白?”拂袖红绸忧形于色,苦口劝道。

“给我闭嘴!你这贱人,休想我葛天钧还会相信你半个字!”葛天钧冷哼一声,右手倏忽掠起,拂袖红绸登时觉脸上火辣无比,她忍不住轻捂面颊,又是惊讶,又是委屈道:“时至今日,你终究都不肯相信我说的话?既然如此,你现在杀了我便是。”

“贱人,在雪谷之中你与那歃血恶道彭依刀做下了见不得人的偷欢之事,我却都没有与你半点的计较,也算带你不薄,是不是?怎么?如今反过头来竟威胁于我?当真以为我葛天钧不敢杀你么?”葛天钧此刻听闻拂袖红绸之语,胸中大怒,差点气吐了血,大喝一声,铁伞便已甩出,伞尖破风划去,在拂袖红绸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这才咆哮道:“你这贱人,当真也是死不足惜。”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动手?”葛天钧虽大怒,但若说真要杀她,依方才那快如疾风的一伞,拂袖红绸早便已身首异处,然他却并没有取她性命,想他与拂袖红绸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真说到亲手杀她,一时之间又哪里下得去手?拂袖红绸倘若这时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或是对他说上半句软话,葛天钧对她也必定是顿生爱怜,虽不会如从前那样拥她入怀,但也决不会再动杀她之心。只是,葛天钧适才打了她一记耳光,这短短片刻之间又三番几次辱骂她为贱人,她心中顿然凉了半截。本以为从雪谷出来之后,甚么都已一了百了,时至今日,她终究明白,葛天钧至始而终其实就从未相信她与彭依刀之间清清白白,而对那些江湖闲言碎语,他却早已坚信不疑,自己的话,在他心里,竟还不如这些江湖人士随口污蔑之言可信。想到此处,生性倔强无比的拂袖红绸更是心头大气,便冷冷道出这句:“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动手?”

葛天钧闻听此话,面色急沉,神若冰雪,冷笑道:“那恶道士要杀你,你便舍了清白保得性命,如今我要杀你,你竟全不在乎,是不是?你这贱人与那恶道士当真一对儿狗男女!”方才落下的铁伞顷刻之间又擎住了拂袖红绸白嫩的玉颈。

拂袖红绸自出了雪谷,终日忧闷于心,葛天钧若是不信她的话倒也罢了,不与他辩驳便是,但此刻听闻他竟说出如此轻侮之语,先是泪噙双眼,觉万分委屈,随即便徒生绝望了。

“怎么?一想到死了之后再也见不到彭依刀,便伤心万分了,是不是?”葛天钧不依不饶道。

“不错。”拂袖红绸神色鄙夷的睨了葛天钧一眼道:“彭依刀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将清白之身献于他全也是我心甘情愿。”

“贱人!”葛天钧面目涨红,收回铁伞,手掌便如闪电一般倾直而来。拂袖红绸自幼与他一同习武长大,对他招式套路自是了然于心,若与他对招,怕是三天五载,也是胜负难分,然她并不躲闪,见葛天钧挥掌打来,只是大声长笑,给葛天钧一掌打在小腹,身子便如纸鸢一般飞了出去,跌落在地,见葛天钧铁伞又擎上了她的头颈,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冷冷道:“你方才口口声声说要杀我,此刻怎的还如此婆婆妈妈?你葛天钧做事何时如此拖泥带水了?”

葛天钧冷笑一声,身子一弯,右手已拂上拂袖红绸肩头,拂袖红绸并不挣扎,任葛天钧点了她周身六处穴道,将她拽入灵雀堂塔楼之中。

灵雀堂七层高塔之下,有一处暗室,暗室十丈见方,甚是空旷,仅陈设一案、一榻。此处本是葛天钧与拂袖红绸潜心练功之处,当年还是十一二岁的少年的时候,两人时常出入暗室,闭关练功,每一修炼便是数月。拂袖红绸心力交疲之时,便睡于卧榻之上,葛天钧在案边歇息,只是如今功夫大成,暗室荒废数载,再未曾清扫过半点,灰尘满布。

外面这时响起了脚步声,葛天钧眉头一皱,擒着拂袖红绸的手却并未松开,转过身去,见妩媚狂刀等人奔进塔中,神色倏一板道:“怎么样?可捉回了那孩子?”一语既出,心头也便知晓答案,沉道:“没用的废物,四人联手竟连一个受了伤的岳凤薇都对付不了?”

