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安缇！」

一只摇晃的手在韩安缇眼前挥舞了一阵，才唤回她漫游的神智。

「嗯……」韩安缇回过神，见到多双眼睛全直勾勾盯着她看。「啊，抱歉……妳们刚刚说了什么？」

「安缇，妳在想什么？怎么这么不专心？」

游舒涵皱眉。她们叫了韩安缇不知已经几次了，她居然毫无所觉！怎么才吃个中饭回来，就变成这副心魂不属的模样？

「怎么从中午之后妳就魂不守舍的？」孙安蕊偏着头问。

「该不会是跟贺斌吃饭时发生了什么事吧？」梁净柔挤眉弄眼道，惹来大家暧昧的笑声。

「是不是贺大帅哥跟妳告白了？」

「该不会吃顿饭就陷下去了吧？」虽然从没看过安缇对哪个追求者动过心，但这次的对象可不是一般人，以往的经验并不适用。

「不要乱说。」她有气无力的斥责。

不过，她的斥责根本制止不了这一帮人讨论的兴致。

「安缇，妳怎么认识贺斌的？」

「他是不是在追妳呀？」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贺斌怎会突然大驾光临外文系。

「不可能的。」她马上戳破她们一发不可收拾的幻想。「我才见过他三次面。」

「安缇，我真羡幕妳，居然跟两个大帅哥都那么熟。」同学羡慕的望着韩安缇。若是她能跟两人中的一个说上一句话，就能让她兴奋得睡不着觉了。

「就是呀，那两个白马王子可不是想接近就接近得了呢。」

「说真的，如果我跟那种大帅哥很熟，一定巴不得让全天下的女人都知道。啊！好有虚荣感！」有人打趣道。

韩安缇能了解别人会有的心里假设；但如果她们是她的话，想必那种罗曼蒂克的想法就会马上幻灭；就像她没被男生追求过之前也不了解被不喜欢的人喜欢上是一件多困扰的事──因为必须时常应付一堆莫名其妙对自己产生敌意的同性──那种感觉当然谈不上愉快了。

「我不想变成女性公敌。」她吐吐舌头。

「也对哦。」众人笑道，纷纷点头。

「对了，安缇，霍哲风对学生会会长这位置到底有没有兴趣呀？他明年会不会参选？」

「没有吧。」她摇摇头。「没听他说过，而且他一向对这种事没兴趣的。」实在很难想象霍哲风当上学生会会长的模样，他一向不玩这套的。

「那还真可惜呢，学生会会长可不是人人可以当的，像他呼声那么高的就更少了。」

静静听着她们讨论霍哲风──这种情况韩安缇并不陌生；女孩子向来对霍哲风的事都很有兴趣，而他的低调看在别人眼里反而成了一种神秘，更加深了想探索的好奇心。

而当别人像讨论明星似的讨论着他时，她竟有种奇异的距离感，好像她们在谈论的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尤其当她们谈到的事和她所熟悉的他完全不搭时。或许，有些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甚或完全没想过的。幸好，这种距离感在见到他后就会立刻消失。

这时，孙安蕊却突然插进了话，两眼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不过，安缇，我想问妳一个问题已经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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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对霍哲风没有感觉吗？

沉默的走着，她偷瞄着身旁的他──俊美立体的轮廓、一双深邃的眼眸……实在教人难以猜测他的想法。

没想到……他会突然来系上找她。

妳对霍哲风没有感觉吗？

这个问题并不是第一次被问。从国中开始，每当被问起这个问题，她若是不正襟危坐、再三拍胸脯保证，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就算自己不会想太多，但时常被人这样问，叫她一直装聋作哑也不是办法。

在霍哲风小学三年级那年搬到她家隔壁算起，他们已经认识了十一年。与其说她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倒不如说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思考模式──绝对、必须义正辞严的否认。

