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西京风云之四

第七回 西京风云之四

瞅着雨点渐小,而法堂内少君老臣还在热烈的相互欣赏,臧霸双手一背,漫步走去佛殿。在殿内来回走着。安玄和严佛调两大高僧此次出马,一个说服杨彪出山,一个策反醒樵子。很显然安玄已然成功,却又一败涂地,他这一去便不会再回了。心不再动摇。不知严佛调和醒樵子师徒二人谈得怎样?臧霸暗忖。他从严佛调和袁平口中已经知道了醒樵子的身世,他希望醒樵子能接受事实。

醒樵子在王越夫妇慈爱的音容下过活了几十年,为报父仇,醒樵子甚至不惜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包括尊严包括良心。可有朝一日有人突然告诉他,一切的一切都是谬误。那声音那微笑全是刻意修饰伪装出来的,躲在其后的是诛心的刀剑,是无情的利用和算计。这样的打击对任何人而言都过于残忍,臧霸只希望醒樵子不至于崩溃。指望醒樵子转而对付董卓是不现实的,他肯退出长安便是很好的结果。

听得山门吱呀一声,臧霸走出大殿。

“霸帅,山下动静不小。”阿穆尔摘下毡帽,弹去雨水,仰起青铜色的面孔,浓眉下一对深眸里闪掠着精光,望向臧霸的目光有些恭敬,又不失威严。

中平六年,阿穆尔夫妇直接返回成城,接下了恶虎滩葛(郭)老根的地盘。其时羌王姚莫在武都青山起建狼羌部落,散羌皆去依附,加之韩遂在背后的支持,其势力日渐庞大。梁翼不堪其逼迫,去夏梁习遣人接他去泰山养老,便索性将田地私兵一并送给了阿穆尔。时鬼骑兵已壮大成为千人队,姚莫垂涎觊觎的就是这支队伍。阿穆尔孤骑上青山,直言鬼骑兵乃梁习为寇奴所留,并警告姚莫:如**着兄弟情谊,就不要南犯成城,如若不然,兵戎相见不死不休。姚莫是个明白人,目前他还不想激怒陇西马腾,遂大设酒筵,订下盟约。阿穆尔遂以成城为基,羽罩白龙江上游高山森林,割据称雄。这次接到臧霸召唤,阿穆尔二话不说,即领鬼骑兵穿山过岭追星赶月一路夜行来到寒树寺。兄弟相见,不胜之喜,臧霸更感欣慰。

阿穆尔大步走上殿来。

“阿穆,出什么事了?”

阿穆尔抱拳道:“东郡太守胡轸带来约三万兵马四面围山,不过他们似无即刻攻山之意,正在山下各路口伐木建营,分设鹿柴。平伯和马刀已带人马撤进左盘谷,静待霸帅指令。”臧霸知道这意味着严佛调和醒樵子会晤有结果了,道:“走,下山去看看。”

“冉鄂!”臧霸喝道。一剑客闻声下树,道:“将军请吩咐。”“吾离开片刻,你要提高警备。听到吾啸声,即带皇上过去左盘谷,片刻不留疾往五丈原。”“是。”冉鄂点地腾上大殿飞檐。铁剑冉鄂是独孤萱挑选出来的一心堂高手之一,一共十人分批来到长安会合臧霸。

臧霸和阿穆尔快步出寺,沿着碎石路往山下去。不一会,转行林径。

雨后,叶绿清鲜,四月烂漫的山花更见姿色。

徐风吹落枝头雨,洒了臧霸一身。

皇甫周等几名飞羽士,齐抱拳,两扇开。从后面走出两个人来,正是一身甲胄的杨春和跳跳蹦蹦的寇寻。

臧霸鼻腔里充满了湿润的空气,令他忍不住深自吞吐。目透枝叶,天空中白蒙蒙的薄云快速移动着。“杨伯,好久不见,身子可好。”

“谢堂主关心。”杨春顺着臧霸的目光扭头看天,无所见,回头道:“野佬走了,归隐山林了。临走前,他把震坤堂所有弟兄的性命都交给了堂主您。都在山下候着呢。”

“胡轸此来何意?”臧霸回视杨春。

“保护皇上。诱使董卓入城逼宫。”

“好计!此何人定策,是野佬?”

“当然当然是野佬了。”

“严大师何在?”

“大师尚在府中,……和柳秀姑娘在一起。”

“这孩子?”

“堂主,难道你还没看出他长得像谁?”杨春颤抖着声音问道。

“野佬真的是走了,唉。”臧霸叹一声,“越山,到爹这儿来。”对躲在杨春侧后的寇寻招招手,“让爹好好看看你。”

寇寻仰问:“羊爷爷,他是我爹吗?”杨春点点头,道:“对,他就是你爹寇奴。快过去。”寇寻嘶喊了一声“爹”,跌跌颤颤的扑入臧霸怀中,呜呜的哭泣起来。

“好孩子别哭。”臧霸一把抱起寇寻,仔细的打量一番,又一把搂进怀中,“真像……”转身望去东南,“……好孩子别哭。”

阿穆尔近前道:“越山,快叫叔叔,叔叔给你一个金锁。”

“阿穆,这是你为你家小子准备的,怎么可以。”臧霸轻轻按下寇寻伸出的手臂。

“霸帅,看到你父子团聚,阿穆心里高兴啊。老大你就不要拒绝了。”阿穆尔情不自禁又喊了臧霸一声老大。

“是啊,今个真的很高兴。好吧。……儿子,还不谢谢阿穆叔叔。”

