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怎麽还是被这条无形的绳子绑住何必呢?这麽久的时间不够我赎罪吗我欠你真的这麽多是不是要我到最後不像自己了才愿意放我走我欠你什麽,我不懂告诉你这辈子我最问心无愧的就是对你一丝一毫的愧欠都没有两年後桃园中正国际机场结束为期一个月的欧洲市场访查,甯甲权提著轻便的公事包,步出海关,身後跟随著帮忙此趟行程的男助理。

“Eric,你把所有搜集的资料和我的行李送至办公室後,就先回瘃休息吧,时差调整好了,後天再到公司上班即叫。”

“是的,总经理。”男特助从不过问他的行踪,一如欧洲之行,没有公事忙碌的时候,他的去向是个谜。

甯甲权踩著稳健的步伐,走至机场大厅,几名身著绿色制服的空姐迎面而来,几乎已是下意识的习惯,他抬起眼睫,淡扫光鲜亮眼的这个小团体——

没有。

依然没有她……

她离开至今七百多个日子了,这段期间一他曾打算透过各个可能的管道觅寻,最後却还是放弃这个念头。

既然她有心不告而别,想必就是不要他寻找,那麽他如果这麽做,只是徒增彼此的困扰罢了。

然而,他不曾忘了她,因为,他仍在等一个解释,等她为何离开的那个理由。

似乎有所感应一般,隔著言笑晏晏的人群,越过发出轻快笑声的那群空姐,犀利的鹰眼在收回目光的短暂几秒,对上一双水潋的眸子——

那一瞬间,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变成模糊的背景,宛若星子受引力的呼唤,他见著了满心盼想的人儿。

薄荷怔仲住了,晶灿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彷佛教他给慑收了!身心一起无法移动分毫。

一双寂寞的灵魂无言相望,成为对方瞳眸中唯一的倒影。

甯甲权一样惊愕,怎麽也没想过与她如此意外的相遇。

她在那些窈窕女子的身後出现,一切巧合得不可思议,像是老天有心的安排。

“薄荷,你怎麽了?”相约用餐的几名同伴发现她没有跟上,转身回来关心。

“你和那位先生认识吗?他一直看你耶!”眼尖的同事第一时间即发觉诡谲的情绪波动。

“那男人看起来挺不赖的呢!”赞美的发声。

薄荷一直明了他的魅力,甯甲权就像一个发光的磁场,总能吸引所有的注意力,同事对他的称赞仅是锦上添花。

然而,那又怎样?

他是他,而她是她,两个人早已成了两条没有父集的平行线,从她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决定不再让他左右自己的喜怒哀乐。

“走吧,去吃饭了!”随便拉了一位同事的衣袖,薄荷急著逃开他的注视。

“喂,薄荷,你真的和他不认识吗?”机组同事纳闷,男人看她的眼神令人匪夷所思。

眼看著她自面前离去,甯甲权没有追赶,她的、少态不难猜测,她想假装没看见他,又或者不认识他,她的态度摆明了不想与他再有牵扯。

不过,他不会同意她的做法。

两年前,太在意她的情绪,他不逼迫,以至於失去挽回的机会,这回,他想得到一个明白的答案。

关於她留下的那封信,他想问清楚,她想表达什麽,又在指控些什麽。

有了制服的这道线索,他会向她任职的航空公司寻求肯定的帮助。

他要她回到他的身边,绝对!

☆☆☆

薄荷终於知道,自己这些时日的所有动作,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安排好了一切,让毫不知情的她,”步步踩进他的计划里,他的计划甚至续密周详得令她没有任何的怀疑。

她不明白他的意图、不懂他的想法,但她不喜欢这样,不喜欢他。打乱自己平静多年的生活与心情。

“你叫薄荷啊?”