不知道刚刚她同学在教室里的对话他是不是听到了？

才下午五、六点时分，太阳却已渐渐沉下去了；一走出系大楼，即使身上穿着厚毛衣，但寒流所带来的低温和强风，仍令怕冷的她微微打了个寒颤。

「冷吗？」他察觉了她的瑟缩。

「还好──」她话还没说完，只见他已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不用了。」

「穿着吧。」

看着他不容人拒绝的眉眼，她叹了口气，认命的将外套穿上。

「那你呢？」她皱眉，担心的望着他只穿了件长袖上衣的上身。

「我不冷。」他望着她在冷空气中显得白里透红的美丽小脸，眼神是少见的温柔。「我没妳那么娇弱。」

「哼，什么嘛！」她抗议似的瞪大双眼，「我从小到大感冒的次数可是此你少哦。」

他低沉的笑声传来，却是不置一词，只是伸手接过她手中沉重的课本。

「要不要喝咖啡？」

「好呀！你知道哪里有不错的咖啡吗？」

「嗯，学校旁边就有一家，我们买回去喝。」

「好。」她无异议的点头。

两人安静的走着，她随意又找了个话题。

「今天怎么会来找我？」

想起一群女人突然见到霍哲风出现在外文系大楼时的反应，她就想笑。平时有事没事就爱拿出来讨论的话题人物突然出现眼前，当真令她们一时无法反应，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愣愣的望着他发呆。

一天之内A大的两大焦点人物毫无预警的出现在外文系，怎么不叫人讶异？

「刚好经过。」

「怎么不多待一下？我同学都很喜欢你。」她抿着唇笑。

「不要。」他敬谢不敏的表情仍是酷劲十足。

「不过……」她大眼偷偷瞄了他一眼，终于把话题转到她真正想知道的问题上。「我真的没想到今天中午会看到你。」

「我也是。」

「你和许淳亚很熟吗？」当她问出口，也同时感到自己的心竟因为紧张而揪痛了起来。

「还好。她找我谈社团的事。」他挑起俊眉，将话题转回她身上。「贺斌在追妳？」

「你知道他？」

「听过。」

她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因为没想到他虽然一副对八卦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其实也是有在注意嘛！

「我跟他不熟。」她勾住他手臂，自然熟稔的动作一如这十年来，调皮的笑问：「脸绷得那么紧，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如果我说是呢？」他的语气和眼神里竟有种反常的认真。

她努力的压下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故作轻松的笑道：

「可是你也被我抓到跟许淳亚约会呀！那我们不是扯平了？」

他没有回答，深邃的黑眸更深沉难测了。

走到学校旁的一间咖啡店，店面很小，只有四五张桌位，当然已经全坐满了，小小的柜台前却仍排着长长的一列队伍。

他找了不远处一个可以坐下的位子，道：

「妳在这边等，我去买就好。」

「我跟你一起去吧。」她拉拉他衣袖。

「那里人多，乖，我很快就回来了。」一如从前，他总是不让她排队，因为知道她不喜欢人挤人的感觉，所以让她在旁边等着。

就算他们站在不显眼的角落，她仍可以清楚感受到旁人朝他们投来的目光；虽说跟霍哲风出门一定会碰到这种情况，但她心里仍有着些微的不习惯。

谁叫他是那种教人无法不看第二眼的人？

她实在无从去判断：他的优秀和出色之于她，该是种困扰还是骄傲？

不一会，他帮她买回了她喜爱的热可可，为自己买了一杯焦糖拿铁。

「谢谢。」啜了一口热可可，当舌尖感受到那浓郁的甜美醇香，自然而然的，身子也暖活了起来。她对他甜甜一笑。「好好喝。」

看着她满足的娇酣神态，他也笑了，帮她将过长的袖子卷起，让她的双手方便活动些。

「你常来这里？」她手握着温暖的纸杯，大眼望向店里川流不息的人群。

「不常，只来过一次。」他闲适的笑道，无形中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她坐着，过大的外套几乎将她上身掩盖，就见她小脸贴着他外套的领口，彷佛可以感受他的气息包围着她。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们两人的相处，她都是被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事实上，她一直就觉得他很好，也因为太好了，所以有不大真实的感觉。外表好，功课好，甚至那么会照顾人──

