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姨妈家里(总第36章)

第六章:姨妈家里(总第36章)

小兰香跟着姨妈,从那座深山里走出来,进到了又一座更深的山里。这里的山不只是比她老家那里的山深,而且山很高,很陡,不敢想象站在山头上会不会突然掉下岩去。更让小兰香惊奇的是,姨妈家里的房子其实要比她家里的房子要好得多。她家住的是茅房,而姨妈家里的房子完全是用木板子拼起来的小阁楼。姨妈家里的东西,也要比她家里的多得多,粮食都堆了起来。可是,姨妈往往到她家里去,总是叫家里穷,总是要在她家里拿些东西回。过去,她还一直以为姨妈家里比自己家里难过,总是鼓动爹妈给姨妈点什么,现在,她才看到了真实,并不是自己家里比姨妈家里好,而是姨妈家里比自己家里好得多。

兰香被姨妈带回家的当天,姨妈就当着一些乡邻的面,说了她家起火的事,说了要留她在此住一些时候的话,但却没有说要收留她,这使兰香心里很不顺畅,不安心。倒是那个陌生的姨父,摸着她的头,问长问短,似乎很爱她的样子。

晚上睡觉,姨妈特别把她安排在大表姐香琴的房间里,跟大表姐在一起。香琴一开始像是很喜欢她,什么话都跟她说,还似乎很关心她,连晚上睡觉都要跟她共一个枕头。兰香觉得奇怪的是香琴老爱问话,什么话都问,像是不把她想知道的一切都搞得清清楚楚,她就吃不香睡不着。当大表姐香琴觉得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问了的时候,大表姐就说:“兰香妹,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兰香想也不想就说,“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读书。要是能让我读书,我一定要好好读,将来一定考起大学。”香琴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心理秘密,就跑到她娘面前,既是讨好,也是显示,还有那么点邀功请赏的意思,附在娘的耳朵边,悄悄地说,“娘,我告诉你,兰香妹她不想做活,她说她还想读书。”姨妈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故意大声说:“读书!还想读书?也不屙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命!还想读书,有口饭吃就是天大的福!”

兰香气哭了,她没想到大表姐是这样一个爱拨弄是非的女子,更没想到姨妈会这样来气她。姨父再次走过来,摸着她的头,轻声问:“你真的很想读书?”兰香点点头,又摇摇头。

此后一连几天,兰香不想理睬香琴,她觉得香琴是个危险人物,跟她打交道就会有事儿惹到头上。可是,香琴却要死皮赖脸的缠着她,还把手故意搭到她的肩头上,兰香被缠烦了,就推开香琴搭在她肩上的手,走开了。香琴觉得很没面子,一气之下,当时就把兰香的被子什么的抱出来,不要兰香跟她共一个房间。还当着别人的面,没好气地说:“你这个小穷鬼!还敢在我面前使气,你算个什么东西!不是我们家,你到哪里去安生?”说着,就要过来打兰香,被姨妈一手挡住,瞪了香琴一眼,然后对兰香说,“你也不看看什么人,她是我们家的小皇上,连她娘老子都要让她几分的,你跟她斗,不是鸡蛋找石头碰?”

姨妈与其说是劝她,不如说是给她一个暗示。想到自己的娘,兰香就偷偷地哭了。可哭归哭,她还得小心做人,要是姨妈真的不留她了,她还能到哪里去呢?家里的老娘要是知道她在这里住不下去,心里该有多难过呀。老娘已是一把骨头,活着不容易,她无论如何不能让老娘为她担心,那样老娘会没命的。娘在她出来的时候,偷偷拉着她的手这样教导她:“儿啦!到姨妈家做女儿,过日子,可不是在家,你端人家饭碗,要受人家管。姨妈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就算是受些气,你也要忍着点。”