“谢谢穆叔叔。”寇寻接过金锁,好不开心。

“穆叔叔?还好没喊我阿叔叔。哈哈哈。”阿穆尔大笑起来。

“杨伯,你随吾去见皇上。阿穆,你速回去,按兵不动。皇甫,对弟兄们什么都不要说,切记不可放松警惕,……这事,稍后老爷子应该估摸得到,你不要派人回城,以免弄巧成拙。”

众人分头散去。

刚走上碎石路,就听前方百步外林中嗖嗖羽响。一道身影脱林而出,直奔山门。百箭追出,沙沙插了一路。

“好身手!”臧霸喝赞。

一字一滞,那人甫到山门,身形已减慢许多。

跟着一杆扫帚兜头打来,没待那人出剑,又化作绕颈攻击。面对扫地汉子的突然攻击,那人不急不徐的挥袖震开,就势转身滑出数丈远,扬声道:“可是臧将军?”

“正是。”话音未落,臧霸已到近前,看清来者是个三十来岁的儒士,三缕青须,一袭布衫,五尺龙泉,器宇不凡,便对那扫地汉子道:“且慢动手。”杨春远远落在后头。

“既然你过来了,我还是歇着吧。这小娃娃是?”扫地汉子问。

“小儿越山。……叫田叔叔。”

“田叔叔好。”寇寻心说我怎这么多叔叔呀,要是都有见面礼多好。

“怪哉。宣高,恭喜了。这头回见面……”扫地汉子稍作思索,“也没啥好送的。叔叔听说过你大名叫寇剑,你爹武功冠世,若不见外,叔叔就教你一式剑法吧。”

臧霸喜道:“子泰你太客气了。”

嗡地一响,扫地汉子从扫帚竹杆中抽出一柄细剑来,下行龙盘,剑如丝缠,快慢随意,连绵不断,忽地龙游星泽,呜呜劲响,猛停下,再观那细剑几拧成麻花,一振腕,清音拔起。扫地汉子将剑插回原处,道:“是谓‘狂蟒’。”

寇寻看到臧霸望过来,勉强道:“谢谢田叔叔,我会依葫芦画瓢使唤的。”

“越山,你还不懂。招法贵在于意先,随心运剑,何来葫芦给你画瓢?你田叔叔这招便运用的是‘缠’意,巨蟒制敌无用爪牙,靠的是绞缠。”臧霸和那扫地汉子相视而笑。

“阁下这一式‘狂蟒’应是源出南皮田家的擒拿绝招金丝缠腕,好生了得。”那儒士若有所思,亦是服叹,此剑招前段是传授给寇寻的,最后一击却是给他看的,乃拱手道:“佩服佩服,在下泰山羊射字次安,请问阁下是?”

“原是故南阳太守羊续大人的二公子。”扫地汉子回了一礼,道:“南县羊家的云袖水流步名不虚传,我是右北平田畴。”

“羊家名重数世,累出忠臣儒将。今日得遇,果真不凡。次安兄,幸会幸会。”臧霸微一点头,抱着寇寻却不放下。

羊续其先七世皆为二千石卿校。中平初,黄巾大方戴凤南寇庐江,为时任太守的羊续破杀。后三年春,江夏兵赵慈反,杀南阳太守秦颉,攻没六县,诏拜续为南阳太守。郡内惊竦,莫不震慑。羊续乃发兵与州刺史共击慈,斩之,获首五千余级。属县余贼并降。贼既清平,羊续乃班宣政令,候民病利,百姓欢服。中平六年春,孝灵帝欲征羊续为太尉。时拜三公者皆输东园礼钱千万,羊续身无余财,无资贿赂。灵帝大不悦,乃更立幽州牧刘虞为太尉,更征羊续为太常。未及行,病卒。遗言薄敛,不受赗遗。汉制,凡二千石卒官皆赙钱百万。府丞焦俭遵羊续遗愿,竟一无所受。灵帝乃命出任泰山的应劭到郡后即赐赙钱百万给羊家,以眧其德。后数日,灵帝薨于南宫嘉德殿。

羊射从袖中取出一管狼毫,递给臧霸:“元常兄托我转交此物给臧将军你。”

“如此说来,元常和次安兄交情非浅。”臧霸不得不放下寇寻,接过笔,从内里抽出一折丝巾。

巾上隶书饱满凝重一丝不苟:

“宣高吾弟,次安乃蔡大师亲传弟子,勿疑。繇字。”

臧霸搓指燃着丝巾。飘落下地,化为灰烬。“原是同门兄长,霸失礼了。”

羊射回礼,道:“射此次来京探望姨母,临行前受梁习所托,有事转告宣高。”

臧霸看了看杨春,道:“都是自己人,尽管直言。”示意寇寻去杨春那边。杨春眼里一阵感动,但还是牵着寇寻走上台基。

羊射一捋长须,道:“青州百万黄巾于上月底大举入侵兖州,杀任城相郑遂,转入东平。子虞恐黄巾坏宣高大事,故请射转告,早做应对。”

“兄长可知吾要干何大事?”

