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说，我现在的反应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吃醋？」

「百分之百相似。」

「所以，我是在吃醋？」

「废话。」

「那我是在吃谁的醋？」

「……James，其实你第一眼见到他时就爱上他了。」

「……」

「卓小红只不过是配角，衬托你和James的配角。你气卓小红阻断你和James说话的机会；也气卓小红把James拉得紧紧的，然后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更气自己特意制造的机会，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所以……我到底是在气小红，还是在气James？」

「气James。」

「为什么？」

「因为，你爱他。」

「……」

「……」

突然陷入一阵沉默，一股冷气吹来，凉风飕飕。

「还有，身为你的老朋友兼老板，我得提醒你，就算你爱James爱得快要失去理智了，但请别忘了，他怎么说都还是八卦杂志社的老板，我们公司最近那宗投资案请千万别走漏风声，要不然被大丰投资知道了，我们的损失将不可估计。」

「……」无言。

「还有－－」

「……还有什么？」

「请注意防护措施不可少，身体安全最重要，千万不要为了贪图一时的愉悦，而葬送了一辈子的幸福。这是我前几天替性病防治所拍的公益广告台词，希望你能谨记。」

「……」

「最后，祝你幸福。我要去轧戏了，再见。」

「……」

看着汪子平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齐擎风除了啼笑皆非之外，实在很难有什么其它的感受。

他望着门板发楞了五分钟，除了无言，还是无言。

直到五分钟后，办公室的门板再度被开启，汪子平那副讨人厌的笑脸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虽然我很想学习你当初看好戏的心情和态度，但因为我天性纯厚，不忍心看唯一的好友身陷感情泥沼，所以我又回来了。」

这段话恶心得像是连续剧的台词，所以齐擎风决定自动略过，他平静地望着汪子平，突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恍恍惚惚地响起。

「你是回来告诉我，其实我爱的人不是James，而是卓小红吗？」

其实，这才是他今天想听见的结论吧，齐擎风心底突然有了这样的念头。

他望着汪子平，而汪子平也望着他，又沉默了三分钟后，汪子平才摇了摇头说：

「不，你爱的人还是James。只是……」

汪子平故意留了话尾，然后只是笑，那笑让齐擎风觉得十分碍眼，他瞇起了眼睛，心里考虑着该不该一拳打掉那讨厌的笑。

「只是什么？」齐擎风的耐性正逐渐在消失中。

「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说。」

「之前，我一直不懂你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女孩这么坚持，不仅愿意主动要求贴身专访，还找了一堆我无法理解的理由，什么弥补、什么错误，根本纯情得太不像你，说实话，我到现在仍无法理解。毕竟认识你这么多年来，我从没看你后悔过什么，又对哪个女孩这么费心过……但，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了－－」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在看见了齐擎风蹙眉瞪眼的有趣表情后，才又继续道：

「原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James相逢，其实你从五年前就对他无法忘怀了，虽然你们才重逢几天，但其实这段感情已经沉淀五年了。」

「……」

早已习惯汪子平的疯言疯语，也知道汪子平是趁机在报复当初他和唐小珂串通骗他的事，虽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硬要拿James来当主角，但齐擎风知道汪子平的暗示－－

五年哪……

他记得自己五年前还特地要秘书搜集了卓小红的所有报导。

他记得自己五年前是多么挣扎的向报社要求了封杀的决定。

他记得自己五年前的愧疚和不舍。

他记得自己五年前对卓小红的欣赏和期待。

他记得五年前卓小红的爽朗模样，也记得她现在脸上永无止尽的微笑。

他记得五年前卓小红偎在王清日身边的情景，更记得昨晚她和James历历在目的亲密。

有些疑惑似乎正缓缓解开中……齐擎风倏地发现，有些情绪似乎早就在缓缓发酵中，在他还没发现之前就已经开始发酵，且正一点一滴的在累积改变中。

「你自己慢慢想，我该走了。」

汪子平的声音打断了齐擎风的思绪，他回神，看见汪子平正拉开了门板，从门口处望去，他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远方会议室的玻璃窗前，旁边似乎还站着一个眼熟的男人。