兰香就开始学着委屈自己,好好做人。她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先是出去扯猪草,然后回来扫地,喂猪,做饭,洗衣,几乎所有的家务事都包揽下来了。香琴开始还帮着些,后来帮也不帮了,一切都是兰香做。兰香成了这个家的佣人,香琴也就成了这个家里的大小姐,整天的吃了玩,玩了吃,横草不沾,竖草不捡,动不动还使气,不高兴。姨妈一开始似乎很有些感动,动不动在别人面前夸奖她几句,后来觉得兰香吃她的饭跟她做事,合情合理,就不再有那种不安了。相反,习惯成自然,她开始随心所欲地支使兰香了。兰香一有闲的时候,她就坐在那里,一边梳妆打扮,一边大呼小叫,吩咐兰香做这做那,有时甚至是无事找事,好像让她闲下来,就是一个大错误。只是,在她心情特别好的时候,她还当着香琴的面有意地表扬几句,没想到,这样却惹得香琴心里不忿了。香琴是个好使小心眼的女孩子,她故意设一些圈套,让兰香自己往里钻。她或是在家务正忙的时候邀兰香出去玩,半天不回,让家里人恼火,然后就在娘面前告黑状,说是兰香邀的她,而不是她邀的兰香。或是在娘面前调嘴儿,说兰香说了什么什么难听的话。诸如此类的小动作搞了几次,姨妈就开始在兰香面前打脸色,甚至没个好言好语地骂。兰香不还嘴儿,她觉得骂得有理,兰香顶一两句,她骂得更来劲,措词越来越粗野下流。兰香有个忍的开头,就希望有个忍的结局,为了自己,为了老娘,她只好一忍再忍。

偶尔,姨妈良心现,也觉得这样对待兰香有些过份,就自觉不自觉地收敛了一些。兰香似乎找到了一丝自由的空间,开始活跃一些。生活,也似乎有了一线希望。然而,就在这时,新的问题开始出现:兰香越长越好看,她简直就像是有神仙在点化她,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都在一天比一天变得好看。这虽然应验了那句女大十八变的老话,却也引起了这个家的两个人的强烈不满:一是姨妈,她简直不只是一种嫉妒,而是一种憎恨,她觉得兰香长得太美不是一件好事,红颜祸水,似乎这个家里的一切不顺心的事都是因为兰香长得太好的缘故。就连那个臭男人越来越少碰她,也似乎是这方面的原因。这个思想非常不健康甚至灵魂很肮脏的女人,深藏了一种潜意识的不安,因此对兰香的长得特别出色有一种不共戴天的仇视心理。她总觉得兰香这样一个苦命的女子,是不应该长得这样漂亮的,太漂亮了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而相形之下,那个大表姐香琴却越变越丑,她的身材因为吃食不控而腰粗如桶,而她的个头却不见明显长进,好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压制着她,不让她长得均称,而偏要让她又矮又胖。她那从前还似乎很秀气的脸面也越来越大,那越来越大的脸再配上一副整天老不高兴的表情,就显得更丑陋。脖子本来就短,身材一胖,脖子就更短得像是没有脖子了。五官的搭配,应该高起来的鼻子却原地不动地塌着,而嘴巴却在不断加高,嘴唇也长得很厚。脸上的雀斑长了起来,越让她难看。不要说香琴自己的感觉,就是姨妈看着,也觉得非常不舒服,不服气,甚至常常怀疑会不会是上帝弄错了,搞颠倒了。于是,这对母女就开始对越来越出落得如一朵出水芙蓉般的兰香同仇敌忾了。可是,她们在表面上又不能有什么太明显的表示,更不能让人觉得是因为这个才跟兰香过不去的,便寻找种种由头,给兰香小鞋儿穿。

突然有那么一天,兰香正在灶下烧火,家里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兰香早就认识,以说媒为生到处混饭吃的媒婆八婶,一个是兰香不认识的陌生男人。那男人一嘴黄牙,胸部长着长长的毛,像个野人。那媒婆一进屋,就跟姨妈在后房里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悄悄话,说得兰香心里怪紧张的。

那两人走后,姨妈一反常态,笑眯眯地对她说:“香娃子呀!姨妈跟你说个婆家,找个男人,你看怎么样?姨妈可是为你好呀!女娃子嘛!百岁还是人家的人,姨妈也是舍不得你,可姨妈家里,究竟不是你的久留之地呀!再说,那男人虽然年纪大了点,人也老了点,可他很有钱呀!这个世界,有钱比什么都好!”