“宣高若要言明,射自然便知。”

“既从东来,一路见闻不少。兄长,随吾入寺详谈。”臧霸从羊射话里听出几分不安来。

入寺来到一间偏厢刚坐下,臧霸又站了起来,把手伸进怀里一阵乱搜。

羊射不解,道:“宣高你这是?”

臧霸呵呵笑道:“还是等见到皇上,兄长当面说比较合适。”忽地扯出一个锦囊来,哗哗把囊里的物事全倒在木几上。

东西不少,不过是一套七巧板,和一卷红丝带。

臧霸将红丝带揣进怀里,对寇寻道:“越山,你还记得这七巧板么?在黄叶山庄,爹骗你说不见了,其实是爹拿了。嗨,你啥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杨伯,”又对杨春道,“你来教越山玩,这物事当年霸还是从你那学来的。越山,待会爹过来时,你可要拼出一条船来,啊?”

醒樵子的离去令少帝笑逐颜开,可是随后羊射的话却冷凝住了法堂。

“四月癸亥(初五)兖州刺史刘岱战死阵前,乙丑(初七)日东郡太守曹操得济北相鲍信及州吏万潜恳请,自领兖州牧,渡河接掌州兵,进击青州张铙。事不宜迟,射日夜兼程,到京后即按子虞指路去见钟繇大人,钟大人乃使在下到此面圣。射离开兖州时曹军已陷入极大困境,由于刘岱故曲临阵退缩,致令鲍信力战而死,曹操的三千中军已被张铙数万主力包围在了东平湖西南寿张一带。”

少帝和杨彪交换眼神,对曹操擅领兖州皆感意外。

“如此说来,曹操无法突袭荥阳,进以牵制牛辅了。”杨彪捋须沉吟,“张孟卓有何动静?”

“黄巾凶猛势大,县县自危,张邈被迫调兵东援,希望能解救曹操。”

“哼!”臧霸冷笑道,“只怕他是去夺兖州的吧!此人心术不正,次安兄可别被他的虚名欺骗了。可有朱俊将军的消息?”柯宇的信使想来还在路上,又或许被李傕和段煨逮住了,所以臧霸并未得到陈留方面一丁点消息。

少帝轻轻点一下头,张邈久在兖州,其陈留首义酸枣订盟深孚众望,其威望和势力都远大于曹操。曹操不过是得到了鲍信的支持,名不正言不顺,由其出掌兖州,张邈第一个不服,更何况曹操还曾是他帐下将领,仰他鼻息过活。少帝不希望曹操一败涂地,可也不希望曹操在兖州坐大,成为另一个袁绍。

“朱俊已撤出开封,具体动向不明。”羊射道。

臧霸道:“霸估计他会撤去汝南,一则保全实力,二则敞开陈留西面门户,迫使张邈留下重兵布防。霸对孟德信心十足,打败张铙不成问题。”他和张铙在泰山交过手,侥幸胜出,但臧霸深知曹操的兵法远非自己可比,定能寻到间隙突围,即行反扑。只是数月间张铙屡战屡败,何以其军反而越见壮大,从三十万众暴增至百万之多。“兖州全面告急,这一来李傕郭汜当全无忌惮。”臧霸皱起眉头,难道这次又要无功折返。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杨彪看穿了臧霸的心思,道,“董卓闻此讯必然大喜。不日他便会带兵入宫,召集百官,受禅登基。”

臧霸沉默片刻,道:“希望随后便有李傕的消息过来。他若是见猎心喜,出兵攻占开封,该有多妙!只可惜,贾诩不会让他这么做。”

“贾诩现在陕县牛辅军中。”杨彪微笑道。

“奇怪。”臧霸道。如果无法牵制甚至打败李傕,那么刺杀牛辅便成了杀董之后必须马上进行的雷霆行动。

“没甚稀奇的。既然牛辅是重中次重,李儒自然要格外关照了。难道他不担心李傕郭汜兵马未过(汉)函谷关,牛辅便给人摘了脑袋去?牛辅的武功有谁领教过?没有,他从不出手,据说是深不可测。不过牛辅的幕僚都不中用,只会溜须拍马,贾诩去陕县正是李儒深谋远虑的妙手埃”杨彪言罢,捋须微笑,又道:“可惜这样的人物,竟为董卓所用,好在他走的及时。”

见杨彪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臧霸灵光一爆,董越远在黾池、陕县牛辅、华阴段煨和弘农张济三部离京最近,却又只有段煨一部在潼关以西,只要能收买下段煨,那牛辅便过不了华山。收买段煨?好一条暗度陈仓之计。段煨可以收买么?很难,不过胡轸能反董卓,他为何又无可能?段煨他的邻居可是杨氏宗族啊。

这时少帝神态坚定的道:“此番非杀董卓不可。”见杨彪睇了个眼色,便道,“可……眼下只能是等了。臧将军,羊射你二人先退下吧。”

“臣告退。”臧霸说完,飞了杨彪一眼,转身出了法堂。

回到偏厢,见寇寻还在摆弄七巧板,“儿子别急,慢慢来。”臧霸和羊射分坐下,道:“兄长这次来京可有别的意图?”