“那岳凤薇实在太厉害,受伤在身,动作仍是迅捷无比,我等联手当真也是敌不得。”妩媚狂刀瞧了一眼葛天钧,惊疑道:“堂主,你擒着红绸妹妹这是要做甚么?”

“擒着她做甚么?你先问问她自己!”葛天钧冷哼一声,随即将拂袖红绸一把推进了暗室嘲道:“这小贱人不仅已将身子给了那彭依刀,如今竟还不知羞耻的对彭依刀念念不忘,好一对儿奸夫淫妇。”

“你说得一点也都不错,我就是对彭依刀念念不忘,对你却厌恶无比,那彭依刀比你好上一千倍一万倍,你能怎样?”拂袖红绸嘴唇一扁,颇是赌气,随即又神色一转,略露鄙夷道:“若是那时雪谷之中没有彭依刀,只有我和玄清道人那歃血恶道,我早就死了一千次一万次,被折辱一千次一万次了,还轮得到你今日站在这里对我大吼大叫的?那老道三番几次士要杀我折辱于我,彭依刀却不惜性命的救我,你说我是不是应当对他念念不忘?”

葛天钧嘴角一咧,笑里藏刀道:“如此说来,我不仅不应当恨彭依刀,反而还要对彭依刀那恶贼感激不尽了,是不是?”

“你口口声声叫他是恶贼,却不知如今你自己已给这逝鸿图迷了心窍,才是与那恶徒没甚么分别。我自小就一直最仰慕你葛天钧,只是,如今你却快堕落成了杀人魔头,当真可悲之极!”拂袖红绸悲伤万分道。

“红绸妹妹,你这又是何苦?说几句软话认了错也便罢了,如此倔强也难怪堂主这般动怒。”妩媚狂刀神色微转,叹息一声。立时又望着葛天钧轻声道:“堂主,红绸妹妹在雪谷之中向那彭依刀妥协也是为保全性命,实属无奈之举,自打雪谷出来之后,你又对她总是不冷不热,今日反叛之事,想她不过是这些时日以来心中对你有些怨气,所以适才才会那样行事,你只当是她不懂事,便别再为此耿耿于怀了。”

拂袖红绸一直将妩媚狂刀看作是自己的亲姐姐,凡事也都愿与她倾之一二,葛天钧脾气暴躁,每一次她娇蛮任性惹得葛天钧生气,还都是妩媚狂刀帮她平复下来,从雪谷出来,拂袖红绸问她相不相信自己保得了清白之身,她曾说过信自己无疑,只是,如今妩媚狂刀当着葛天钧竟会说出如此话来,这话乍一听上去并没甚么不妥,本对她万分感激,但又细细琢磨一番,拂袖红绸便忍不住大惊,这话与落井下石又有甚么分别?想到此处,禁不住心头暗忖:“狂刀姐姐,我拂袖红绸终究是做错了甚么惹你得怪罪了么,你口口声声说信我无疑,怎的如今火上浇油,竟也要将我往绝路上赶?”

听得妩媚狂刀这句:“在雪谷之中向彭依刀妥协也是为保全性命,实属无奈之举......今日之事,想她不过是心中对你有些怨气,所以才如此而为。”葛天钧越想越气,怒喝一声,咆哮道:“保全性命?彭依刀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她的对手,除掉他比碾死只蚂蚁还容易得多,这小贱人若非心甘情愿,彭依刀又能奈她如何?”

“孤男寡女,地冻天寒,又为玄清道人要挟在手,想也实非红绸妹妹所愿。”妩媚狂刀不慌不忙,不惊不急道。

“妩媚狂刀,我早应该看出你不是甚么好人,我拂袖红绸简直瞎了眼,竟还将你当做是我的亲姐姐,今日我才真正看清了你是一副甚么样的嘴脸,落井下石,呸,卑鄙!”拂袖红绸听妩媚狂刀意是要彻底激怒葛天钧,登时大怒道:“哼,葛天钧,至始至终,你宁愿听信那些血口喷人的污蔑之言,都不肯信我半个字,是不是?既然如此,我与你还有甚么好说的,我就是对彭依刀念念不忘,此生此世,我拂袖红绸非彭依刀不嫁,即便如此,我偏偏还就不离开你,就在你身边臊着你,让你戴着绿帽子,你若还是男子汉大丈夫,便快将我杀了吧。”