「他们……」齐擎风没发现自己皱起了眉头，视线一直紧盯着远方的两人不放。

汪子平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不在意的耸耸肩道：

「我忘了告诉你，王经理已经缠了卓小姐好一阵子了，从我第一次进来到现在……大概有半个多钟头了……」

他后头再多说什么兴风作浪的话都没用了，因慧齐擎风已经像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小红，我好爱妳，这五年来其实我根本不曾忘记过妳，请妳顾念着我们五年前的感情，重新考虑我一次吧！」

齐擎风只来得及听见这句告白，接下来便看见王清日强吻上了卓小红，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思绪有一秒的空白，接着只听见－－

啪的一声，卓小红回赠了一枚火辣辣的巴掌给王清日。

「王先生，请你自重，我和你是绝对不可能的，请你死心吧。」

虽然被突如其来的强吻了，但卓小红仍是不亢不卑的望着王清日，没有丝毫的慌张，没有丝毫的局促，那落落大方的自信让齐擎风心中一紧，有些莫名的情绪又悄悄地探出了头。

「可是……」

见王清日似乎仍不肯放弃，齐擎风清了清喉咙，知道该是自己出面的时刻了。

「王经理，我相信你应该还有其它公事需要处理吧？」

冷冷的嗓音响起，齐擎风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对上卓小红惊讶的眸光，然后视线不自觉的放柔、再放柔，直到卓小红尴尬的别开了头，他们才发现王清日早不知何时就已经退场了。

「……你来很久了？」

卓小红下意识的退了一小步，她突然感觉空气变得稀薄，齐擎风的视线没来由的让她感到发烫，情不自禁地，她想起了昨晚那场无名的眼泪。

「不是很久，但却已经足够看见一切。」齐擎风耸耸肩，顺手关上了会议室的门，更拉上了所有的窗户，杜绝了外头一干好奇的视线。

「是吗？」

随着门关上的剎那，空气不仅变得稀薄，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卓小红小心地喘着气，不知该如何面对齐擎风那双放柔的眼眸。

她尴尬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昨晚的发展，似乎将他们带进一个未知的境地，一个让两人都不知所措的境地。

「这几天王清日都一直纠缠着妳？」齐擎风状似无意的向前，才刚走一步，卓小红就像回避什么似地退了好几步。

「没有，只有今天。」她摇摇头，努力地想找回刚刚对待王清日那种落落大方的态度，无奈却发现那份气定神闲早已消失无踪了。

背抵着桌沿，卓小红默默的估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大约十步。只要他再往前十步，她将退无可退，只是……他会前进吗？而她又真的会逃吗？

这奇怪的念头竟让卓小红莫名其妙的期待了起来，至于期待什么？她也不确定，不过总会知道的。

「他要求跟妳复合？」没注意到卓小红的分神，齐擎风不屈不挠的又靠近了一些。

望着她嫣红的双颊，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和五年前迭合……五年前，他只认得她那双晶亮的眸；五年后，他到底想得到些什么呢？他还不确定，不过总会知道的。

