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流了一整天鼻水、打了一整天喷嚏、咳了一整天的咳嗽,她终於体会到什么叫做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大家……哈——啾——」辜羿玹的问安声还没说完,又打了个大喷嚏。

「羿玹,你感冒了吗?」侯歆蕾身为她的好友,理当过来关心她。「前天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前天其实就有一点发烧,没想到昨天……哈——啾——」

「辜律师,现在才十月,很少人感冒。」

「别说了,我是自做自受。」辜羿玹感到头昏脑胀,无力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去。「歆蕾,你先帮我倒杯热开水好吗?」

「我帮你泡杯热牛奶好了。」她先到茶水间泡杯牛奶,再送进办公室。

「谢谢。」辜羿玹端起热牛奶喝了几口。「今天早上不是和杨小姐有约吗?她几点过来?」

「你这样真的可以吗?我看我还是把今天的预约全都取消掉。」

「我没……哈啾!」

「你还说没关系,讲没三句话就打喷嚏,你到底有没有去看医生?」

「没有。」她以为应该不会那么严重,原本星期六跟妈妈说她会去看医生,其实她根本没有去。

「走走,你先去看医生,早上的预约我先取消,下午的工作再视情况而定。」侯歆蕾拉著她起来,硬是把她推出办公室。「我看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到这附近的诊所看就好,我自己去就行了。」

「也好,小感冒是不用到大医院。那有什么事就打个电话回来。」

「嗯。」

一个小时後,辜羿玹已经看完医生回到律师事务所,她先吃了一包药。医生说她喉咙发炎,硬是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一针,痛死她了。

从小她就最怕打针,一想到刚刚在诊所打针时,叫得跟杀猪一样,真是丢死人了,幸亏没让歆蕾陪她去,要不她一世英名只怕全毁於那一针。

「歆蕾,我进去睡一下,没事不要叫我。」

「好。」

辜羿玹才刚迈开脚步,许仲翔正好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羿玹,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好。」她应了一声,走向他的办公室。「学长,有事吗?」

「你感冒了?」

「嗯,一点小感冒。」明明很严重,却也只能说是小感冒。

许仲翔将早上收到的一份传真拿给她,「这是不是你亲自签下的名字?」

她接过来一看,旁边还有另一个立约人季斯远的签名。「学长,你怎么会有这份资料?」

「你签下名字之前,有没有仔细看过内容?」

「没有。」

「羿玹,你自己是个律师,怎么还会犯这么严重的错误?」

许仲翔忍不住摇摇头,虽然他并不认为季斯远真的会拿这份契约对她怎么样?但是既然双方当事人都签下名字,仍是有法律效益。

辜羿玹仔细一看——

辜羿玹兹向季斯远借款一亿元,将於九十三年十月五日之前全数还完,否则将会向法院诉请扣押债务人所有动产与不动产做为偿还,若仍不够,将再诉请扣留债务人所有薪水,做为分期偿还。

她一看完,差点气炸了!

用力地将手中那张该死的契约书揉成一团,若季斯远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她绝对会狠狠地将这团纸用力往他脸上扔过去。

「真是个阴险卑鄙的小人。」

「一般人被骗也就算了,你是个律师,怎么会不懂得先看清楚再签,更何况这份契约也才只有几十个字而已。」

「我当时气到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卑鄙,耍这种手段。」

「今天已经是五号了,你打算怎么做?」

「学长,你不用担心,他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

「我刚刚已经打过电话给他,他说这件事他已经全权委托他的律师处理,若你在今天下午三点以前没有和他联络,他委托的律师就会直接向法院递案。」

「可恶的王八蛋!」

「羿玹,他不是救过你吗?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他的,他为什么要这样报复你?」

「小人就是小人,我只不过有一次砸了他一脸的蛋糕而已。」

「就这样?」

「就是这么简单。」

他叹了口气,「季斯远在商界有冷面之称,你得好好处理这件事。」

「我知道了,我先出去。」

「嗯,有什么问题一定要随时告诉我。」

「谢谢你,学长。」

季斯远以为用这种烂招就可以请君入瓮吗?实在太天真了。

她就不相信,她不去找他,他真能对她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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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辜羿玹带著不适的身子处理一件麻烦的Case,人家夫妻离婚是孩子抢著要,这对自私自利的父母离婚却没人要孩子。

让她是愈听愈气,真想一把将他们给轰出去,然後叫他们去死算了!