葛天钧自儿时起与拂袖红绸从来也是形影不离,这七八载,他在江湖中虽瞧见貌美女子时总不忘要目不转睛的多瞥上几眼,但那也不过是看过便罢,除了拂袖红绸,葛天钧也从未对任何其他女子动过情,拂袖红绸是唯一一个让他痴迷的女子,他早将她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许多,自打从雪谷出来,他心中一直矛盾无比,一时唉声叹息暗忖:“师妹落在玄清道人之手恁久,能够保得性命,已是上天庇佑了,只要那彭依刀从今往后再别纠缠,我也便不再追究此事了。”一时又忍不住大怒猜疑:“师妹的武功对付彭依刀绝不是甚么难事,即便那玄清道人厉害百倍,惹怒了他大不了也便是一死,何苦被那两个贼人百般折辱,况且,那日众人围追彭依刀,要他性命,她竟为他开口辩解?孤男寡女的,若说他二人当真清清白白,一点干系也没有,那也是万不可能的,你这贱人!”数月来这两个念头昼夜不停轮番交攻,转侧心房,使他内心混乱无极,他对彭依刀一直以来就万分嫉恨,拂袖红绸却为他百般辩护,他对岳凤薇如今怀恨在心,拂袖红绸却又临阵倒戈,相助于她,适才更是没轻没重说出那一番寻死觅活的气话,等到听得这句:“此生此世,我拂袖红绸非彭依刀不嫁,即便如此,我偏偏不离开你,就在你身边臊着你,让你戴着绿帽子......”登时双眼突胀,气血上窜,大声嘶喝道:“你这贱人,今日我非将你碎尸万段不可!”

“那你还啰嗦甚么?动手啊!我还怕了你不成了?葛天钧,今日你若不杀我,等我穴道解开我便杀了你!”拂袖红绸脖颈一歪,倔强无比道。

“你这贱人,既然如此,我这便宰了你,成全了你与彭依刀这一对儿不要脸的奸夫淫妇!”葛天钧大喝一声,挥掌打来。拂袖红绸动面色镇定,并不惊慌,给这一掌打在了小腹,被震飞了二三丈,倾时只觉五脏六腑如刀绞一般钻心大痛,喉咙灼热无比,禁不住一口鲜血飞喷而出,委倒在地。

葛天钧这一掌乃是用了十成功力,意在要拂袖红绸的性命,然而一掌击出,瞧见拂袖红绸并未毙命,心中大是惊疑,禁不住暗忖道:“我方才用了十成功力竟没能一掌要了她性命?终究是我这些时日未曾练武,招式与力道生疏了还是她得了甚么上乘的内功心法?彭依刀!一定是彭依刀传给她了西域歃血观的独门功夫,她才如此功力大进,难怪这小贱人说她心甘情愿将清白之身献出,原来竟是为了得到这上乘内功心法。我与她自小一起习武长大,碰也没碰过她,到头来却便宜了那彭依刀,他***!”经此一想,葛天钧心头更加大怒,一掌既出,二掌随即又破风而至。

拂袖红绸头脑中与葛天钧一同练武的过往若隐若现,心中不禁暗忖:“当年十一二岁的孩童时,爹曾教了他一套掌法,而只教给我一套心法,想不到今日葛天钧竟然用我爹教给她的功夫来杀我,爹,您在天之灵可瞧见了么,这就是你最中意的徒儿,如今竟要杀掉你的女儿,您当年为何只教我护身心法,却不教给我掌法,若我学了这招,今日葛天钧定是性命不保了,您好偏心眼儿,到头来,竟害死了自己的女儿,这世上哪有你这样做爹的?”悲伤万分,可转念一想,又觉此事甚奇:“却也不对!爹爹当年教了他这掌法厉害无比,又用了十成功力,我本应当一命呜呼的,然适才我见他一掌打来,情急之中,竟将真气聚集于丹田,又倏的将真气散在周身七十二处穴道,使得五脏六腑内全被真气所填满,正阴差阳错的使了爹爹教给我的那套心法套路的口诀,葛天钧这一掌怕是因此才没能要得了我的命!”想到此处,不禁心头大惊:“难道爹爹当年教给我的这套心法,正是用来防葛天钧这一掌的么?若果真如此,爹爹怕是早便在提防葛天钧日后变了心思,可真给他说中了,如今葛天钧为了这逝鸿图,已经成了杀人魔头......”