「嗯。」卓小红心不在焉的点头，心里仍默默的数着脚步。

一、二，大概还剩八步。

「妳拒绝他了？」

「嗯。」还剩七步。

「因为James？」他又问，脚步停下，心底无法不在乎昨晚看到的景象。

「……」闻言，卓小红沉默了一下，接着摇摇头，也想起昨晚她刻意制造的景象。

「不，因为我不爱他。」她甩甩头，心情随着齐擎风的脚步而悬宕着。

「那妳爱谁？James还是其他我不知道的男人？」

他瞇眼，注意到卓小红似乎一直低头望着他的黑皮鞋，他前进，她就露出微笑；他停滞，她的视线就紧盯着他不放。

一个念头窜入脑海中，齐擎风露出微笑，无法抑制的微笑着。

「或者，其实妳爱的是我？」他状似无意地跨步，果然看见卓小红唇边的微笑，更听见她咕哝的说了声－－

「……六步。」

「什么六步？」齐擎风追问，/心头在望见卓小红绾红双颊的那一剎那，涌现一股无法形容的温暖。

他一怔，突然心中一片豁然开朗。

「没什么。」卓小红赶忙否认，心一慌，笑容又快要挂不住脸上。

「我猜，妳应该是在估算着我们之间的距离，算我还有几步就可以一把抱住妳。」他笑，然后故意停下了脚步。那一脸潇洒的笑容、那自然散发的魅力让卓小红一时移不开视线。

「别乱猜，根本没那回事。」她十分用力地摇着头，即使脸上力持着平静，但慌乱的眼眸仍旧泄露了一切。

齐擎风压根儿不信，他盯着她，霸气的不肯放过她。

「我猜，妳一定是受不了我的魅力，所以爱上我了。」

「我猜，妳现在心底一定在天人交战，即使爱上了我，却仍然嘴硬的不肯承认。」

「我猜，一定是妳脸上那讨厌的面具害惨了妳，害妳连正常的表情都不会了。一般女孩在这种情况不是不会微笑的，只会红着脸娇羞得不知所措。」

一连三句「我猜」把卓小红逼得无法承受，齐擎风猿臂一伸拥住了她，牢牢地、紧紧地让她头晕脑胀。

「其实根本不用六步，我一步就可以捉住妳。」齐擎风咧着嘴笑，像个终于讨到糖吃的大男孩。

「……你放开我！」卓小红的脸上一阵白又一阵红，她努力挣扎着，想挣脱出齐擎风那烫人的胸膛。

「我不要。」齐擎风耍赖地笑着，看得卓小红又羞又急。

她瞪着眼前男人无赖的笑脸，所有情绪在胸口全搅和成一片，那又酸又甜的感觉让她心口紧窒，一切全化成一股闷气，气齐擎风总是挂在脸上的自信笑容，更恼自己面对感情时的无助和慌乱。

「……你放开！」她垂着头，开始有些咬牙切齿。

「不要。我说过我对妳情难自禁。」他承认自己很坏，他在逼她，逼她面对她的真心。

「放开我！」

「不放。因为我要定妳了。」

齐擎风那似真似假的神情彻底激怒了卓小红，她望着他，受够了这些不清不楚的暧昧，她决定撕开所有的矜持和面具。

卓小红抬起眸，眸底的慌乱不见了、娇羞不见了，她抡起拳头，一拳袭向他的胸口。

「别想戏弄我，我最讨厌这样子了！我明明没招惹你，为什么你偏偏一定要招惹我呢？为什么不让我过平静的日子？为什么非得在我生命掀起浪花？为什么不让我缩在壳里？为什么非得拆穿我的面具，让我无助、让我愤怒、让我、让我、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激动地哭泣，情绪突地溃堤，像是被锁住的箱子突然找着了钥匙，情绪在一瞬间突然奔泻了。

她的面具破裂了，她知道。

她讨厌听到情难自禁，因为既期待又失落的心情会把她逼得无处可逃。「是的，我承认我喜欢你。你这个花花公子已经证明了你的男性魅力无远弗届，可不可以请你发发好心，不要再欺负我了！」

说穿了，她根本不相信他会有真心。

她认定了他玩笑的心态，无法相信他话中有任何一丝的真情。

这认知让齐擎风有些挫败，他叹着气，更用力的抱紧了卓小红。「我没有欺负妳，是妳五年前先招惹了我，五年后又奇妙的吸引了我。一切就像我说的－－情难自禁，为什么妳就是不肯相信呢？」

他又叹了口气，一贯地自信神采稍稍褪了色。卓小红停止了挣扎，她仰头望着他墨黑的瞳眸，对这样的齐擎风是心疼大过于责备。

「不是不肯相信，而是不敢相信。」她摇头道：「因为我在你眼里，始终看不见真心，即使是现在，我仍然感受不到真实。」

「那这样呢？」齐擎风温柔地、轻轻地在卓小红的唇上落下一吻。

「这样还感受不到真实吗？」

他眷恋地在她颊畔厮磨着，唇办更轻吻过她发烫的肌肤。这些男女间的亲密对齐擎风来说并不陌生，但心头突来的紧窒与温暖却让他有了更深一层的体悟，在感情上。

也许，他真的渴望她许久了，渴望到才得到一些甘甜就无可自抑的希冀能得到更多，更多。齐擎风轻轻地吻着卓小红，随着一点一滴的加深，心底的感情更是一丝一毫的明朗起来。

「你……」她无力挣扎，甚至根本没想过要挣扎，毕竟这一切是发生得那么理所当然。

卓小红低叹着，全身发软地任齐擎风拥着，她无力挣脱，只能深切地感受着心底的震撼，和理智上渐渐渐渐的降服。

是的，降服……

她无助的闭上眼，此时此刻，什么坚持、什么面具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想，在感情上我们都不诚实，我们的身体、我们的心灵，绝对都比我们更加地忠诚。如果现在妳不是卓小红，而是一个我单纯在PUB认识的女孩，我相信我们的故事会发展得更简单。」