姨妈一面说,一面摆弄着一个放光的东西。兰香一想起那个男人就后怕,她突然跪在姨妈的面前,眼泪巴洒地求姨妈:“姨妈!我还小,你可别扔下我不管,我愿意一辈子伺候姨妈姨父,也决不嫁给那个年纪大得可以做我爹的男人。姨妈,你要是逼我,我这就去死。”

兰香那痛苦而认真的样子,让姨妈吃了一惊,也生了气。姨妈没她气地骂了一句没出息,叹口长气,打香琴给那边捎了口信,并试探性地把那个闪光的东西退了回去,算是回绝。兰香感激得要命,她抱着姨妈,不知道说什么好,却让姨妈一下子推开,又骂了她几句。晚间,香琴回来,并没有把那个闪光的东西带回来,姨妈更是对兰香恨之入骨。

此后,一连数日,姨妈对她的态度可是非常的不耐烦,无论她把什么事都做得很好,姨妈总要横挑鼻子竖挑眼,甚至让香琴出面让她难堪。

在那个似乎再也容不下兰香的家里,兰香觉得唯一可亲的是那个常常摸她头的姨父。每当兰香受了委屈,姨父就给她一种有人在同情她的感觉,实在是闹得有些过份了,姨父就会一回脾气,让姨妈有所收敛,叫香琴也不敢过逾张狂。只是,叫兰香想不明白的是,姨父每一回脾气过后,又要跑到姨妈面前去讨几句好,认几句错,甚至跟香琴解释几句,好像他的脾气得不对。这种做法,反而让姨妈和香琴得势更猖狂,报复心理越来越强。因此,兰香每次得到姨父的帮助过后,不是感觉到有人在帮她,而是在给她一种更潜在的威胁,一种更可怕的压力和某种不安的感觉。但她想到姨父究竟是姨父,她现在唯一值得依靠的也只有姨父了。

姨父和她过多的接近,让姨妈大为生气,姨妈有事没事,就摔盘子丢碗,她要让兰香感觉到,这个家里是她当家,别人谁都别想替代她的主子地位。兰香知道姨妈一向有这个好强和小心眼,就格外小心,百般注意,尽量不让姨妈生气,却过的是一种不可多行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的紧张日子。

一个阴雨天的下午,姨妈突然提出她要去走人家,香琴说她也要去。兰香问她们什么时候回来,姨妈告诉她,有可能一会就回。可是,兰香一直等到晚上,也不见姨妈和香琴回来。兰香睡在阁楼上,大风吹着楼顶上的瓦,像是鬼叫,兰香害怕极了,她用被子蒙住头脸,可那鬼也似的风声还是往被子里钻。突然,一阵大风从瓦缝里钻了进来,把床头的小油灯吹灭了。兰香更加害怕了,她不敢打开眼睛看面前的世界,仿佛满屋子里都是鬼在叫。兰香想起许多生在这栋阁楼里的鬼的故事,那些故事中的鬼都不是传说的,而是生在现实生活里的,其中有吊死在这个阁楼上的,有生孩子死在这个阁楼上的,还有喝药死在这个阁楼上的,他们一个个变换着可怕的面孔,有的是吊着长长的红舌,有的是蓬头散的月魔子,一会儿又变成一具骷髅的白骨架,突然间变成一个无头鬼,好长好长,一步一步地向她的床边接近。

兰香害怕得哭了起来。

就在兰香只知道哭的时候,一双毛手从被子外伸了进来,那只毛手像蛇一样地在她的身上爬行,从她的肩头那儿往下滑,她吓得满身抖,却说不出话来。那双毛手伸进了她的内衣,开始抚摸她那对刚刚长成的小**。兰香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感觉到那双手会是谁的手,但她怎么也不相信那个一直爱摸她肩头的姨父会做出这等没头没脸没人性的事来。那双手还在往下滑动,兰香又紧张又羞愤,下意识地缩成一团,并用手竭力推开那只毛手。可那条蛇样的手却得寸进尺地往前滑动,恐惧中的兰香突然愤怒了,不害怕了。她猛的一掀被子,怒目圆瞪着咒骂黑暗中的人。黑暗中的人还不甘心,开始实施暴力行为,他干脆整个人压了上来。兰香用双手死死地推着那人,突然,门外的场子上有人喊门,兰香一听就知道是姨妈的声音。本来打算喊人的兰香却不敢喊,她不只是顾及自己的名誉,更要顾及姨父的为人。姨父无奈,只好放弃了她,下楼去开了门。

姨妈进屋就质问姨父:“怎么叫门半天不见开门?怎么叫人没人应声?怎么楼上有响动?”