葛天钧二掌方才打出,却听得楼外一阵大笑,似乎飘渺虚无,似乎又近在耳旁,不多时,见一条银光闪过,灵雀堂门外那两尊石狮便给这道银光从当中齐头削去,这力道直将那两尊石狮上身一左一右,一先一后掀在空中,又如暴雨倒倾一般,砸进了西湖之中,噗通两声,水花飞溅起足足两三丈高,可见这人内力精深,武功非凡,紧接一白衣男子轻盈无比的落在门外那半尊石狮上,半嘲半衅地朝门内叫骂道:“葛天钧,你这厮快将那孩童交出来给我,不然今日,我非亲手踏平了你这灵雀堂不可!”

葛天钧心中暗自咦了一声,手掌不觉顿住,并不回头,听那人语调高扬,似乎成竹在胸,头脑中也便刻不停的回想,寻思良久,便暗忖道:“想也不错,敢用这种语气与我灵雀堂说话的,天下除了他还能有第二个人么?”想到此处,他对拂袖红绸再理也不理,腾转回身,一面冷哼一声纵身疾出,一面又狂声大笑叫道:“今日我灵雀堂还真是热闹无比呢,刚跑了一个岳凤薇,如今又来了一个岳舒云,妙极妙极。”这句道罢,已翻身而起,稳稳落在另一尊石狮上。

“葛天钧,还算你有些见识,听声便能辨出是我,快快将那孩子交出来,不然今日你可休要怪我剑不留情!”岳舒云指剑道。

葛天钧落在另一尊半身石狮上,不惊不急,将铁伞把在手中,似笑非笑道:“岳少侠也是为了那孩子而来?你难道不知道打那孩子主意的人都已经成了我灵雀堂的亡魂?”

“那群废物,不足一提,你杀得了他们还真当成自己有多么了不得的本事了?”岳舒云冷冷道。

“妙极妙极!”葛天钧击掌三声,再道:“只是,岳少侠何必如此心急?既然来了,也不进去我灵雀堂坐坐?”

“葛天钧,你当我是三岁的小毛孩子?”岳舒云面色大沉,语调急转,怒道:“若你再啰嗦,执意不肯与那孩子交出来,今日我便当着你小情人的面儿将你这厮万剐千刀!再将你那小情人掳掠去百般折辱,让她吃尽苦头!”

岳舒云其实也早便料到葛天钧并不会将孩子交出来,说得这后半句意是要激怒葛天钧,让葛天钧在大怒之下攻他,露出破绽。哪料葛天钧此刻听得岳舒云这句不惊不怒,面色反喜道:“岳少侠对那小贱人颇为中意?妙极妙极,只要岳少侠想要,我葛天钧即刻将她送给你,绝不吝惜,正所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只是奉劝岳少侠休要再打那孩子的主意,若你非当如此,我葛天钧便赠岳少侠四个字:恕难从命!”

“葛天钧,你这厮找死!”岳舒云本意是要激怒葛天钧,此刻却被葛天钧激怒,正欲提剑刺去,却听得一阵风声,紧接着从西北角飞出一只凌厉无比的金枪,锵的一声,钉进了两人中间的地面上,这一声嗡嗡不绝,回响许久,使枪之人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掷,却有着石破天惊之势,可见枪技非凡,定是难缠之人。两人心头各自惊疑,不知来者谁敌谁友,顺着金枪飞来之向转目望去,隐约瞧见远处奔来一女子,这女子一身铠甲,光欺瑞雪,显是朝廷中人,铠甲瞧上去沉重无比,女子身披此甲,却仍是箭步如飞,步法极匀,并不给这厚重的铠甲所累。

两人正各自惊疑,那女子凌空一番,翩跹而起,半空之中玉腕翻出,向内一拧,那金枪就如地裂般迸射而出,正被她攥在手中,待她落地时,冷冷望着葛天钧道:“我寻了十五年,今日如今终于给我寻到了!”

葛天钧先是心头暗忖:“天下之事当真赶巧之极,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跑了一个又接连来了两个!”但瞧这女子身手不凡,他也万万绝不容小视于她,转念又想:“瞧她功夫好生厉害,决不在岳舒云之下,终究是敌是友?若是友人瞧那神色似乎并无可能,若是敌人,倘若她与岳舒云联手,可当真不妙。”心中既想,便将她打量一番,冷冷问道:“阁下身为朝廷中人,与我灵雀堂素未谋面,灵雀堂与朝廷也素无恩怨,不知今日来有何贵干?”