「……唔。」理智在涣散中的卓小红含糊地应了声，听得不是很仔细。

齐擎风继续细吻着她稚嫩的脸颊，情绪沉醉在无限的眷恋中。

「其实，我五年前就对妳无法忘怀，即使过了五年，我仍旧忘不了妳当初那双清澄的眸。」

他喃喃地附在卓小红的耳畔低语，更轻啮着她小巧的耳垂，引得她浑身一阵轻颤，思绪在半醉半醒之间，只能随着他饶富磁性的嗓音起舞，飞回他所说的五年前……五年前？！

「……等、等等，你说你五年前就对我无法忘怀？」

理智飞回了三分之一，卓小红眸中的迷乱消散了些，她僵直了身子，顺便想起刚刚听不清楚的那段话。

「你刚说，如果我不是卓小红……我们会怎么样？」

她认真且困惑的望着他。

「我说……如果妳不是卓小红，我们的故事会变得更简单。」美好的气氛似乎逐渐在消逝中，齐擎风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望着她，眼中充满了不解。

「如果我不是卓小红……」她喃喃地重复着，思绪在喜怒哀乐全转了一圈之后，终于选择停在「怒」的区块。

「如果我不是卓小红，那我们还会有什么故事？」

迷离的神情不见了，嫣红的双颊也消失了，什么暧昧、娇羞的气氛更是飞到了遥远的地方，不仅什么气氛都没了，就连最常挂在卓小红脸上的微笑也不见踪影。

「如果我不是卓小红，我们到底还会有什么故事？」她又问了一次，疑惑和怒气更在她清澄的眸底堆积着。「如果我是随便任何一个女孩子，如果我不是卓小红，你也会说着一样的甜言蜜语？」

「不，妳想太多了……」

「还有更叫我生气的！你说你五年前就对我无法忘怀，那为什么这五年来你从不曾找寻过我？」她伸出食指，戳着他坚实的胸膛。

「……不，我不是不曾找寻，我一直知道妳在八卦杂志社，当初也是我向James提起妳，他才会找上妳的。」

齐擎风愈来愈困惑，他不懂好好的气氛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根据他的经验法则，迷离气氛下的甜言蜜语往往能有很好的成效，况且他今天可是真情大告白，怎么反而引出了这样的结果？

「所以你根本一直知道我的一举一动？」

卓小红瞇起了那双漂亮的眼，神情似乎回复了几分她当年撒泼的味道。

「可以算是。」

「你知道我，却从不肯找我？你随意地封杀我，任意地替我决定未来，又在五年后任性地安排了这一切，等我承认心动之后，才说什么其实五年前就对我无法忘怀？」

卓小红一口气说完，愈说就愈气、愈想就愈怒！「齐擎风，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养在一旁，想玩就玩、想逗就逗的宠物吗？」

她跳出了他的怀抱，愤愤地推开了他。

「妳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齐擎风不但不懂，心底也跟着焦急起来，想再拥住她，但她却像逃避什么似的，逃得好远。

「你还能有什么意思……」卓小红捣住双耳，话都还没说完，会议室突然响起的内线声便让他们俩双双停下了动作。

「虽然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虽然说我已经约了一干记者守在会议室前，等着人赃并获－－但，基于人道的立场，我还是让你们多缠绵了十分钟。所以请你们在一分钟内，把所有褪到一半的衣物穿回，我不想太丢汪氏集团的脸。」

接着就是一连串嘟嘟声，像是倒数计时的背景音乐。

「……你设计我？」

在齐擎风还再咒骂汪子平的同时，卓小红低低的控诉也在耳边响起，他还来不及解释什么，突然间，一分钟的时间终于告罄，门板砰地一声一连串的镁光灯在同时闪起。

当当，新的一期杂志封面男女主角正式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