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略思量了一瞬,她便不再在意。自从重生後,有许多细节都和上辈子不同,她再思量也是白费。

到了大理寺,楼湛再抬头看这熟悉的地方时,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前世她被构陷,入大理寺受审时,孙北已经致仕回乡养老,大理寺的人也被换了,都是她不熟悉的面孔。

又有什麽面孔算熟悉的?

楼湛略微自嘲地撇了下唇角,直直走到平日办公的房间里,左右看了看,才坐到桌案前,拿起文书开始看。

先皇将大理寺之责改为追查京畿境内凶案疑案,刑部处理的死刑案件及流放之刑也需要通过大理寺审决。这些都是刑部传来的文书,极为冗杂,需要细细整理归类,再交给孙北。

手里的文书字迹龙飞凤舞,潦草无比,楼湛猜出了这是出自谁的手,头疼不已。良久,她放下手里的文书,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低头正要继续看,外头突然响起一个暴怒的吼声——

「滚开!」

楼湛的手一顿,抬起头来,隐约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外面一阵諠譁,随即房间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怒气冲冲的中年男子走进来,满眼的血丝,一看到了楼湛,张口便怒骂,「蛇蠍心肠的恶毒女人!」

後头两个主簿状似无奈地向楼湛拱了拱手,细看神情,却是一脸幸灾乐祸。

楼湛放下文书,站起身来,缓缓搜刮了一下记忆,不太确定地唤道︰「张御史?」

正是平日里弹劾她最多、今日告假的那位。

只是文官都顾及三分风度与面子,尤其是御史台里的那帮人,总因手掌监察大权便高人一等的模样,平日里都清高傲气得不得了,骂得再凶也不至於这样,活像骂街的泼妇。

张御史更怒,那怒意中还夹杂着痛恨,他死死瞪着楼湛不开口,那牙却咬得直响,像要生吞活剥了她一般。

平白无故被这样瞪着,楼湛也不怎麽好受,皱了下眉,再次开口,「张御史何故擅闯大理寺?」

「你还敢问为何!」张御史怒不可遏,大吼出声,胸膛上下起伏着,恨恨地道:「楼湛啊楼湛!就算我平日针对你,你恨我,但你要报复就报复在我身上,何至於对我女儿下死手!」

楼湛听了这话更觉不对劲,可纵使感到奇怪,也没有贸然开口,而是等着张御史继续说下去。

「你这毒辣女子!如此冷酷无情,心狠手辣,今日害了小女,明天便会害了我长烨!」一通话骂完,张御史稍稍冷静下来,见楼湛还是不说话,冷笑一声,侧过身不愿再看她,「既然你不承认,那就到前堂看看人证!」

楼湛的心里无端一紧,闻言快步走出房间,朝前堂奔去。

附近看热闹的几个主簿、司务面面相觑了下,有机灵点又心善点的人立刻跑去找孙北,其他人都脸带兴奋之色,随着张御史走去前堂。

【第二章彻查凶案】

前堂正中有三个人,一个跪着的被绑起来,两个站着的皆是家丁打扮。

楼湛疾步走进前堂,看到跪着那人的背影,眼角倏地跳了跳,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头,再转到前面看清那人的脸,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那人嘴里被塞了布团,说不出话,一看到她便呜呜叫起来。

楼湛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一把扯下他嘴里的布团,没等他开口,手一扬,就是狠狠的一耳光。