职业道德却叫她不能这么做,只能继续忍受疲劳轰炸、忍受头痛欲裂、忍受听这两个不是人在高唱哭调。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她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担忧的声音,电话挂断的那一刹那,所有压抑的情绪终於再也忍不住地在瞬间爆发,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冤家。

「你们吵够了没?」辜羿玹用力地拍著桌子站起来,怒气之大,让两个吵个不停的夫妻赫然住嘴。「不够的话,我可以请人去买两把刀,你们乾脆互砍算了!」

她突然爆发的怒火,延烧到外面的大办公室,大家虽然担心,却也不敢贸然冲进来,只能守在门外随时准备灭火。

「辜律师你……」

「我从没看过像你们这么自私的父母,为了自己,竟连亲骨肉都不要,没有人性,简直比禽兽还不如!」

「你……」

「我说错了吗?当初你们结婚有人拿著枪逼你们吗?还不是自己选择的,现在你们也才结婚不到三年,就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翻天,那当初又为什么要结婚?」

女方开口,「我是被他骗了,根本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一个人。」

「结婚前你们不是已经同居了两年?」

「是没错。」

「那么他上厕所没习惯将马桶盖翻起来,是结婚後才养成的习惯吗?」

女方摇头,「不是。」

「他的脚臭是现在才有的吗?」她又问。

「不是。」

「他喜欢抽烟也是现在才学的吗?」

女方又摇头,「不是。」

「既然都不是,为什么你结婚前可以忍受,现在就不可以忍受了?」辜羿玹怒吼。

「我……」

她根本不给女方辩驳的机会,因她已经没那个耐心听她哭诉。「我再问你,她不会煮菜是今天才不会煮的吗?」

男方被她的怒火慑服,怔愣地开口,「她一直都不会煮。」

「她爱买衣服是今天才爱买的吗?」

「结婚前她就爱买了。」

「她有洁癖也是突然的吗?」

「不是。」

她一脸凶神恶煞,「既然全都不是,为什么婚前都可以接受的事情,现在全成了你们离婚的理由?」

「我……」两个年轻夫妻,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辜羿玹坐下来,快速地在离婚协议书上飞快地写了一大堆,然後不客气地丢到他们面前。「你们只要在这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走出这扇门之後,你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要签快签,我还要赶著去杀人!」

年轻的夫妻听到她的话,吓到皮皮挫,没想到他们遇到一个火爆律师。

「怎么还不签?」

「那孩子呢?」

「小孩我会把他丢在路边,会怎么样,都是他的命,谁叫他眼睛不睁大一点,投错胎,有你们这样一对自私的父母!」

年轻夫妻对看一眼,她的话虽然狠,却也将他们给骂醒,两人从对方的眼中仍然看见对彼此浓浓的爱意。

「对不起,我们不离婚。」

「你说的没错,我们是自私的父母。」

男方牵著女方的手站起来,朝她深深地一鞠躬。「辜律师你虽然很凶,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我们先走了。」

「等一下。」辜羿玹拿著包包也站起身。「你有开车来吗?」

「有。」

「好,你先送我去一个地方。」

「你要去哪里?」

「去杀人。」她怒火狂烧地率先冲出去,所经之处全成了一片焦黑,足以可见她的火烧得有多炽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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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高估你了。」季斯远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和她的气急败坏形成强烈对比。

「你根本是个鬼,专门耍阴的。」辜羿玹好想将他脸上的笑容给撕碎。

「我就把这句话当成是赞美。」

秘书端了咖啡进来办公室後,季斯远又交代她,「把中午的约会取消,还有所有电话暂时都不要接进来。」

「是的。」秘书很快地又退出去。

「坐吧,我们来谈谈关於结婚的细节。」他走至一旁的沙发坐下。「你有什么条件说说看。」

辜羿玹压抑怒气地坐下来,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脑海里快速思索著,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後,很快地在脑袋里列出一大堆条件。