羊射一笑,道:“果真瞒不过你。蔡大师一直都想离开长安,眼下局势令他老人家是一刻也不想呆了。他也想通了,董卓忠也罢奸也罢,都非杀不可。杀董,是皇上用来威慑山东的一步棋。可惜是步险棋啊,袁绍公孙瓒他们是不会让皇上轻易得逞的。万一皇上棋差一着……这残局将不可收拾。”幽幽一叹。

“兄长也看出来了。青州黄巾始终都想和黑山张燕会合。此番,张铙偏偏兜一大圈子渡河进入东平,不是他不想去黑山,而是受到了冀州袁绍和平原刘备的夹攻,不得不进入兖州。”臧霸恨然,“袁绍,吾迟早寻你!”

“黄巾号称百万,想来一半皆是妇孺老弱,一直没有给养。而兖州多年无战事,刘岱乃故太尉刘宠从子,做过侍中,据说他的政才在当今算是一流。兖州这几年虽无大丰,却也富实,张铙必然眼热。这也是一个原因。”

“孟德没多少兵,即便黄巾半数堪战,也是一比十的悬殊,旁边还有张邈兄弟虎视眈眈……不是说刘岱故曲临阵退缩么,有可能便是张邈在搞鬼!吾伯父臧青州之所以离开陈留,便是看穿了他兄弟的嘴脸。”说到这里,臧霸禁不住担心起曹操来。

“也许……”

“也许什么?”

“也许,”羊射压低声量,“也许曹操是故意深陷险地的。以他的兵法,何至于如此?”

臧霸大震,看着羊射久久不语,复一叹:“也许罢……”

“蔡大师过去常和曹操对弈,谓其为不世出的雄杰,多次以琴音试探,都徒劳无功。曹操这人不为外情所迷。”

臧霸点点头,蔡邕的琴技出神入化,就连醒樵子这样的人都可以被消弭杀机,却化解不了曹操心中的雄才大志。可是这一点上,我臧霸都不知晓,你从何而知。“兄长说来京探望姨母,她老人家是??”

“呵呵,她老人家不老,比射大不了多少,只是辈分高而已。她就是蔡大师的二夫人。”

哦,臧霸释然,随即望去玩性盎然的杨春,道:“原来是蔡大师的二夫人林早,林氏夫人。”

羊射脸一沉,你臧霸怎能冒犯长辈名讳。听臧霸问起梁习等人的近况,便没个好辞色,三言两语。

“越山,到爹这里来,爹看你学会了没有?”臧霸突然含笑道。

杨春伸手按住寇寻,眼里满是媚笑,娇滴滴的问道:“宣高,你是如何看出的?”

杨春见到臧霸,历来直呼阿海,这回改称堂主,可以说是担心后路;寇寻没学会拼船,可以说是他愚笨,但杨春也不会,可就说不过去了;何况他听到林早二字居然全无反应,臧霸早起了疑心,这下明晰无比。可他刚一动**,立刻感到一股湿滑的真气出现包裹住寇寻,真气互斥,这杨春竟和他相差无几。

“咯咯咯……”杨春银铃般的笑了起来,摘下铁盔,轻摇几下头,洒下一瀑乌云,发丝间回眸一笑,竟是个绝色佳人。

活脱脱一个俏生生的张玉兰,臧霸的心噗噗噗急跳数下,头皮发炸,炸着头皮离座躬身行礼:“臧霸拜见师娘。”

“哟,宣高礼数好大。”鬼母明珠缓缓起身,不知怎地,一身甲胄哗哗自解委地。“我家老头子可是你看着走的?”

臧霸拘谨的道:“恩师走的很快。”

“老头子走的很快,只留下一丘衣冠冢。宣高啊,这么多年了,你怎不去拜拜我家老头子?”明珠目光幽哀。

“霸一定会去。”

“见过子龙了?”

“见了。”

明珠丰满的胸脯微微起伏,双眼一眨不眨的盯住臧霸。

臧霸不敢对视,暗运一行真气,方正色问道:“师娘何以假扮杨春?他人现在何处?何以如此肖似,难道唐门来人了?”

“这么多问题,可叫明珠回答哪一个好呢?”

臧霸不应。

“杨春他呀,睡了。唐齐来了……快一月了吧。不然明珠怎扮得像那杨春?你说是不是?”

臧霸目光瞟去法堂方向,暗忖:唐周不敢到中原来,唐鲁不来是不想和自己为敌,便只好由唐齐出马。唐齐出手,说明他们兄弟三个对玉兰的死真的是极为愤怒。

“师娘,霸过几日便过去蜀中,登门解释。”

“现在便走,有何难处?”

“眼前不行。”

“不敢和师娘一起上路?”

“哪里,师娘笑话宣高了。”

“那就走吧。”明珠牵起寇寻的小手。

“师娘这又何必?霸一诺千金,既然答应过去,便一定会去。”

“人们都说你是个大骗子,被袁隗带坏了,明珠可不敢相信你说的话!”

“这话说的。”臧霸更见窘迫。

羊射有些不耐烦的喝道:“宣高,你和她痴缠什么?找地方把她安顿下来,办完事,再走不迟嘛。”可是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头也低下了。

明珠格格笑着,道:“这先生话说的真有趣。办完事怎地,明珠没听清楚。”

羊射略显狼狈的起身,匆匆走过臧霸身边,小声道:“桥玄。”径自出门,下山去了。我不找他,他却找上门来了?!”吕布冷笑连连,将手中的黄麻纸对折斜插入怀,抬头看了看惊恐莫名的严氏,“没事,不过是臧霸下的战书。”“他为何要挑上你,夫君?”“我吕布可不怵他。你去唤宜禄把龚远施桦李黑他们三个叫来,到演武厅等我。”

严氏诶一声,闪目始终含笑凝望吕布的貂蝉,急急忙忙的出房而去。

“来了多久?是臧霸把你送来的?”吕布走近貂蝉。

“快一个时辰了。但不是寇叔送蝉儿来的。蝉儿也不知怎地,糊里糊涂的就到了府上,睁开眼便坐这屋里了。”貂蝉幸福的垂下了头,俄而又仰首渴视着吕布,“将军,蝉儿这是在做梦么?”