“我是谁你不必清楚,我只问你,你师父可是‘千手天煞’叶惊秋?”女子金枪倏挑,枪尖一指问道。

“不错,我师父的的确确就是‘千手天煞’叶惊秋,只是,阁下要做甚么?”葛天钧眉头一皱道。

“叶惊秋死了,是不是?”女子嘴角一咧,冷笑一声道。

“不错,我师父死了,五年前就死了。”葛天钧答道。

“我来问你,叶惊秋有一个女儿名叫叶芷寒,你可知道?”女子眼光一聚,似有凶光透出,又问道。

“妙极妙极!”葛天钧仰天大笑道:“今日当真是个大好日子,不论男女,竟都对那小贱人颇为中意,这小贱人被我囚在灵雀堂的暗室中,你们自己进去便是,我绝不阻拦。”

“葛天钧,我连叶家隐姓埋名都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又岂会不知那叶芷寒与你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你休得将我骗进灵雀堂去,快将那叶芷寒交出来给我,不然今日,我便让你跟着你这灵雀堂永生永世沉在西湖湖底!”女子怒道:“我习武一十五年,苦寻叶家一十五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亲手杀光叶家的人,安我爹的在天之灵。叶家虽隐姓埋名,但好在是上天助我,还是给我找到了,今日谁若阻拦我杀叶芷寒,我聂霜翎便连着他也一并宰了!”

“她叫聂霜翎?这名字怎的如此熟悉?”葛天钧心中暗忖。他生平最不愿为人之约,受人威吓,谁若制约于他,威吓于他,那人必是命不久矣。其实方才只要聂霜翎听他之言进了灵雀堂之中,将拂袖红绸擒得在手,便是当着他的面将拂袖红绸立时斩杀,那他也绝不会阻拦半分。只是,此刻见聂霜翎此言此语,尽透着威胁之意,登时胸中愤慨无比,心道:“管你什么聂霜翎聂雪翎,敢出言威吓我葛天钧的,你还是第一个,今日我还偏偏就不将这小贱人送与你手了,你能将奈我如何?我倒是要领教领教你的功夫。”思及此,不禁大笑两声道:“聂姑娘说这话怕也还为时尚早,这乱世江湖之中想取我灵雀堂性命的人数也不尽,最后还不都死在了我灵雀堂的手里?既然如此,如今多了你一个又有何妨?”铁伞一抖,嘭的一声,早已撑开,狼牙铁刃,顷刻间寒光闪动。四大杀手似乎以此为号,其势迅雷不及掩耳,闪身在葛天钧两侧,对聂霜翎与岳舒云怒目而视。

聂霜翎双掌相击,大声冷哼,复而双臂交叉于胸前,嘴角微扬道:“妙也,虽少了叶芷寒,但我早闻灵雀堂的人个个都是武功高强,如今也算是齐聚一堂。只不过,常言说得好,双拳难斗四手,今日我倒要看看你灵雀堂终究有什么神通,竟能让江湖中人如此闻风丧胆。”这句道罢,灵雀堂两侧忽而各自展起一面大旗,随即只见官兵百千迅速高声喊杀,虽如疾风一般的窜出,但步法如一,整齐无比,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弓弩长矛,一十八般兵器无一不有,眨眼工夫,已列开长势,早将灵雀堂围得牢笼一般,水泻难通。

葛天钧浓眉一皱,眼光将那百千人队阵扫视一圈,阵分五排,当先一排,右手持寒铁短刀,左手持圆盾,将身后前两排弓弩手掩在其中,那两排弓弩手,弓弩斜端,蓄势待发,只要聂霜翎一声令下,必是万箭齐发。后面一排为长矛队阵,长矛长一丈两尺余,两侧弯钩齐聚,寒光夺人,倘若有人欲奔袭突进刀盾兵阵,斩杀弓弩手,这长矛队阵万矛齐出,以长克短,来人必定身首异处,最后一排为火铳阵,火铳威力惊人,若万铳齐喷,开山炸石尚可不费吹灰之力,提及制敌,那自然容易得多。