结婚?哼!起身走到他的办公桌旁,她找出一张空白纸,又随便拿了一支笔。受一次教训就得学一次乖,对付这种小人,她也不必当君子。

「第一,你得给我一亿元当聘金。」她一边说,只要他答应,她马上写在白纸上,白纸黑字,就算他想耍赖也不行。

「没问题。」她签下的那张契约书不就刚好是一亿。

「第二,你必须先填妥离婚协议书,生效日期暂定为一年。」

「OK。」

「第三,我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婚姻关系,你不能碰我。」

「我可以答应我不会勉强你,如果是你情我愿的话……」

「你大可不必担心,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

「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第四,我要有一间自己的房间。」

「这一点我没办法答应,婚後我们仍得和我爸妈住在一起,一结婚就分房睡,那又该如何解释?」

「那你去买张沙发床,晚上你就睡在那。」这一点她退让。「第五……」

辜羿玹林林总总列了十二条结婚条件,除了分房睡那一条之外,其余的季斯远皆无异议全部同意。

「好了,现在换你说出你的条件。」

「我没有条件。」

「为了公平原则,你确定你没有条件?」见他双手一摊,耸了耸肩,她又说道:「既然你没有条件,那我就再加一条但书。」

「但书?」

「我不希望我们两人因为有一方有克夫克妻命,而害了对方英年早逝,所以得拿两个人的八字去给算命师合算一下,倘若真的不合,就另请高人吧!」

「我不迷信这个。」

「你不迷信我迷信呀。」

季斯远看著她那诡谲的神情,对於她心中所盘算的,又何尝不了解呢?她只是在做最後的垂死挣扎。

「OK,你什么时候要?」

「你现在就可以给我,等一下我就先拿去给人合算一下。」

「那就一起去吧!」他站起来,拿起挂在一旁椅背上的西装外套。

「你若是很忙,你把八字写给我,我自己去就行了。」

「这可是有关於我的生命和婚姻,还有什么事比这个还重要。」

「可是……」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这个人怎么如此奸诈狡猾?难道说,她注定被他吃得死死的吗?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绝不能如此地任由他玩弄於股掌之间。

一个小时後,他们两人从算命师那里走了出来,一个是笑颜逐开,一个则是如丧考妣,让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路人,皆露出好奇的表情看他们一眼。

「他一定是个两光、蹩脚的算命师,根本是乱算,为了骗钱而已!」辜羿玹仍是不愿相信算命师说的鬼话。

他今年运势,妙逢紫微、天喜,吉星拱照。天赐喜气洋洋、家纳千祥,迎亲喜庆叠来,而有添子之喜。

更狗屁倒灶之说,说什么两人是天作良缘,必定家声克振,富豪门墙、秉心淑焉、家势盛大,还会安稳吉庆、美德终世。

说得白话一点,就是他们两人的八字配到不行,会白头偕老一辈子。

她真有这么倒楣吗?

难怪有人说,算命嘴胡溜溜,根本不能相信。

早知道就不要提议去合八字这种荒谬的事,明明已经陷入一团泥沼之中,硬是要挣扎地往上爬,结果挣扎只会陷得愈深。

「没想到我们两人的八字会这么合!」季斯远故意说。

「你不是说你不相信算命,这根本不算数。」这样说会不会太过牵强了?

「既然算了,听听也不错呀!」

辜羿玹忍不住地白了他一眼。她真的甩不掉他吗?她真的要嫁给这个狂傲自大的奶油男吗?

「你要是觉得算得不够,我可以再陪你去给人家看星座?或者现在不是很流行塔罗牌吗?你想去算那个也行。」

「你是故意来酸我的吗?」

「我怎么会故意酸你,这对我而言是恶意的污蔑。」

「污你的大头鬼,从现在开始,直到我们结婚的那一天,你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若是这样的话,我可能明天就将你绑进礼堂,你愿意吗?」

