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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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凤娇没了，吴凤娆又成了大人，屋里屋外，家庭主妇一般。ｗｗｗ.bxwx.org笔下文学心思又回到杨思举身上。杨思举与吴凤娇两个频频约会，吴凤娆受不了了，她白天跟杨思举忙活了一天，连句知心话都没机会说。夜晚正好要找他唠唠，可是一到黑天，杨思举就没了影子。她纳闷儿，这荒坨子上，大甸子上，除了荒草、坟堆，就是疙瘩杨、歪脖子榆，他能上哪儿去呢？她就暗中观察。终于她发现了，杨思举一黑天就跑到姐姐吴凤娇的坟前坐着。吴凤娆不理解，而且有些醋意。她就站在门前盯着杨思举，看看他到底干些什么。她偷着看了老半天，杨思举始终一动不动地坐在坟前。秋风吹得她直哆嗦，她很生气，狠狠心走过来要把他喊回去。

她仗着胆儿，深一脚浅一脚走进坟圈子。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这里，很害怕，再加上冷，心都直哆嗦。高坟还好些，她看得清，绕过去；最怕的是那些矮坟，看不清，生怕哪一脚踩进去。走在这乱坟堆间，她想起了妈讲的一个事儿。说前屯的一个大叔去搂柴草，中午累了，想歇一会儿。看到有个小土包，向阳，干爽，就躺到上面睡着了。蒙蒙登登中，看到一个小老头儿，不高，黑瘦，手里拿着一根花棒，冲他就打。他就用耙子招架。对打中，小老头儿的花棒磕到他头上两下，当时也没觉着疼，可是晚上回家后，就发病了。脑袋像裂开一样，疼得直张跟头。没到一个时辰就死了。后来人们都说，他躺到人家坟上睡觉了。吴凤娆越想越害怕，便毛毛愣愣地跑起来。跑着跑着，眼看就要到杨思举跟前了，旁边突然冒出个老头儿，一个白胡子老头儿。老头手里捧着个烟袋，生气地吆喝她：丫头！你干什么呀！毛楞三光，把我房子都踩漏了！她妈呀一声，一个跟头栽倒了。

杨思举和吴凤娇正相拥在一起，缠绵叙旧。听到惊叫声，吓了一跳。两人同时抬起头来，吴凤娇一把推开杨思举。说，是小妹！她休克病犯了，你快去救她！杨思举赶忙起身，几步跑过去，向白胡子老头儿道了歉，然后把吴凤娆抱回了家。

吴凤娆病了好几天，一到晚上就扯住杨思举的手不撒开，嘴里直喊害怕。杨思举没办法，只好等她睡了再去赴约。他一见到久等的吴凤娇就解释，吴凤娇笑了笑说，我知道。停了会儿，她又说，小妹是个好姑娘，心直口快。可惜了，她没那个命。杨思举问，你说什么？吴凤娇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降霜以后，天气越来越冷。杨思举帮吴六婶儿家收割完荞麦，便着手给吴凤娆看病。一个星期后，杨思举给她重新诊脉，觉得她的脉象很好，血流很有力量，又领她到太赉城做了心电检查，也没再发现问题。吴凤娆好了，杨思举便停止了治疗。

吴凤娆高兴啊，精神状态越来越好，整天跟在杨思举身后叽叽嘎嘎地说笑，和他疯闹。称呼也不再是思举哥，而是直呼思举，或者叫老杨。

这天晚饭后，杨思举披上外衣，要去和吴凤娇约会。吴凤娆早就盯着他呢，便问，老杨，要干啥去？

杨思举回头看看她，笑了。说，我出去走走。

吴凤娆说，好啊！我也去。

杨思举说，我到西边坟地去，那儿有白胡子老头儿。

吴凤娆说，有你我不怕，你背着我！

杨思举说，那我还是别去了。说着就放下外衣。

吴凤娆却不干。她说，去，就去，外边多好啊！一边说，一边去给杨思举拿外衣。衣服可也拿到了手，突然，她的手臂僵直在半空，整个人就像被点了穴位，僵立不动，只听喉咙里哼哼了两声，然后就倒了下去。杨思举赶忙去扶她，就听哗啷啷锁链子响，接着一阵风从他耳边旋过，奔门的方向去了。杨思举感到不妙，将吴凤娆平放下，交代妈和吴六婶儿照看，自己紧跟着追了出去。

一到外边，杨思举脱离了屋中浓重的阳气，眼前顿时展开一方青白的世界。高矮不齐的小屋，栉次鳞比。青白的小道延伸到远方。杨思举沿着小道赶去，到了山后，他看到有几个影子在前边晃，就奔着跑过去。