“既然来了,就住下吧。”吕布心底直是有些恼火,做梦做梦,老子被人算计了。越想越闷,不觉得一声浩叹。

“将军不喜蝉儿来?”

“不是,来了就好,省得我老牵挂你。”

貂蝉嘤咛一声,两朵红云在白玉无瑕的脸颊上姗姗升起。

吕布心一软,道:“做我的女人,你可愿意?”

“蝉儿已经无家可归了……蝉儿早就没了家了。”

吕布看着这个美丽哀婉的无家可归的小东西,眼前仿佛浮掠着碧光,就在一盏琉璃碗中荡漾,这碗碧汁,他曾亲眼目睹李儒将之送进清凉阁。端到了你的面前,你是推不去的。吕布急躁的来回数步,难道我吕奉先还保护不了一个女人?笑话!

“将军在担心太师……?”

“哼,”吕布卸下顶冠,斜觑走到身前的貂蝉,抬起双臂,“还能等到他知道?”

貂蝉帮着解开甲胄,展开来,挽在臂上,方道:“寇叔不会告诉太师的。”

“对了,他是如何知晓你我之间的事的?你说的?”

“没有,蝉儿没说起过。寇叔也没提起过,蝉儿不知道。”

“这事一定是从郿坞传出来的。可恨!……没想到太师身边竟还有臧霸安插的奸细!”吕布不悦的道,“以后别叫什么寇叔寇叔的,倒显得我小他一辈。”

貂蝉一惊,手挽的甲胄哗哗落地,忙弯腰去拾,心里却又变得甜滋滋的。

“奉先兄上:

吾为国除奸,必杀逆贼。

君若执迷不悟,甘为贼子,

则行刺之地,即对决之所——

楚狂刀”

吕布铿锵**完,又看了眼,将战书轻轻搁在施桦面前的木案上,赞道:“一笔一列,铁画银钩,好一幅狂草。”环顾室内众人,道:“可知楚狂刀乃何许人?”

“这厮狂妄之极,竟敢挑战我家主公,真是欠剁!”李黑按刀忿然道,他和施桦都是五原大灾之后,吕布收留培养的孤儿。

“黑子,主公问楚狂刀何人,没让你去打杀。”一身儒服的施桦正在看那战书,闻言扭头盯看李黑稍顷,直起身道,“你知道他是谁么?”

吕布浓眉微动,道:“施桦,你曾去西凉学过二张书法,你从这字里看出些门道来没有?”

“想必主公早有定论。”施桦拱拱手,道:“既然让属下说,那桦便说说心里的想法。此人一笔数字气势连绵,泼飞藏破变化多端,偏又让人有种通篇一气呵成的感觉。究其字而言,无一好字,论其意则铁骨铮铮……偶露峥嵘便豪气凌人。为主公生平劲敌。”

吕布不语,移目墙上字画。那是他用隶书书写的一个“武”字。

施桦对此字早有腹议,乃道:“此乃主公去冬所书,劲骨丰肌,俊郎通达,在我朝大将之中,当是一流好字。只可惜……”

“但说无妨。”

“运机用心之字,难敌楚狂率性而书。……然时已过百日,而主公乃是人中龙凤,修为一日千里。如今身处何境地,桦不敢妄测。但请主公再三思量,自作比较。”

吕布俯瞰略见忐忑的施桦,一丝笑意爬上嘴角:“说得好。”振振衣甲,凤目扫到龚远,道:“广平,你的看法?”

“末将以为,不管楚狂刀是谁,主公都必须阻止其行刺太师。这一战不可避免。太师出入少则千人多则万人护卫,更则有主公、李儒、胡轸、徐荣、高顺、李肃等一应高手随行。无论谁来行刺,都必将失败。这功劳不能便宜别人去。既然他楚狂刀下了战书来,主公正可比他们多些准备,立功的把握也更大。”

李黑笑着跟道:“就是,送上门来的功劳难不成推出去呀。”

“如果楚狂刀引开主公注意,而刺客另有其人呢?”秦宜禄道,“宜禄觉得主公还是把这封信交给太师,由仲才大人运筹的好。”

“不行。绝对不行。”吕布断然拒绝。

“如果主公不想惊动太师,……李儒一向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徐荣又是外人,信不过。”秦宜禄自说自点头,道:“我看主公还是把此事告诉李肃将军为好。”

“除了你们四个,我谁也信不过。”吕布冷笑道:“这一战,布期待已久,绝对不许人来破坏。楚狂刀行刺一事,你们不可外传。”

施桦小心翼翼的道:“桦以为,主公战败楚狂刀,其功可封亭侯。”实微不足道。

吕布愠然转身,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主公,指使楚狂刀行刺太师的人是谁,您可有想过?当今圣上!一定是他。”施桦抬起头看着怒火立消的吕布,又道,“主公神武傲世,万金之躯,当为国扛鼎负重,若轻身涉险一争勇力,桦窃以为不值。”

“哼,你是不是认为我吕布敌不过那楚狂刀?”