「季斯远你——」她真的会被他气到吐血。

「关於结婚的事你就不用烦恼了,我会安排得很好,绝对会让你有一个永生难忘的婚礼。」

「不用麻烦了,反正我们一年後就会离婚,又何必劳师动众、多花钱,直接去公证就行了。」

「你忘了刚才算命师说,我们会安稳吉庆、美德终世。」

「笨蛋才会相信。」辜羿玹说完後,直接转身就走。

季斯远看著她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愈来愈大。他竟然开始期待起将来的婚姻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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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季斯远告诉父母亲,他的结婚对象就是他们刚收的乾女儿辜羿玹时,他们先是吓了一跳,而後是欣喜若狂。当媳妇当然比当女儿好,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

打铁要趁热,他们很快买了一大堆礼物,一起上辜家登门提亲去。

「提亲?!」曹毓娴看著臭著脸坐在一旁的女儿。「你是说我们羿玹吗?」

「你除了她这个女儿,难不成还有另一个女儿吗?」

曹毓娴看著不发一语的女儿,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之色,然而坐在她身边的季斯远,则满是浓浓爱意地瞅著她看。

「刚听斯远说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你们看看。」王怡敏将他们自己去算命後写下来的纸张拿给他们看。「他们两人这么速配,又情投意合。」

辜信吾夫妇得知自己女儿的真命天子是季斯远时,当然也高兴得马上答应。

他们以前一直担心女儿嫁出去之後,会不会和公婆、姑嫂、妯娌相处得不好,但现在这些问题完全不需要担心了。

「毓娴,以後小玹嫁到我们家当我的媳妇,我一定会疼惜她的。」

「我们羿玹能嫁到你们家,那才是她的福气。」

「能娶到小玹这么好的媳妇,也是我们季家的福气呀!」两个亲家母高兴得仿佛要结婚的,是她们两人似的。「我已经请人看好日子,下个月二十二号是个好日子。」

「下个月会不会太快了?我看先让他们订婚,等明年再结婚。」辜信吾舍不得唯一的女儿这么快就出嫁。

「明年羿玹就二十九岁了,不适合结婚,还是今年内办一办比较好。」曹毓娴说。

「伯父,我和羿玹已经讨论过了,我们希望直接可以结婚。」季斯远故意在大家的面前握住她的手,表现出一份恩爱的假象。

辜羿玹很想甩开他的手,但看所有人都看著她,她也只好点点头,心里却气得想杀人。

「关於婚礼的筹备就全交给我,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给羿玹一个最浪漫、最美好的婚礼。」

「也不需要太过铺张浪费,简单一点就好了。」

「你不用担心这么多,结婚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去商量,现在的年轻人不都喜欢特别一点的婚礼,像是有人举行高空弹跳的婚礼,有人骑单车结婚。」季杰文笑著说。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喜欢搞怪。」

「这怎会是搞怪?这叫别出心裁,想让自己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充满回忆。」王怡敏脸上的笑意从未消失过。「斯远,你不是玩滑翔翼好多年了,要不要来办个滑翔翼婚礼?」

「你是说从高高的地方,架著滑翔翼飞下来的婚礼吗?」曹毓娴惊吓地问。

「没错、没错,将他们两人绑在一起,一起从很高的地方飞扬下来,这才叫比翼双飞,相信他们两人的心会更加紧密在一起。」

「不行,我有惧高症。」嫁给他已经是自寻死路了,再举行滑翔翼婚礼,她就算没有心脏病,也铁定会被吓出心脏病来,一命呜呼哀哉。「我看我们直接去公证结婚,既省钱又不用劳师动众,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怎么行!我们两家都只有一个小孩,怎么可以这么随便了事?」王怡敏第一个反对。她等这一天等好久了,还差一点把自己的婚姻也给赔进去,怎么可以让他们去公证就了事。

「这件事大家都不用担心,我一定办一个让大家都感到满意的婚礼。」

他们两人结婚的事就这么被订了下来,四个即将亲上加亲的老友,高高兴兴幻想著婚礼的画面,以及商讨所有一切该有的习俗礼节等等。

辜羿玹则哀戚著。怎么会这样?难道说,她的爸妈也早就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嫁出去?

还记得她妈妈在医院时曾说过,只要有人上他们家提亲,管他是阿猫阿狗,她一定马上答应,本以为是随口说说,没想到……

更别说这个人还是季凡科技的总经理、是她好友的儿子,她又怎么会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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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情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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