「啪」的清脆一响,她的手也有些发颤,足见这一怒下使出的力气。

「楼息。」楼湛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冷冷看着他,「你又做了什麽好事?!」

被这一耳光打得有点懵的楼息回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楼湛,你敢打我?」

楼湛心痛又失望,咬着牙骂道︰「打的就是你,丢我们楼家的脸!」

「我呸!楼家的脸早被你丢光了!」楼息冷嗤一声。

抬眼看到张御史来了,楼湛平息了一下怒意,重新再问:「楼息,你到底干了什麽?」

楼息一脸倔强,跟楼湛六七分相似的五官也显得端正了些,「我哪知道!今早我才酒醒,就被这酸儒领着人绑了,还非要我给出个说法,要我血债血偿,真是莫名其妙!」

张御史跨进前堂,闻言脸色益加森冷,「你杀了我女儿,自然是要血债血偿!怎麽,还想抵赖?!」

楼湛闭了闭眼,看向楼息,一字一顿地问︰「你,杀了人?」

孙北跨进屋内,他为官十余载,极有声威,张御史自然得给他面子,先对他拱了拱手,再一斜眼看到萧淮,顿时也愣了一下,连忙行礼,「见过世子。」

楼湛也弯了弯腰行礼,「见过世子。」

萧淮脸色苍白,又轻轻咳了声,摇了摇头,「不必多礼。」

「方才本官与世子在外面听了一会儿,也大致明白前因後果。」孙北虎着脸,摸了摸胡须,平淡地道︰「张大人痛失爱女,此等心情本官能理解,但只因一块玉佩便断定是楼家小公子杀人,未免太过鲁莽。」

张御史脸色一沉,却听他继续道:「但楼家小公子的嫌疑暂时也洗脱不了,先暂且关押在大理寺大牢中,待查出真相再做决断。张大人以为如何?」

这是最公正、最正确的做法了。

张御史深深吸了口气,他并非没有脑子的人,压下胸中的怒气,冷静下来後说话也有了条理,「那便依孙大人的。只是交由谁追查真凶?此事既然已经涉及到朝廷大员的家属,便不好交由京兆尹,至於大理寺内……」他看了一眼楼湛,毫不避讳,「只怕会徇私舞弊。」

孙北抚了抚胡子,没说话。

半晌,他看向一旁的萧淮,笑了笑,「既然张御史信不过我大理寺之人,今日世子在此,下官便斗胆请世子纡尊降贵,当一下担保人如何?」

萧淮淡笑着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那好。」孙北脸色一肃,看向楼湛,「楼大人,本官命你三日之内找出真凶!」

突然被点名,楼湛愕然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是!」

孙北这是在帮她。

被孙北这一句话噎住,张御史差点又要跳脚,「孙大人,怎麽可以任命她负责!楼息是她弟弟,她肯定会包庇!」

「靖王世子已经做了担保人,担保楼湛不会如此,张大人难道不信任世子?」孙北笑了起来,眯起眼睛反问。

……这是连世子都被坑了。

张御史连忙看向萧淮,可惜,他想像中的愤怒、不悦之情都没有出现在萧淮脸上,後者还是一副平和宁静的姿态。

他甚至微微笑了笑,看向楼湛,声音低沉优雅,「我相信楼大人。」

既然连在皇上和太皇太后跟前最受宠的人都这样说了,张御史也不能再反驳,只能忍住气,大步走向门口,准备离开。

楼湛叫住他,「张御史,令千金的遗体现在何处?」

「义庄!」张御史满腔怒意与悲恸,一挥袖子就离开了。

不好摆放在家中的屍体,一般都会送到义庄。

楼湛心中了然,抬眼看到被押到门边的楼息,淡淡道:「一天到晚到处生事,你就在牢里安生过上几日吧。」

楼息冷哼一声,抿紧了嘴不回答。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楼湛才收回目光,一整衣袖,向着孙北深深一揖,「多谢孙大人一番好意。」

「本官只是相信你。」孙北不为所动,受下她这一礼,「事不宜迟,再晚些线索就更少了,你去京兆府借几个人开始追查吧。」

「京兆府未必会借人。」楼湛沉默了一下,硬着头皮道。

她想起来了,上个月她才得罪了京兆尹,当时她和陈子佩在休沐时去戏楼,途中碰到了京兆尹的儿子,那小子看到她就轻薄调戏,被陈子佩带着的护院一顿狠揍。

这事闹得挺大的,幸好理亏的是京兆尹那边,否则朝中众位反对女吏的大臣还不借那次风波直接请愿罢免了她。

孙北也想起了这事,皱了皱眉沉吟起来,一时房间中有些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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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很倾城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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