“非也。天下能与主公一较武功高下的人,少之有少,而用刀的高手只有两个,刀祖蔡阳和刀魔寇奴……其它后起之秀,却是未曾听闻。”

“刀魔业已改号刀霸。”吕布双目一眯,道:“楚狂刀便是臧霸,他不落署名,直是看低了我吕布。我吕布心中也是有是非的。”

就等你这话!“信是貂姬带来的,而主公又收留了貂姬,难道主公有心相助臧霸?”施桦微微一笑,“主公与臧霸联手还杀不死的人,这世上恐怕还没有呢。”

秦宜禄浑身一震,道:“哎呀,貂姬可不能留在府里。”

“蠢材!”吕布一瞪眼,骂道:“人都送来了,还送得出去?一出府门,就会被人瞅见。到时,谁说得清?”

“难道真的……就这样被人算计,真他娘的窝心。”李黑恨啐一口。

龚远道:“前次闻主公说起京里那臧霸是假的,怎又变成真的了?”

“此人太过狡猾,亦真亦假,虚实难辨。”吕布目掠杀机,“我在明,他在暗。只要我们百密一疏,他就会乘隙发力。必须尽快摸清他的真实行踪,否则一切就不在咱们掌握之中了。”

“为何不这样去想,臧霸其实给主公送来件天大的功劳。”施桦进一步,言,“主公前有古梁、雒阳之败,昨有貂姬之非,掷戟之怨,试想一想,一旦董卓登基论功行赏,主公除近卫有功可晋之外,竟无尺功而有累过,仕途到顶无非羽林中郎将,一乡侯而已。如今皇上势弱,虽有王允种拂皇甫嵩等一应文武支撑,终难敌董卓势大,将军若能独擅杀董之功,皇上必感激不尽,征讨牛辅的大将军非主公莫属。故桦进言:欲成大业,先杀董卓!先手为强!”

“臧霸和我素无交情,为何便宜我功劳?”“楚狂乃隐逸之人。非是臧霸不落署名,他无非是想让主公明白他无意争功。”“你是说,臧霸希望由他来引开所有人注意,让我乘机去击杀董卓,把功劳全给我?”吕布摇摇头,呵呵一笑,“他何不亲自去行刺太师?自从太师得知来京那个臧霸乃假冒之后,军中防范已松懈许多。”

“主公被太师瞒住了,其实军垒之中,内紧的很!太师的随从警卫除了主公是并州人士,悉已换成凉州人。更何况,董卓出垒便招来李儒随行,且不谈臧霸,主公觉得李儒的武功如何?”

吕布潜心回忆鸣雁山那场风雪夜战,当时李儒曾力挫蒯镜奇。“李儒若不用毒功,我耗时一刻应可削其斗志,迫其退走。李儒若用毒功,势必两败俱伤。”

“行刺之机稍纵即逝,臧霸又何来一刻钟对峙李儒?”施桦道:“杀董卓难,应对董卓死后的局面更难!胡轸是李儒的心腹,拥兵三万,徐荣也有近三万兵力,一旦他们包围长安,后果不堪设想。不过,据桦所知,徐荣原是随卢植征讨冀州黄巾的裨将,后归于董卓,再为皇甫嵩用,中平中征冀兵入凉对羌作战,徐荣方重归董卓麾下,名列上军八将。从古梁战役中便可看出董卓对他并不完全信任,只是李儒爱惜,才给予重用。如今长安城中唯一去过皇甫嵩府邸探望病情的文武大臣,便是这徐荣。当然他是秘密去的。”看到吕布惊奇的模样,施桦加重语气肯定道,“确是如此。董卓死后,徐荣未必会为他报仇。”

龚远听出门道来了,道:“那咱们要对付的就只剩下胡轸了。”

“不错。盖勋的五校尉部经李儒多年剪裁压制,拖欠粮饷半年之久,军中早已是怨声载道亡失过半,其军力战力剧减,且五部皆远离京城,分明指望不上。长安城外还有一支兵马,便是全部由并州人组建的骑兵。张文远已遭幽禁,这定是臧霸的手段,他的三千马军姑且不计。并州大将只剩主公和李肃将军二人,这余下一万并军经主公多年蓄养,早已成为主公私兵。这次京城小钱风波,经桦暗地经营,我军也所获甚丰,粮饷绝无问题。杀死董卓之后,京都必然大乱,非强军不足以平。能够威慑胡轸的便只有主公您了。这一点上,臧霸无法和主公相比,可以说不是他选择了主公,而是他迫于主公的实力被迫做出的必然选择。主公杀死董卓,再挟一万兵威安镇京畿,当建不世之功,名垂青史。区区武者争霸虚名,又算得了什么?”

“好好好,你竟瞒着我做了这么多事!”这两年来,吕布屈忍于董卓身侧,将故曲放手给龚远施桦打理,没想到竟成如此规模。吕布只感觉浑身燥热无比,来回疾走数步,猛然停下,道:“施桦,大功告成,吾封你为将军府长史。”

就在这时,严氏在屋外花园里,大声说道:“将军,李肃来了,您见是不见?”