她已经太习惯他的存在，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没有了他，她的生活将会是怎样的凄惨？

「我真不能想象如果没有你……」她突然幽幽的说。

他陡然停下动作，眼中有着某种不知名的火光在跳动，屏息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只是，安缇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异状，彷佛坠入了回忆中，继续说道：

「从小三开始我们就当邻居了，到现在已经十一年有了吧。有时候我会很好奇，如果你没有搬到我家隔壁，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她朝着他甜甜一笑，「但我确定，绝对不会比现在快乐。」

他一直是她的精神支柱，不管好的，坏的，悲伤的，快乐的，她第一个想倾诉的对象总是他。这个事实十一年来从没有变过。

他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怎么了？」她望着他，问道。

「那，答案是什么？」

「什么答案？」她不解的问。

「妳对我──没有感觉吗？」

她猛然抬起脸，深深坠入了那双墨黑如子夜的眸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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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仍像往常般平静、忙碌且充实。

炎炎夏日中，她在学校找了个行政助理的工作，另兼了几份家教；而霍哲风，一如以往的，在期末考结束后，登上学年度电机系第一名，更被「新电」网罗成为见习工程师。

安缇坐在办公室里无聊的转着手中的笔，和她在同一单位上班的同事小菲唤道：

「安缇，二线电话。」

「好，谢谢。」

她一接起，霍哲风低沉悦耳的嗓音就传了来。

「情人节快乐。」

「咦！今天是七夕？」看看桌上八月份的月历。农历的日子她通常不是很清楚，但脑中依稀记得几天前同学似乎曾提过。

她笑了，揶揄他：「难得你会把这种节日放在心上。」

「今天妳会回来吃饭吧？」难得他会征求他人的意见。

「好。应该没什么事。」她看看手表。「我大概五点下班。你呢？」

「我四点半就会回家了，那我在家等妳。」

「好。」

挂断电话，小菲立刻一脸好奇的探头过来，暧昧笑道：

「刚刚是谁打来的？男朋友吗？」

「妳呀，别胡思乱想了。」她笑道：「是我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朋友？」小菲有些讶异。「朋友会在七夕约妳？」

「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小菲扬起眉，摆明不信。

「妳确定对方也是这样想的吗？」

她的话让韩安缇一时哑口，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着她的反应，小菲拍拍她的肩，笑道：

「好啦，我只是说说而已，别想太多。」

她也笑了，问道：

「那妳男友呢？」

小菲立刻羞红了脸，甜蜜道：「等一下下班他会来接我。」

「好好哦！」她笑着捏捏小菲的脸颊。「真幸福。」

下班后，安缇走出行政大楼。突然一辆跑车在她身边停住，小菲转头问她：

「妳没带伞，要不要我们送妳回去？」

「不用了。」她笑着轻推她，「雨不大，没关系的。妳赶快去跟男友甜蜜约会吧。」

目送小菲走后，她独自站在骑楼下望着飘飘细雨。空空荡荡的行政大楼只剩下她和管理员。暑假期间校园里的人本来就不多，在毛毛细雨的天气情境中更显得寂寥。

轻轻叹了口气。她忘了带伞，虽说这雨不大，但骑脚踏车回到家大概全身也湿得差不多了。

拿起资料夹，聊胜于无的遮住上方，她往大楼旁的停车棚走去。

妳对我──没有感觉吗？

自从那天他问了她那个奇怪的问题之后，就常常让她心神不属。当时她只以玩笑含糊带过，而他也没再追问下去。

然而从那之后，他的那句话便深深印在他脑海中，让她时时想起，也时时……困扰着。

她心不在焉的走着，没发现到小径灌木丛旁晃动的人影──

「啊！」

一把雨伞突然罩住她头顶上方，她尖叫一声，惊魂未定的瞪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人影。