做贼心虚的姨父支吾了两句,理亏地睡去了。

姨妈却没就此结束,她跑到楼上来,质问兰香:“快说,姨父是不是对你动了什么心思。”兰香真想倒在姨妈怀里大哭一场,但想到姨妈的一向为人,听姨妈那醋意十足的下流口气,她不想出卖姨父,也不想毁掉自己的清白名誉,就什么也不说。

“小小年纪你的嘴还挺硬的呢!”姨妈进一步威胁着,“快跟我说,是不是你那畜生姨父对你怎么了?”

兰香还是什么都不说,她不能说。

姨妈下楼后,兰香用被子捂着嘴巴,狠狠地抽泣着,抽得整个阁楼都颤动了,痛苦的泪水将胸前的被子都弄湿了,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她。

第二天早晨,兰香还处在极度的被侮辱的痛苦中,楼下的姨妈却开始了她一个乡下女人什么都不顾及的粗野下流的诟骂。可那目标却不再是姨父,而是她这个清白无辜的侄女。兰香听着那些肉麻的诟骂,顿时觉得天昏地暗,似乎再也走不出去。究竟,她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经不起姨妈的那种羞辱。不要说反击,就连走下楼去作一点可怜的申辨都做不到了。她躲在阁楼的那间光线幽暗的小屋里,躺在那张破旧不堪的床上,只有听的份儿,偷偷流眼泪的份,连哭都不敢出声。

也不知楼下的姨妈还骂没有骂,反正兰香是气昏了,糊涂了,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混沌,迷蒙,就在那一片混沌和迷蒙中,她仿佛看到有一个吊死鬼在暗中支使她,叫她站在椅子上,将绳子悬系在那根粗大的梁上,然后,她好像是不知怎么办好,又好像听到那吊死鬼在悄悄吩咐她,叫她把那根绳子往脖子上一套,然后用脚将椅子踢倒。兰香还没有考虑好,那张椅子已经被她踢倒了,她突然感觉到喉咙那个地方好痛,好难受,她后悔自己还没有想好就这样作了,后悔没有在这样之前在心里跟老娘说几句知心话,但已经是来不及了,什么都由不得她了。她感觉到眼前一片黑暗,灵魂似乎就要离她而去,将去寻找她的爹娘去了。

就在兰香欲去还留的时候,门被隔壁的结巴大叔推开了。结巴大叔是来借背桶用的,他叫了几声,没人答应。他准备拿了背桶就走人,想到这样虽然没啥不可以的,但还是跟主人打个招呼的好,就又喊了两声,还是不见人答应,就顺着楼梯把脑袋伸到楼口那儿张望。这一张望不要紧,可把他吓了一跳。他想到救人要紧,几步飞上楼来,顺手操起那把柴刀,将那麻绳砍断,兰香便倒在楼板上。结巴大叔一摸兰香的嘴,似乎还有一口热气,就赶紧提起来一抖,又用手卡了兰香的人中,兰香便从阴阳界中回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看是结巴大叔,那眼泪就夺眶而出,整个人像一摊泥似在瘫软在结巴大叔的怀里,接着就是那撕心撕肝的哭声,嘴里连连说结巴大叔不该放下她,应该让她去了的好。结巴大叔很痛心地说:“娃子!有啥子想不开的?非要这样?”这话更触动了兰香的心,她望着结巴大叔说,“大叔!还是让我死去的好,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结巴大叔往日也曾零零碎碎地听说过一些兰香受委屈的事,但没想到兰香会被委屈到这一步,他就带着既痛心又愤愤不平的口气说,“娃子!莫怕!有什么心里委屈,跟大叔说,大叔跟你作主!”兰香的嘴巴动了动,她多么想把生在昨晚的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也洗去她一个女儿家的污浊见清白,可是,当她要开口时,她却又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自己的喉咙。这个太善良的女孩,实在是不想让别人受到什么打击,而情愿自己在内心里承受着那莫大的委屈,尽管她想说的都是事实。现在,她想顾及的不再是自己的名誉会不会因此有什么影响,因为她想信结巴大叔不会对他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她只是尽到最后一份良心,不让别人知道她有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姨父和把她如此不当人的姨妈。结巴大叔似乎感觉到什么,但他还是鼓动了她一句,说,“娃子!有啥想说的话,你就说出来吧。别憋在心里,会憋出事来的。”兰香绝望地摇摇头,很没底气地说,“没事,没事。”结巴大叔又问,“是不是你姨妈他们对你不好,虐待了你,叫你受委屈?”兰香再次摇摇头,言不由衷地说,“他们都对我很好。”结巴大叔知道这孩子很懂事,就不再追问,说,“娃子!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门槛,凡事你得想开点,你还有那么大年纪的老娘,她还在家里日夜牵挂着你呢!”这话说到了兰香的心坎上,兰香点点头,那眼泪却又止不住地往下流。

