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半晌,萧淮出声了,「我与金吾卫的罗上将军熟识,若是楼大人不嫌弃,借用一下金吾卫如何?」

楼湛一怔,下意识推辞,「不敢劳烦世子。」

萧淮不赞同地看着她,熠熠生辉的黑眸中似有星光闪动,「楼大人,我是你的担保人,如若三日之内楼大人不能查出真凶,於我也有不利。」

有什麽不利?在这云京中,谁敢对萧淮不利?

楼湛怎麽也没想出来,但终究点了点头,「那便麻烦世子了。」

因需要去请动金吾卫,离开大理寺时,她和萧淮是一道。

两人的话都不多,一路相对无言,出了大理寺,便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全身都笼罩在黑袍里的车夫正闲闲倚在车壁上晒太阳,见萧淮带着楼湛过来,不由好奇,「主子,你怎麽从大理寺里拐了个人出来?」

什麽叫拐了个人?楼湛嘴角不由微微一抽,看向萧淮。

萧淮对自己手下的脾性一清二楚,淡淡开口,「青枝,你是想被关禁闭了?」

青枝身子一僵,「属下什麽都没看到!主子要回府吗?」

萧淮却不回答他,侧过身子,姿态优雅从容,对楼湛道︰「楼大人先请。」

前世就知萧淮是位谦谦君子,楼湛也就不再推辞,先上了马车,钻进车厢里。

车厢里出乎意料的大,布置也极为素雅,四周都挂着小香囊,清淡的檀香若有若无。

萧淮在外面吩咐了青枝几句,也钻进了车厢,坐到中间的小榻上,明亮温和的眸子转向楼湛。

「舍妹对楼大人极为尊崇,经常在我耳边提起,不知楼大人在大理寺中办公可辛苦?」

靖王膝下不就他一个,他哪来的妹妹?

楼湛心中疑惑,垂眸答道:「不过略尽绵薄之力效命朝廷罢了,并无辛苦一说。」

「我也希望是如此。」萧淮静静看着她,眸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看楼湛还是没什麽表情,他暗暗摇头,又换了个话题,「罗上将军辖下的一支金吾卫队正好轮休,要借到人不难,只是楼大人准备先从哪个方面着手调查?」

这桩命案乍一看线索很多,可是深思起来又很少,尤其是之前楼息说到的宋公子、李公子,还有最令她头疼的魏国公府小公爷。

後者暂且不论,那位宋公子应该是礼部尚书的儿子,李公子则是鸿胪寺卿的儿子……恰巧和她关系都不好。

话说回来,这满朝文武和她关系好的,也只有陈子佩、孙北,还有另外一位外任未归的了……

刚出了命案,还牵涉到朝廷大员家属,云京内肯定会传得沸沸扬扬,楼息入了牢,那夜和他一同喝酒的几个人应该也会被家中的大人禁足,要见一面不容易——主要是,他们家中的大人肯定会故意阻拦她去调查,可是她必须从那两位公子身上寻求证据,至少要能证明楼息当天晚上真的睡在那韵留馆,什麽地方也没去。

楼湛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只能先从义庄里的遗体查起了。」

见楼湛叹气,萧淮略思考便明白她在纠结什麽,眸光微转,淡淡地笑了,却没说什麽。

就算他有心要帮忙,在彼此不熟的情况下,也不能太露痕迹了不是?若是好心反倒被误会,就不好了。

义庄四周极为幽静,道边种满了四季常青的松树,在盛夏时节生长得极为繁茂葱郁,阴翳堆积,遮得小道上一点阳光也无,显得阴森森的。

楼湛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这种环境毫无惧意,问了看守义庄的老者几句,便直接推门而入。