「对不起。吓到妳了吗？」

贺斌一脸歉然的望向吓得花容失色的韩安缇。他已经在这里等很久了，才会一看到她便没多加思索的就跑了出来，以致吓到了她。

「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安缇眨眨瞪大的美眸，手仍抚着胸口，显然心有余悸。

「我知道妳这时候下班，所以就来了。」他搔搔头，不好意思的解释道，难得的有困窘的感受。

「原来是这样。」她望着贺斌，心想：他似乎总在她放学或下班后出现。

「妳怎么了？怎么从刚刚就心不在焉？」

人行步道上，除了两三对情侣依偎走过，几乎就没什么人了。一般人就算只是淋着小雨也会快步走过，安缇却三番两次差点撞到行道树、被地上的石头绊倒，任谁都可以轻易看出她有心事；但，是什么心事呢？

「没事。」她居然想着霍哲风的事想到失神，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好吗？今天很多餐厅都推出七夕情人节套餐哦。」

「呃，好啊……」见他热烈的语气，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便点头答应了。

吃完丰盛的情人节大餐，两人又去看了一部新上映的文艺爱情片，然后贺斌坚持送她回家。安缇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安缇……」

经过她家门口的公园时，贺斌突然停下脚步，将她扳正面对自己。

「当我们在一起时，妳常常心不在焉，不知道妳想的事情里，有没有包括我们的事？」

他脑中突然闪过霍哲风的身影，那是一个出色到会令他感到光芒被掩盖过的男孩，而这并不是一种他会习惯的感受。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众人注目的焦点，也向来都是个领导者，但霍哲风的魅力却让他感受到压力。

一开始他就知道霍哲风和韩安缇认识已久，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甚至怀疑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纵使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几年，照理说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但他还是莫名的担心……

「我们？」

她直觉想挣脱，但他却握得更紧，低柔的将已在心中回转千百遍的话吐出：

「我想……妳应该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意。」

「我……」

「我喜欢妳。」

她抬头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感到他的气息愈靠愈近。

「我想知道……妳是不是也有相同的感觉？」这应该就是他担心的地方吧？因为他无法确定她的心意；这样的感受对一向不需费心思去讨好异性的他竟是奇异的陌生。

「我……」她脑中一片混乱。他们现在就站在她公寓门前，她既担心他看见霍哲风，更怕霍哲风会看到他们……

「安缇！」贺斌不禁紧张了起来。他从来不喜欢那种爱幻想的花痴少女，可是韩安缇的安然自若却让他不禁怀疑起她对他是不是根本没有感觉？他不希望韩安缇跟其他女孩一样，却又矛盾的缺乏自信……

瞬间的心悸，让他下意识的拉进她，吻住她的唇。

安缇呆住了，忘了要挣扎，等到终于回过神，才猛地推开他──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贺斌立刻放开她，懊恼着自己的冲动。

「我……我先回去了……」

「等等！安缇，我希望妳能好好考虑我们的事……」

安缇头也不回的跑进公寓大门，将他的声音抛在身后，心情烦乱不已。

贺斌居然吻了她！

怎么会这样？！

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她便快步跑上楼打开了门。正当呼出一口气，满屋子的黑暗马上提醒了她另一件事──

她──竟然忘了自己答应霍哲风要回家吃饭！

她愕然的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这么糊涂。从手提袋里拿出看电影之后就忘了开机的手机，果然看到好几通他拨出的未接来电。