“快请进来。”吕布手一挥。

秦宜禄四人躬身一礼,齐齐退下。

吕布闪目木案上的麻纸,拿起来揉成碎末,摔在地上,踩上几脚,又乱脚踢开。

不多时,李肃手里挽着马鞭,大步进来。

吕布道:“肃哥,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快请坐。”

“哦,我从太师那里来,太师见你老不过去,正大发脾气。”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仲才不辞而别,他还带走了柳秀姑娘,据说他才是柳秀姑娘的老子,他不想自己的女儿成为寡妇。”

“寡妇?”吕布吃一惊,“你听谁说的?”李儒竟然走了?什么担心女儿变成寡妇,董卓也不一定会杀皇上呀。……他分明不看好董卓!

李肃打量屋内摆设,“胡轸带兵包围寒树寺去了,据说皇上秘密躲在那边!胡轸带话回来说这是李儒给太师的赔罪,宫里那个病病歪歪的皇上是假的。”

“假的?”吕布又是一惊:“有这等事?”

“是啊,看来太师是想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他受禅登基的日子屈指可数咯。”

“原来是这样……这消息来的及时。”吕布长吁一气。

“奉先,你是怎么想的?”

“嗨,准备和山东开战。我这就去告诉弟兄们,随时准备出征!”

“嘿嘿,升官发财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你呀。”吕布拍拍李肃,道:“还有别的事么?”

“肃顺路过来,太师命肃入宫传召张喜,顺便接管宫门警备。”李肃拍拍腰悬的短刀,“好日子就要到了。”又打量下吕布,问:“奉先,你还有话要说?”

“……切断内宫与外界联系。”

“明白。你走不走?”

“又不同路。唉,雯儿生病了。我正要使人去太师那告假呢。”

李肃的到来,令吕布心情大快,他决定留下来和貂蝉好生缠绵一晚,舒坦舒坦。

是谁教胡轸拿话糊弄董卓的?是少帝刘协。

宗愚带诸公回去寒树寺,看看那边究竟发生过何事。

臧霸站在门口,动静瞬间陡起雄峰。

鬼母挪前半步,桃花裙若临风舞摆。

寇寻用力挣开,豕奔墙角瑟瑟发抖。

“宣高,你的轻功比玉兰如何?”明珠压住翻腾血气,强笑道。

“曾有一线之差。”臧霸目测鬼母和寇寻的距离,心下已有计数,“今时则未必。”

鬼母明珠不敢回首,只能凭借寇寻的喘气声去辨析方位。她这稍一分神,便感一锋强大的气势破空逼前。于此刹那,明珠立觉臧霸已全然不惧自己的媚功,他那一对妖瞳反而锁定了自己的心神,无法移目。曾经破去张衡童子身的媚功,竟然对臧霸派不上用场,明珠心底油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慌怯。

臧霸的身子忽地一震,即退后半步。

被强风吹紧,显露出玲珑凸凹身段来的衣裙就时舒曳。

明珠呻吟一气,旋即端容敛色。一个仪态万方又凛然不可侵犯的贵妇人向臧霸款款走来,全无真气护身。

臧霸再退半步,退出屋外。

“呔,哪里走!”这时从法堂屋顶传来冉鄂的喝声,紧跟着一声掌击牛皮的闷响,随即衣袂速响,九剑吟如歌。“兄弟,谢了。”冉鄂声音轻弱。

臧霸突然间收回外气。

明珠就时止步,袅娜的倚在门边。

同一时间内,一心堂十剑的呼喝,上下左右比比皆可闻,臧霸明白他们遇上了一个拥有绝世轻功的用掌高手。呛啷九响,十剑已脱飞九柄。哗哗瓦碎。“放开我,放……”偏厢里寇寻尖叫。

“四位,”臧霸左手反拔出楚狂刀来,“这可是你们逼吾用刀!”话音未落,人已闪至佛殿与法堂砖道正中的铜炉之上。

十剑姿态各异的木然着,惟独冉鄂还手握铁剑,从腕间流淌下稠血丝朵。

正前方,张卫推搡着少帝走出法堂,一明短剑架在少帝脖上。杨彪脸色惨白的跟撵出来。

左侧十来步外,张鲁一拂袖,冉鄂啊一声倒地。

右侧,明珠走出数步,从屋里大步走出个中年汉子,胁下挟着软绵绵的寇寻。

四对眼神聚集在寒光凛冽的楚狂刀上,随即齐汇臧霸双瞳之间。

“唐二,你敢下毒,吾销尔唐门!”

唐齐嘿尔一笑,道:“宣高,你体内的血可解百毒,老子毒你家小子作甚?”

张卫喝道:“识相的,放下刀!”手底一沉。少帝一声轻呼。

“你们可知我朝自孝安帝以后,法禁稍弛,京师劫质,不避豪贵,后因何以绝?”臧霸刀交右手,直臂斜刃。正视少帝,然后移目寇寻,胸膛微微起伏,恢复平静。“故太尉桥玄曾经面对过今时情势。玄少子十岁独游,为三人执之,求玄货买。玄不与。少顷,司隶兵至,恐并杀其子,桥玄瞋目促令兵进。贼死,玄子亦没。玄乃诣阙谢罪,乞下天下:‘凡有劫质,皆并杀之,不得赎以财宝,开张奸路!’诏书下其章于天下,劫质……由是以绝。”

臧霸看着寇寻,用淡淡的口吻道出这一段前朝故事。张卫正自听得神迷,就听杨彪惊呼“不可!”云巅一线冰川疾坠,刀罡已至盔冠。颓然跌坐。

“好掌功。”臧霸咽下一口腥血,楚狂刀拖出蓬蓬雪尘,倒飞上铜鼎。

张鲁脸上青光三现,右臂下垂似不能动弹。鬼母短袖蝶飞,化去臧霸那虚实玄通的天下有雪。

杨彪肩上一片殷红,但他全然不顾,紧紧搂住少帝,轻蔑的瞪了眼张卫,然后对臧霸呵斥道:“天子岂同于臣子?你欲弒君不成!”