葛天钧看到此处,心头微微一震:“如此阵势看似寻常无比,却犹如铁牢一般,各兵种之间配合作战无比娴熟,我若轻举妄动,当先与刀盾兵遭遇,盾牌坚硬无比,即便功力惊人,也是突破甚难,后面两排弓弩手这时近距放箭,必是让人猝不及防,那长矛手若万矛齐下,虽并不一定可以取我性命,但只要当中一支绊住了我的腿足,我便是站也站不稳了,后面火铳兵这时只要火铳一放,那我当即身首异处,绝无侥幸,如此训练有素,好一支精锐兵阵!我灵雀堂今日当真遇之大敌了。”他一面寻思,一面又将兵阵细细瞧了一番,终究将眼光顿在了刀盾兵阵的盾牌上。细细瞧那盾牌,乃是用藤甲所制,中原境内,刀盾兵兵阵所用乃是藤甲圆盾的,除了征西将军麾下兵士,再也未听过其他。想到此处,葛天钧不禁双拳一拱,笑道:“我适才还心道聂姑娘芳名如此耳熟,原来是朝廷的征西大将军,聂将军,失敬失敬。”

“葛堂主也是聪明人,想必知道应当怎么做了。”聂霜翎身子一跃,落在军阵前方,挺枪击地,冷笑道。

“我却不信,为了一个叶芷寒,你堂堂征西将军竟如此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只怕是我真交出了那小贱人,你这百千兵卒也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必定不会放过我,聂将军此来恐怕还别有用意吧。”葛天钧一面轻吹着铁伞上的狼牙铁刃,一面伸出手指细细把玩,又似傲慢无比,又似成竹在胸道。

“葛堂主好眼力!”聂霜翎将金枪钉进地面,笑里藏刀道:“朝廷福建兵马总督前不久才死在了你灵雀堂妩媚狂刀之手,葛堂主想必该不会半点也不知吧?”

“不错,的确是死于狂刀之手,不过,他乃是为了争抢那逝鸿图而来,又能道是甚么好人?这等人死不足惜,我替朝廷替聂将军除去了如此一个祸患之人,聂将军以及朝廷非但不领情,反倒是要一举剿灭了我灵雀堂,这可是甚么世道!”葛天钧道貌岸然道。

“休要花言巧语,搬弄是非,你既杀了他,便是与朝廷作对,既是朝廷的敌人,当然是我聂霜翎的敌人,我前来剿你灵雀堂,那自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聂霜翎道。

“妙极妙极!我真应当为聂将军一箭双雕之计击掌称绝了。”葛天钧不疾不徐道:“如此一来,除掉了我灵雀堂,既能在朝廷面前记上一功,又可顺带报了聂将军的家仇,是不是?聂将军的心思当真缜密无双,佩服,佩服,只是,今日,怕是我灵雀堂要让聂将军失望了。葛某给聂将军两条路选,要么聂将军宰了那小贱人,就此报了家仇,从此朝廷与灵雀堂井水不犯河水;要么,聂将军便剿了我灵雀堂,为朝廷建功。”

“可笑之极,这两者又有何分别,反正你们一个也都跑不了,是生是死那还不是都由得我一句话?”聂霜翎自信满满道。

“聂将军此言差矣!”葛天钧怪声怪气道:“若是将军选择其一,自是再容易不过,若是将军非要选择其二么,纵使你这兵阵训练有方,但我灵雀堂也未必就怕你,况且,如此一来,我若随随便便遣上这四大杀手其中的一个拼死保护那小贱人远走,硬是不让将军得逞,聂将军自觉,依你手下这群酒囊饭袋,还能擒得住她二人?你若不信,咱们不妨试试!”

“他们当然擒不住,但擒得她二人对我岳舒云说来,那却是轻而易举,那次在客栈之中我与灵雀堂交手,想必葛堂主应当心中有数,单打独斗你手下的这些杀手,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岳舒云此刻才开口道。

“舒云,这事与你并无半点干系,你休要插手。”聂霜翎一面叫道,一面神色急转,秀眉紧蹙,心中又暗暗恨道:“葛天钧这人心思诡秘,此计真甚是歹毒,我这兵阵有好些兵士为开封人士,多受过开封知府的恩惠,我与开封知府素来不和,我倘若选了其一,怕是军中定有一些奸诈小人暗中向他告密,到时,这狗官在圣上面前参我一本,官报私仇之罪我已是难以应付,再与我安上一个蓄意谋反或是一些莫须有的罪名,那我定是性命堪忧,这大仇尚且未报,我怎能如此枉死!若我选了其二,葛天钧必会拼死相搏,那夺魂千媚暗器了得,杀人于无形之中,眨眼之间,实在让人胆寒,真若交上手,我纵然兵士百千,但也未必讨得到甚么大便宜,极会两败俱伤。好你个葛天钧,好一计反客为主,我太小瞧了你。”