她怎么会这么粗心呢？

不知道霍哲风等不到她，会不会已经先吃了？

她懊恼的骂自己太粗心大意。走到霍哲风的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哲风？」

没有等到回应，她伸手正要转动门把，门却开了。

霍哲风拉开门，身后的房内却是一片黑暗，房内的冷气在他开门的瞬间袭向她，让她硬生生打了个冷颤。

「对不起……我……」她绞紧了手，却想不出任何好理由。「我忘了要回家，又出去吃饭──」

对上他的眼眸时，她不禁止住了原本打算说的话，因为他的脸色看起来好冷漠，跟平常生气的样子完全不同。她从来没看过他这种表情。

他是不是真的很生气？

「对不起……」她再道歉一次，心里的自责和愧疚真是难以用笔墨形容。

没想到他一句话也不说就打算把门关上，她连忙用手抵住。

「你刚刚在睡觉吗？怎么把冷气开得这么强？会感冒的。」她边挤进门内边说着。虽然夏天的夜晚很闷热，但当她走进他没开灯的房间内时却觉得像是在冰箱里一样。

当她正欲找寻电灯开关时，他却把门关上，房间内霎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咦！哲风──」她惊愕的转身，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扯入他怀中。

在黑暗中，她被紧紧抱住，她的脸和手平贴在他熨烫的胸膛上，寂静的空间内只听得到他沉稳的心跳声。他身体所带来的温热令她体温骤然升高，呼吸也不由自主的加快──

「哲风，你──」

还来不及问，他高大的身躯已将她压向床上，她惊呼一声，差点失去平衡，连忙伸手攀住他的肩膀。

两副身躯紧贴着，她被他全然的压在下方，完全动弹不得；他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的腰背，而她则搂住他的脖子。

这姿势实在太暧昧，她急忙想推开他，他却一动也不动。

「哲风，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妳就是不懂……」

他低沉的嗓音响起，脸深深埋进她的颈间，温热的唇呼出的热气令她的肌肤起了一阵轻颤。

「你在说什么……」她忘了要挣扎，也忘了去思考，全身细胞敏锐的感受着他的接触。

「我这么喜欢妳……为什么妳就是感觉不出来？」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安静了半天，她只能吶吶的道：

「我不懂……」

他的脸离开了她肩颈，借着黑暗中微微的光线，他深沉的黑眸俯视着她，闪着某种陌生又熟悉的热切，如一潭池水般将她吸了进去。

他们靠得好近，气息交融着。她感到他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扶住她的后脑勺。他的碰触彷佛带着电流一般，让她失了抵抗的意志，甚至忘了要挣脱。

「安缇……」他轻柔的气息再度袭向她，让她几乎醉了……但在她最没有防备的这一刻，他的唇却印上她的──

他的另只手指压着她的下巴，不让她有任何挣扎的空间，然后轻柔的撬开她的唇齿，他的舌像是在采蜜的蝴蝶般逗弄着她，时而轻柔，时而猛烈，彷佛要将她的灵魂引领到一个新的世界。

他深刻的吻令人沉醉，她晕眩了，忘了挣扎，忘了思考，双手下意识的收紧，让自己更贴近他。

「嗯……」

她的嘤咛声将自己的意识唤了回来，彷佛闪电般劈进她脑海──

她浑身一震，用力推开霍哲风。

「不，不要！」

魔咒霎时破解，她的意识回到了现实世界。

分开的两人喘息着，瞳孔逐渐适应了微微的月光，她摀着唇，不敢相信他们方才做了什么。

「我们居然……」她仍是无法由方才所发生的事中回复过来，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他的大手抚向她的脸，声音喑哑：「为什么不可以？」

她退缩了下，推开他的手想站起身，无奈身躯被他强健的手臂紧紧压制住。

「放开我！」她慌乱的低叫。

「不放！」他的声音同样不稳，「为什么妳总是这样躲我？」

「我没有！」她摇头，神情像受惊的小鹿般，「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握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他的眼。

「妳懂！妳从来都懂！只是妳一直在蓄意忽略我喜欢妳的事实！」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她愣住了。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她气弱的回嘴。