原来是黑白无常牵着吴凤娆，吴凤娇跪在路中央，阻住了他们的去路。吴凤娇哀求说，请放了我妹妹，若不然，我妈妈也活不成了，她身边已没有亲人了！

黑无常说，不是还有你吗？

吴凤娇说，我已来阴间多日了，阳间已没我的肉身了。

白无常说，那我们不管，我们并没有抓你，是你自己来的。你愿意去哪去哪，我们不予安排落户。

吴凤娇说，请你们行行好，放了我妹妹。我替她跟你们回去交差！

黑白无常异口同声地说，那不行，你代替不了她。她是酆都城侯府的丫鬟，侯爷身边的茶师。谁也代替不了她。本来只准了她二十年的假，让她到阳间看看，现在已经超限了。如果再让她在阳间逗留下去，一旦成了家，有了小孩儿，就更不好处理了。

听到这里，杨思举也跑过去跪在吴凤娇的身边，帮着说情，请求放人。

黑无常发怒了，说，我知道你杨思举，你的名字我们早有耳闻。就是因为你给她看病，才使她心脏的血液充盈，她才冲破了侯府私派的索命鬼的断魂法力。今天是我们哥们儿出山了，你再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请你放聪明些，不要妨碍我们的公务！白无常抖了抖手中的锁链，说，杨思举，赶紧闪开！要不然把你一起带走！

吴凤娇害怕了。她知道再纠缠下去就危险了。不但救不了吴凤娆，就连杨思举也可能搭上。于是她抹了一把泪，站起来，将杨思举扯到一边。黑白无常拽着吴凤娆走了过去。吴凤娆回头看了一眼杨思举，泪流满面。

杨思举与吴凤娇站在道边，目送着吴凤娆被越牵越远，渐渐没了影子。吴凤娇说，我们回去吧！杨思举说，回去让我怎么跟六婶儿交代呀！吴凤娇说，我在阴间代替不了妹妹，就回阳间代替她吧！反正这里不给落户，我也没处去。

借尸还魂！杨思举恍然大悟。说，那太好了！咱们赶紧回去吧！晚了尸身僵硬就不好办了。于是两人手拉着手向回跑。

以前吴凤娆每次休克，只几分钟就能缓醒过来。这次快到一个小时了，还不见动静。吴六婶儿害怕了，扑到尸体上大哭。边哭边数落阎王爷不睁眼，诉说命运的不公。杨妈妈扶着她解劝，可是越劝她越悲伤，竟然一下子昏了过去。这时，杨思举拉着吴凤娇跑进了屋。杨思举一把将吴凤娇推到吴凤娆身上。吴凤娆的身体有了新的魂魄，便哼了一声，腿脚也抽动起来。

吴六婶儿被喊醒了，她直眉楞眼地看着女儿。女儿一点儿点儿动起来，一点儿点儿坐起来，最后竟站起来走到桌前，给她倒了一杯水。吴六婶儿一把抱住女儿，声泪俱下地喊道，凤娆子，吓死妈了！

女儿说，妈，我是凤娇。

吴六婶儿愣了一下，说，你不是凤娇。凤娇不是你姐吗？

女儿说，妈，我是凤娇啊！

吴六婶儿又害怕了，看着杨思举说，这孩子怎么了？是不是有毛病了？咋竟说胡话呀！

杨思举拉过六婶儿的手说，六婶儿，她没有说胡话。你不想两个女儿都在吗？她就想一人做你两个女儿，多多孝敬你。现在，您的两个女儿都在这了。她既是凤娇，也是凤娆。今后，我们就叫她吴凤娇娆吧！又对着吴六婶儿怀里的女儿问，你说好吗？吴六婶儿怀里的女儿说，好吧！

吴六婶儿还是有些发蒙，摸了摸女儿的头，说，叫什么都行，只要没毛病就好啊！

自此，吴六婶儿有了一个新的女儿，吴凤娇娆。她沉静妩媚，温柔和顺，知书懂礼。

这件事后，杨思举很内疚，他觉得自己的医道还不过硬。人家邬瞎子几辈子行医，能夺天违地。我怎么就救不了一个吴凤娆？还得加强学习。于是，他就又去请教邬瞎子。邬瞎子说，你当然还有钻研的必要，但是吴凤娆的命你到什么时候也救不了。你能让侯府的索命鬼束手无策，延缓了吴凤娆的死，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过，要阻止黑白无常，谁也做不到。就是你将来做了阴阳沟通使，黑白无常得让你三分，那时你也救不了她。因为她不是一般人。她在一托生时，侯府就在他的心脏里做了手脚，就是要折磨她，不让她留恋阳间。杨思举听了便不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