臧霸运气调息,懒得理会去杨彪。若不是杨彪看出自己要救少帝,慌乱出声,只怕张卫已经人头两分。

张鲁惊怒交加,他和鬼母联手竟拦不住臧霸全力施为。

唐二手臂紧了一紧,道:“寇奴,前有人云汝寡薄亲情,今果如是。汝为救王允而不顾妻小,这小儿久失复得,难道汝又欲置之不顾?老子看你不配为人父。”

“桥国老曾作大声语:奸人无状,玄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臧霸痛苦的看着寇寻,“……”突然睥睨唐齐,“量你也不敢对越山怎地!”

鬼母接话道:“越山说起来也是明珠的徒孙,还能害了他不成?”

张鲁冷冷的道:“寇奴,有我在长安,你还能成功刺杀董卓么?难道你心底真愿意为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小皇帝陪上师恩陪上交情陪上你儿子的性命?”

一直神态自若的少帝脸色立变,他和杨彪的密谋想来被这张鲁听了个清撇。

“宣高,明珠只是请你去玉兰坟前烧三炷香,认她作你臧家的媳妇,你你你……”鬼母泫然若泣:“为何如此绝情?还有十天,玉兰便魂消魄散,你再说怎么她也听不到了……”

臧霸冷笑一声,休想拿七七之期来诓吾,为何非要劫到越山才敢来见吾?这里面一定有诈!

“寇奴你瞧瞧老子!”唐齐突然道。

臧霸大错愕,看着唐齐左袖蒙面,随即袖下,露出一张削瘦的老脸来,竟是无须王允。

那袖快速的五起五落,依次变脸士孙瑞、刘艾、李儒、胡轸、赵谦。手法之快捷,令人叹为观止。

张鲁呵呵两笑:“皇上你觉得如何?杨大人又觉得如何?”

臧霸虽是极度震惊,却还能保持一定冷静,不解道:“赵谦死去多时,面之何为?”

“这个嘛,就只有杨彪知道!”唐齐揭去面具,道:“寇奴,现在你不想走也行。那老子就搅得西京天翻地覆一塌糊涂。唐齐说话算数!你儿子,老子还给你!”说完抛出寇寻。

臧霸纵身接住,左手疾点数穴,却一无用处。鬼母张鲁唐齐已然三角围定,各距臧霸七步。

形势立变,寇寻成了臧霸最凶险的负担。

“你们是刘焉遣来的!”臧霸将寇寻交到左臂抱住,右手紧握楚狂刀,吞吐一气,然后目锁武功最高的鬼母明珠,道:

“解!”

明珠嫣然一笑,随即笑容凝铸。臧霸分明说的不是那个“姐”,而是天地魔解。

说不出的感觉从臧霸双瞳汩汩流出,从淡褐色的瞳孔里散射出丝丝异彩。

鬼母失措的退后一步。臧霸跟出一步。张鲁唐齐立被带出一步。

“阵!”臧霸猛回头,毛发翕张,对张鲁怒狮雷吼。

张鲁懵钝而止。

臧霸抖腕抡劈如山。

唐齐来不及闪躲,双手绽放花千树。他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也是唯一可能躲过此劫的打法。

臧霸刀卷流云,挥送去明珠母子。百枚旋轮艳辉更甚。

身如翩鸿,一刀砍向数丈外的张卫。

张鲁明珠腾身急追。

绝瞬间。

“住手!”

少帝大喊一声,身子一挣。

噗喀喀,法堂内木榻白虎壁板被刀罡劈个粉碎。

张卫少帝杨彪皆被强烈的杀气刮倒。

臧霸落在法堂檐下,静静的盯着少帝爬将起来,猛的喷出口血来。

“臧将军,朕命你随这几个人过去蜀中。”

“你?!”臧霸侧目堂内狼藉,缓缓的将寇寻扛在肩头,拭去嘴角血迹。

苍苍莽莽的长叹一声,他明白少帝的心思了。

此刻臧霸不走,少帝不得安宁;今时臧霸不走,明朝董卓便安枕无忧。

少帝既然命自己离开,想来他已另有手段,不再需要我臧霸了。

张鲁定然是获悉了少帝和杨彪之间的这个秘密。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留下来还有何意思?

“子泰!”臧霸扬声道。

“他在寺外睡着了。”明珠笑言,“适才入寺,明珠对他使了**。”

臧霸反手握刀,对少帝一礼:“臣领旨。”

一一解开十剑被封的穴道。

“铁冉,走!”臧霸扛着寇寻昂然走过间道,穿大殿,出山门。

十剑寻剑跟出寒树寺。

突然间,漫天惊雀。

“阿穆,回去!”

响彻山谷的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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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奴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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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西京风云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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