「我从来都不是在开玩笑，从来都不是。」

「你……」他的语气坚定得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冲口而出：「但是你不该吻我！」

他瞇起眼，阴鸷的眼神令她瑟缩了下。

「但妳却让贺斌那家伙吻妳？」

她惊愕的瞪着霍哲风。原来他看到了？他看到贺斌吻她了？可是她根本早忘了贺斌的事。

但，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情绪使得她大声叫道：

「对！我允许他吻我，但我不允许你吻我！」

话声刚落，她就后悔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言不由衷的话，事实上她并不是那样想的。为什么要那样说呢？看到他陡然阴冷下来的神情，她知道那些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我喜欢妳，一直都喜欢。」

他突然开口，语气是她从没听过的认真。那个她所熟悉的他、她所熟悉的回忆、她所熟悉的朋友关系、她以往只把它当开玩笑打发掉的情绪，已经变质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所适从令她彷徨无措。

「但我们是朋友。」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她却觉得心好痛，但她装作没看到他那突然灰暗下来的表情。「我们从以前就是最好的朋友，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我从没把妳当单纯的朋友。」朋友这两个字，可以说是最残忍的宣判了。

「但我是！」她立刻回道，怕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击破她的心防。「我一直都把你当弟弟看，要是我们真的发生了什么，你要我怎么面对我那些朋友──」

当她在说了大半辈子「我们只是朋友」之后，要她如何去面对那些暗恋他的朋友？当她们发现原来那只是她在说谎，她又要如何自处？那种根深柢固的观念突然被破解，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样是不对的！她怎么能这样做！？

「又是她们！」他不客气的截断她的话。「难道我和妳的事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吗？」

「但是……」脑中一片混乱的她根本没办法好好的跟他谈，只能说：「总之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言而无信。」

「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我对那些女孩子从来就没有兴趣。」

「她们之中有很多很好的女孩，你会找到你喜欢的。」

他瞪她。

「难道妳当我的感情是物品，要送人就送人？」

「总之，」她猛摇头。「她们要是知道了──」

「我不想知道她们的想法。」他再度扳正她，灼灼的眼眸凝视着她。「我只想知道妳的想法。妳，喜欢我吗？」

他靠她好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提醒着她──他们方才热烈的拥吻。

以前，就算他们靠得再近，她都不曾感到任何异样，但那个吻完完全全改变了这一切，她从不曾这样心思紊乱过。

「不喜欢！」她几乎没有思考的就冲口说出。是不敢思考。

听到她的回答，他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她别过脸，不敢面对他凝视的眼。

「那妳喜欢贺斌吗？」过了许久，他低沉清冷的嗓音响起。

「我……」她把心一横，回答：「我会考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又是一阵窒人的沉默，她不敢呼吸，有种就要被宣判徒刑的感觉。

终于，他开口了。

「好，那既然这样，我祝福你们。」

他的声音变得好冷淡，让她无措又害怕，她好想伸手抚他的脸，告诉他她只是在骗他；但她不能，已经走到这步田地，她已无法回头。

「我一直以为妳只是在逃避，并不是真的不喜欢我。结果我错了。」他的声音回荡在冰凉的空气中。「刚刚的事，对不起，我不会再犯了。」

多年来，他的心一直系在她身上，无论多少女孩对他示好，他始终无动于衷，他心里始终只有她，根本容不下别人。

他曾经尝试和别的女孩交往过，以为如此做就可以冲淡她对他的影响，没想到却是反效果。他发现，他对她的感情早超过年少时的悸动。

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但她的心却不属于他……

空气中的沉默令她连大力呼吸都不敢，她的心呼喊着，唇齿却是一径的沉默。

「妳出去吧。」强压下心中的纷乱难受，他冷然道。

她没再说话，站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心却揪痛得痛苦难当，彷佛她将失去世界上最珍视的人……

抚着唇，她不敢去回想刚刚那充满情欲的吻──自己竟没有半点抗拒，还不由自主的回应他……

都怪他吻了她，害她没办法心平气和的思考。

对，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吻。

再过几天，等时间久了，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

她相信时间会慢慢冲淡这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