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鸡婆,我走了

亲爱的鸡婆,我走了

偷油婆还在折腾他那一堆东西,除了电视里偶尔还放一个腰捆二胡、嘴吹唢呐的人玩的音乐把戏外,好像没有再多的人去理会像他玩的那些玩意儿,于是他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牢骚满天了。比如说,不是我做的汤太咸了就是我的皮肤越来越粗糙啦!我的鼻子又长得不好看啊!老穿一条牛仔裤,衣服永远是那件灰色夹衫啦!总之,偷油婆嫌我长得土,穿得也土,有时他居然说我的身上味道发酸,我爹为什么不是个部长或者大款之类的话,我真不知如何是好。我想是不是因为他在搞创作,心里很烦。所以,为了讨好他,我从酒吧一客人那弄了两张“李拉拉”什么实验音乐会的票。听人说这女人玩的就是把中国的名乐和西方的爵士放在一起的新音乐,我想偷油婆一定会感兴趣。那天那客人手里拿了一大堆票,问他旁边每一个朋友去不去,刚好我在帮他们倒茶,听别人叫那人是什么“教父”,那“教父”长着大大的脑袋,戴着一副白边的高度近视镜,稀软发卷的头发用一根皮筋捆在后脑勺,手里还拿着一台小型摄像机。为了偷油婆,我壮大胆子向他要了两张票,演唱会是在金都图书馆。那“教父”先是看了我两眼,然后非常慷慨地给我两张,还笑嘻嘻地对我说:去受受教育嘛!艺术爱好青年在我们社会越多越好!

顶着寒风,我和偷油婆大概骑了快一个钟头的自行车才从东城骑到了西城的图书馆。手脚都给冻麻了,变红了。在检票的大门口,我还看见了金都所谓圈里的好多名人,比如王大朔,崔晓健等,当然还有那个教父,也有别的好多好多神采奕奕的女人男人们,也有许多外国人,好像是法国人居多。我想这场音乐会我和偷油婆没有白来,连那么大的腕儿都来看了,我们在楼上一个角落里捡了个位子坐下。“李拉拉”出来了,这是一个穿黑衣的高高的女人,头发用一个黑发带套在了额头上。她踩着高跟鞋好像很随便地在舞台上走来走去,看样子她很熟悉来看她的观众们,不会说她在舞台上打情骂俏,至少她也在讨好观众,她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意思是如果演出失败也要给她鼓掌之类的。六面小红锣鼓分别放在舞台的两边,和偷油婆去琉璃厂买的那种鼓一样,中间是一面大红锣鼓,舞台左前方是一古筝,几把廉价的折叠椅依次放在舞台的西边。不知道是因为钱的原因,还是我见识短,灯光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背景永远都是浅蓝色和灰白色。除了中间打那大锣的人穿了一件镶金边的马戏团里耍把戏的人穿的那种红丝绒背心外,其余的人穿的全是清一色的黑衣服,居然有一个留披肩发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也在打着锣鼓。因为我坐得太远,看不清他们的脸,但黑压压的一片站在舞台边,那架势像古代午门斩首的仪式一般。锣声由小到大,由大到小,由密到稀,再由稀到密,伴随着“李拉拉”的歌声,更确切地说是喊叫声和着锣鼓的节奏一起一伏。还有一小女孩拉着用绳子或者腰带捆在腰上的二胡,穿着三里屯服装街廉价买来的中式罩衣一进一退也跳着步出来了,另外一小男孩吹着笙也跟着出来了,一刹那,突然我觉得像是到了一个跳大神的庙会,所有的木乃伊都活了,舞台后面还应该有一个拜关公的烧香台,整个音乐厅应该是一座大庙。

我回头看了看偷油婆,偷油婆正专心地看着舞台,心里也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我没去打断他,锣鼓声和喊叫声此起彼伏的,一遍连着一遍,听得我就快要窒息了。一下子,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翠姐、麻哥、酒吧里的吧女,还有“教父”的脸,我也想起偷油婆每天发疯地想成就功名却总是一股怨气的脸,我想起了我楼道边的独眼的破洋娃娃,旧皮箱和满是灰尘的楼梯扶手,那天,我真想楼上大叫一声“日你妈也!”然后跳楼。好不容易挨到了谢幕,只见一个又一个法国艺术爱好者们都跳到了舞台上给“李拉拉”道喜,又是抱又是亲的。法国艺术爱好者们最会凑热闹,并且最会凑咱们第三世界穷人国家的艺术家们的热闹,并且也只有咱们给他们这个面子。偷油婆好像也很激动,一个劲地拍掌、欢呼,那架式生怕“李拉拉”看不见他。我问他真有那么好听吗?偷油婆说我懂个屁!我说怎么觉得她的喊叫声和乐器没什么关系呀,看得出,这个女人的精力和组织能力不错,做一个文化交流的官员好了,干嘛非得搞这样的音乐?偷油婆说我老土,这他妈叫先锋音乐。

一路上,我们谁也不理谁,再次顶着寒风气鼓鼓地回到了家里。一回到家偷油婆更加信心百倍地琢磨着他的音乐。我告诉他,如果他也是搞这样的音乐的话,我绝不会把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给他这样去乱折腾的。偷油婆一听炸了,他骂我算个灯呀,还说不给拉倒,有人会给他钱。说完就拿着外衣,关掉音乐电源,出门去了。那一晚到天亮,他都没有回来。从到金都整整一年多,虽然我们常常也为这为那的事吵架、打架,但他还是第一次离家出走。那晚,我一夜也没睡,我想他会去哪儿呢?这么冷的天,去朋友家吗?哪个朋友呢?女的还是男的?第二天,我去超市买方便面的时候,碰上了翠姐。翠姐问我昨晚偷油婆一个人去哪儿了?因为她说昨晚她没拉到活,一直到天亮她也没见偷油婆回家。我说他去朋友家了。翠姐还告诉我两个人在外不容易,互相要关照关照,别耍小孩子脾气,要我对偷油婆好点。偷油婆一连三天都没回来,去他演出的酒吧找他,酒吧里的人说他病了,下个星期才能来。我也打了所有朋友的电话、呼机,都不知道他在哪。他走的第四天我下班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偷油婆的乐器没了,桌上留了一张纸条:

亲爱的鸡婆,我走了,别去找我了。一年多来,你为我吃不少苦,你也别再去酒吧混了!你那点钱帮不了我。

金都不是你呆的地方,你永远也不会明白,连我也不明白。

我是个男人,我却不能给你一个舒服的家,我心里恼火得很。

我要出去闯了,可能有一天连我自己都不会认识我自己。

这几天我想明白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会落在咱们头上,什么都是一对一的,你付出多少才会得到多少,特别是对我们这些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来说。

我们是犯贱的,高不成低不就,想下又下不去,想上又没有门。

鸡婆,你应该离开这个鬼地方,这是一个把人会变成鬼的人间地狱,也是一个把鬼能变成人的人间天堂。

我要出人头地,你千万不要再来找我,你找到我我也不会认识你的。

要离婚告诉我父母一声,我一千个同意。

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最好回老家去吧!找一个比我更有能力爱你的男人。

忘了我,我是一个没用的男人,我们俩不合适。

你是一个好姑娘。

偷油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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