结巴大叔不想惹得兰香太伤心,又说了几句劝她想开点的话,就到坡里找到兰香的姨父,把兰香上吊的事郑重其事地说了,他当然没有想到促使兰香上吊的重要原因在他这个姨父身上,而只以为是兰香的姨妈委屈了她,因此想通过兰香的姨父做做工作,今后对兰香好点。

姨父听结巴兄弟这样说,知道兰香没有在自家兄弟面前供出他那丑事,心里顿有几分侥幸,为了掩饰他那无耻的心理,他脸不红心不跳煞有介事地直点头,表示一定要好好教训自己的女人。不等结巴大叔走开,他就当着别人的面,把自己的女人从那边地里呼过来,恶狠狠地说:“你做的什么好事!把兰香都逼的要上吊了!这传出去,人家要怎么评说我们这做姨父姨妈的!”姨父振振有词,似乎这样就可以更远地排除别人对他的怀疑。

姨妈当时还有点震惊,她没想到兰香会那样,由此看来她可能是在一定程度上委曲了兰香,可男人当着那么多的外人,说她不会做人,这使她很难堪,也很损她的名誉。听着听着,她终于恼羞成怒了,当着别人的面,指着男人的鼻子说:“看你说的!就好像我是个没心没肝的坏姨妈,把她委屈死了!她做错了事,我才只是轻轻说她几句,她就寻死觅活的上吊,明日我要是重说她几句,她岂不要跑去跳崖?罢罢罢!就算是我这个做姨妈的不会做人,让她趁早走远些的好!免得到时候弄出大事来,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呢!既然我在别人心中不是什么好姨妈,这名誉也不是挽得回来的,不如干脆做个恶人,也落得个撇脱干净!”

一面说,一面就往家里跑,看样子是要回去赶人走路了。结巴大叔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样,赶紧过来拉住她,好言相劝,哪知这女人可是得理不饶人,硬撑了那个理儿,决意要这样做。她一路嚷着叫着,要赶兰香走路。其实,她一直在找岔儿想赶兰香走路,只是没有个合理的说法,这回可让她找到了。

大家都过来和解,可谁劝也不行,姨妈已经将兰香的一些衣服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兰香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可到哪里去,她还真的心里没谱儿。

结巴大叔见事情僵到这步,只好先把兰香领到自家屋去住一晚上,让姨妈消气,明天再回来。

兰香来到结巴大叔家,就有一种回家的感觉。结巴大叔虽然没养她,可结巴大叔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她,让她有一种女儿对父亲的依赖感和幸福感。结巴大叔虽然是个粗人,却也是个很细心的大叔,每当她遇到心里非常难过的事时,结巴大叔总是有感觉地跑过来劝她,问她。

第二天早晨,兰香被结巴大叔叫醒了,结巴大叔给她端来一确定热乎乎的面籽,要她吃。兰香吃了这碗面籽,递碗时禁不住说出了藏在心底多年的话:“大叔!我不回姨妈家,我就在你家做女儿好不好?我跟你做事,做很多事,我还听话,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长大了我还养活你!”