“怎的与我无半点干系?他抢了那个小娃娃,又滥杀无辜,我岳舒云如何能够袖手旁观?”岳舒云狠狠瞪了葛天钧一眼,又双拳一拱,望向聂霜翎笑道:“聂姐姐义薄云天,乃女中豪杰,当世男儿与你相比也尚且不如,小弟钦佩不已,至今而后,姐姐的事便为岳舒云之事,甘愿听从姐姐调遣。”长剑横在胸前,弓步屈膝,只要葛天钧一动,他必定当先双足踏风窜身而出,挺剑相击。

“妙极妙极,聂将军与这岳舒云一唱一和,默契无比,看来,这乱世之中除了那小贱人与彭依刀之外,如今又多出了一对儿狗男女。”葛天钧铁伞转了几圈,似嘲似衅,哈哈大笑道。

“葛天钧,你竟敢出言轻侮聂姐姐?当真找死。”岳舒云脸色乍青乍白,喜怒难明道。他斜睨一眼聂霜翎,聂霜翎仍是双臂交叉于胸前,此刻将金枪抱在怀中,听着葛天钧那一阵狂笑,忽而双目一凝,金枪倏地一掷,直奔着葛天钧面门打去,大喝一声:“动手!”

霎间,这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中,箭雨从四面八方连绵不断的袭来。葛天钧见金枪飞来,先整个人埋进铁伞下,铁伞一转,狼牙铁刃与那金枪交碰在了一起,当当连响,那金枪的势头便眨眼工夫给化解了大半,这时箭雨已到,葛天钧纵身一跃,铁伞破风一划,那万千羽箭便如强弩之末一般,无力的坠在地上,没有伤到葛天钧一分一毫。

“聂将军看来是想要剿灭我灵雀堂了,妙极妙极,国恨大过家仇,聂将军当真巾帼不让须眉,只不过,若单凭如此伎俩便想要了我葛天钧的性命,聂将军未免也太不将我灵雀堂瞧在眼里了。狂刀,你先带着那小贱人走,可决不能让她落在了他人手里。”葛天钧回头道。

聂霜翎眼瞧那金枪给葛天钧招格开来,不慌不忙,此刻眼光一聚,手掌乍翻,内力收紧,那金枪便被她吸回在手中,葛天钧心知今日免不去这一场乱战,不禁呵呵一笑,纵身迎上,那招式快如疾风,猛如闪电,聂霜翎虽有所觉察,但终归还是给葛天钧占了先机,一时之间脱不得身,只要一刻分了心神,必是给这铁伞取了性命。岳舒云瞧葛天钧与聂霜翎二人此刻已交上了手,又见妩媚狂刀脱身而去,正要纵身上前阻拦,其余三大杀手合围而上,使他也脱身不得,眼看给葛天钧得逞,聂霜翎不禁心急如焚,却也无计可施。

拂袖红绸此刻觉五脏六腑仍是翻江倒海一般,但屏气凝神,微微运功,又觉经络虽然针扎一般,但竟已畅通无阻,回想方才一番情形,料想葛天钧那一掌下去,虽害得她受了颇重的内伤,却也将那六处穴道给冲开了。心头正思,忽听得外面箭雨咆哮,连响铮铮,便知葛天钧已和那聂、岳二人交上了手,又听到葛天钧那一番话,心道:“你宁愿相信那江湖闲言碎语,仍是不肯信我半个字,却还口口声声说在你心中我是唯一值得你爱怜的女子,实在可笑,我竟会相信了你的鬼话,如今你不止要取我性命,反将我当做与他二人周旋的草芥之物?如此口是心非,我与你还有甚么好说的?没了你葛天钧我拂袖红绸还活不成了?若妩媚狂刀那贱女人坏女人蛇蝎女人胆敢靠近我一步,我虽施展不得武功,但穴道已解,即便一死,也偏偏不让你这奸计得逞!”她心中一面暗暗叫骂,一面又暗忖道:“只是,这聂霜翎与我叶家终究有甚么深仇大恨,竟会不远千里从中原跑来我江南之地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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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花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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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鸳鸯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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