後面的一众金吾卫面面相觑,跟着走了进去,心底只道这个女吏倒也大胆。

义庄里摆满棺材,大大小小,摆放得整齐有序,今早送来的棺材摆在最前面。

两个金吾卫自觉地上前,将棺盖缓缓推开,顿时一股奇异的味道混着血腥气味扑面而来,让人不适。

楼湛走到棺材前,低头看了看,眼角倏地一跳——这是个极为年轻漂亮的少女。

张御史也不笨,只是派人将少女的遗体直接搬到义庄,没有破坏痕迹,也是因为如此,楼湛才恍悟为何他那麽悲愤。

少女的衣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细嫩洁白的脖子上还有青紫的痕迹,似乎被人狠狠掐过;往下一看,她身上还有很多血迹,斑块纵横的,楼湛伸手轻轻拂开她的衣物,才发现是被匕首一类的利器捅出的伤口。

她紧紧抿着嘴唇,美丽的面庞上还残存着惊慌与恐惧,眼睛死死瞪着,却已经失去了光芒。

看了半晌,她侧过了身,「许仵作,请。」

跟随而来的还有一个仵作,是罗上将军直接令人「绑」来的,对方能这样尽心尽力地帮忙……楼湛不由想,世子的面子真大。

许仵作因是被强硬带来的,脸色不悦,上前看到棺中的少女,却也露出了一丝不忍,随即细细地查看起来。

昏暗的义庄内,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

许久,许仵作收回手,略一思量,回身道:「老朽检查了这位姑娘的瞳孔与舌头,看来应是被匕首刺伤多个部位,失血而亡。」顿了顿,他背起手,缓缓走动起来,「看这位姑娘身上的屍斑,久压难褪,应已去世四个时辰左右。」

楼湛点点头。

「方才老朽掰开这位姑娘的嘴时,发现了这个东西。」许仵作走到楼湛身前,将手中的东西递去,是一块破布。

楼湛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这块布是淡紫色的,迎光时里面似乎透出了流云纹,质地极好,即使被含在嘴里几个时辰,仍旧顺滑舒适,展开来不带褶皱。

可惜,凶手不可能一直穿着带有重大嫌疑的残破衣服,不过,证据有总比没有好。

楼湛摸出一张方帕,将残布小心地包好放到怀里,朝等待在一旁的金吾卫点了点头,「麻烦诸位了,现在去城西河岸边。」

罗上将军抱手一笑,「楼大人不必客气,既是世子让我们帮忙,那便没麻烦。来此之前,属下已经派了两名兄弟守在河岸边,楼大人只管前去查看。」

楼湛感激地拱了拱手。

离开了义庄,快要走出林间小道时,才隐隐见到了日光,附近极为荒凉,人迹稀少,隔了路旁的小树林另一边,却是条长街。

楼湛走到金吾卫中间,低头沉思着下一步的行动,一行人走得快且轻,只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

兀的,一个金吾卫警惕地大喊起来,「谁!」

楼湛猛然转头看去。

几个金吾卫跑向旁边的小树林,一个灰色人影闪出大树後,朝着另一边奔逃而去。

那人身穿灰色的衣服、中等身材,腰间系着一块淡青色的腰牌,让她有些眼熟。

楼湛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世这段时间遇到的人和事,寻遍记忆却都想不起在哪儿看到过那种颜色的腰牌。

在这儿等了一会儿,去追击的几个金吾卫回来了,皆是一脸无奈,「那人跑得太快,过去就有街市,他跑进人群就不见了。」

罗上将军不由摇头,神情严肃地看向楼湛,「应当是凶手身边的人,不放心来查案的楼大人,过来打探情况。看来凶手是个有身分的人,楼大人最近可要小心些,免得着了人家的暗招。」

楼湛默然,脑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会不会是,那个人?

她悚然一惊,连忙按下这个念头,疾步前行。

义庄离城西不远,不过两刻钟就走到了,沿着城西河岸走过去,没走多远,便见到了守在河岸边的金吾卫。

楼湛过去看了看地面,杂乱的青草间隐约有斑驳的血痕,附近的草都有被压过的痕迹,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线索了。

眉间笼了阴郁,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要说不急,肯定不可能。楼息再怎麽混帐也是她弟弟,前世她一直後悔没有管束好他、保护好他,这辈子可不能重蹈覆辙。

如今张家小姐这边的线索暂时断了,要证明楼息的清白,就得先从昨夜与他喝酒的几人中找证据。毕竟有这些世家子弟的话,总是比较有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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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很倾城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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