结巴大叔是个软心人,娃子把话说到这人地步,可见娃子心里有多大多深的委屈呀!可是,兰香的姨妈就在隔壁,那女人要是不同意,那一张嘴可是不饶人的。这样做恐怕不太好。但想想,如果兰香的姨妈真的觉得兰香是个包袱,也许她会借梯下台阶,同意。

结巴大叔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走进了兰香的姨妈家里,没想到才说了几句,就打翻了姨妈的臭坛子,她五味俱全地叫骂起来。说兰香是个过河折桥没良心的东西,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大,就翻脸不认人,要跟人家做女儿,不要她这个姨妈。说兰香这样做,分明是让人从心里认为她这个做姨妈的是虐待了她。还捎带着骂了结巴大哥,说他是不种核桃却想吃核桃。最后,她干脆明言,事到这个地步,兰香这个没良心的,就是想回来,她也坚决不要!

结巴大叔就不知道怎么办好。这时,他突然想起了自家屋的一个在城里打工的侄女儿。侄女儿是前天从城里回来的,说是住两天就走。结巴大叔想凭自己的面子,叫侄女儿把兰香带到城里去打工,那样兰香就不会没有着落了。

结巴大叔就赶紧带着兰香往侄女儿家去。侄女儿春芳正在梳头,结巴大叔就说:“春芳,你不是很有办法吗?把兰香这可怜的娃子也带到城里,给她找一个工作吧?”

春芳回头瞅了瞅跟在结巴大叔身后的兰香,说:“现在不行!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春芳态度生硬地说。

“以后要等到什么时候?”结巴大叔以一个叔爷的面子,态度强硬地说,“这娃子现在没着落,就算叔爷我求你帮个忙吧!”

春芳说:“那我就试试吧。”

第二天一大早,春芳就带着兰香进了城。

结巴大叔说完这些,又补充说,有些情况是他后来才慢慢知道的。他并没有因为讲出了这些而显得轻松,相反心情仍然像当年一样沉重不安。他问黄律师是兰香的什么人,他想知道兰香现在在城里的情况。黄律师含糊其词地应答了两句,将话题迅转移,问到了那个叫春芳的姑娘的下落。结巴大叔告诉他,春芳去年已结婚成家,但她至今还在新城打工,春芳的丈夫在家种地,春芳每年要给家里寄万把多块钱,家里已经盖了楼房,就是还没有装修。黄律师说了回城后有可能见见春芳的想法,结巴大叔就很爽快地把春芳现在的大概地址告诉了他。

黄律师心情沉重地从结巴大叔的家里出来,心里虽然解开了兰香这段生活的疑团,却也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从兰香在她姨妈家里住的这段日子的生活来看,兰香完全是一个心地善良而又性情宽厚甚至愿意逆来顺受的女孩。在由嫌贫爱富的姨妈和刁钻古怪的大表姐,还有那样一个衣冠禽畜的姨父组成的特殊家庭环境里,没有相当的忍耐力和生活勇气,是很难生活下去的。这种性格,应该可以决定她不易走上邪路的命运,可她最终为何还是难以避免地走上了杀人玩命那样一种绝路呢?此外,从姨妈家里出来,她这种性格,原本是可以好好打工挣钱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却为何当上了三陪小姐呢?莫非是为了钱?不会?兰香绝对不是那种人。除非,她在进城之后,渐渐地失去了把握自己命运的权利和自由,滑开了正常的人生轨道?

回城后,黄律师决定立即与被告见一面,更多地了解一些情况,并转告山里头的瞎子太太和那个结巴大叔对她的问好。

可一到家,他就接到了律师所给他打来的电话,说是明天上午就要进行审理兰香一案的次开庭。通知已经下过了,因他进山了,没办法联系。黄律师觉得这事来得有点突然,不只是时间上显得太急,而且他也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但既然通知已下,他也只好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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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姨妈家里(总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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