“是的,甯妈妈。”挡不住甯家女主人的热情,薄荷此刻正坐在甯家的客厅,心很忐忑心。

她的不安来自於那个始终拿眼瞅著她的男人,他的眸光不曾自她身上挪移,她忖度不出他现下的心绪。

“姓薄吗?”原思蕾的雀跃全写在脸上了。

一听说社区搬来一位妙龄女子,她全身的血液立即活络起来。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有得忙了,她要撮合一段婚姻,至於两位当事人是谁,呵呵,女主角当然就是眼前这位清秀佳人——薄荷小姐,而男主角嘛,三个儿子当中任一个胜出皆可。

“真好听的名字。让我想想以後该怎麽叫你……”

“叫我薄荷就可以了。”

“好啊,就叫薄荷。”手肘暗地里蹭了蹭丈夫,示意他接腔帮忙。

甯子萁笑了笑,好客的邀请,“以後大家就是邻居了,有空就来甯伯伯家喝杯茶聊聊天,知道吗?”

“对了,你一个人租下周家的空屋吗?”原思蕾关心问道,“房租岂不贵死了?”

“我和房东先生联络过了,他说他已经帮我找好另外两位女性室友了,她们这个周末前会陆续搬来。”对於一切的巧合,薄荷深信甯甲权最是明白,她相信他是幕後操控者。

“那我就放心了,不然那麽大的屋子就住你”个漂亮女生,甯妈妈可要每天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这女孩好讨人喜欢,愈看愈顺眼哪!儿子们倘若能够争气点,尽快与她擦出爱的火花,一切就更美好了。

努力这麽多年,第一次觉得孙子距离口H己愈来愈近了。双手不自觉晃了晃……一个白白嫩嫩的胖小子呵!

“甲权,你杵在那儿干嘛,谁要你罚站啊,过来这边坐啊!”原思蕾发现大儿子所在方位,赶忙叫人。

离得那麽远,感情怎麽建立、怎麽培养啊!

“对啊,大哥,人家薄荷长得那麽漂亮动人,你这样的待客之道,会让她误会自己不受欢迎喔!”观察好一会儿,甯丙圣选在这个时机开口。

瞎了眼才看不见他俩之间一触即发的紧绷张力。

他的预感不是凭空而来,全是有迹可寻,举例来说,这位甫搬来的美丽新邻居,一听有人叫唤大哥的名字,立即不对劲——宛如惊弓之鸟,全身悚然戒各。

太可疑了!

他猜,他们以前就见过彼此,甚至共同拥有某些回忆。

偌大的空间陡然一阵不自然的阒静。

“甯丙圣,你不会讲话,就乖乖闭上你的嘴巴,说这些,薄荷不乱想才怪!”原思蕾用力瞪了老么,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笨家伙!

然後,她忙不迭地安抚娇客可能陷入尴尬的情绪,“薄荷,那小子别的本事没有,就爱胡言乱语瞎说一通,别理他!我们家老大本来就不多话,久了你就了解他的个性。”

甯甲权身子斜靠与客厅相连的小吧台前,双臂交叠,一对鹰眼穿过空间直扫而来,他缓缓开口了——

“欢迎你成为这个社区的一分子。”

明白他的一切策划之後而做的心理建设,也不能抑止薄荷此刻胸口悸动的痛苦。

他的表情不凶也不恶,更没有开口骂人,表情甚至还称得上温和,只是那直勾勾的视线,让人觉得被盯住似的,心头涌满难言的压迫感。

“谢谢……”薄荷客气的点头,心里急欲寻思藉口脱逃。

甯家人真的热情好客,感觉起来也好相处,可甯甲权的存在,却让她无心也无暇感受这一些。

“薄荷,听说你在航空公司服务?”甯子萁早在客人拜访之前,已先了解一些档案资料,没办法,谁要老婆大人对这位小姐抱有高度兴趣。

“老公,人家可是个空姐呢!”

嘴角扯开僵硬的弧度,薄荷试图以有礼的笑容淡化心底的紧张,虽然效果很差。

“大哥,你最常出国了,机场来来去去,难道小曾和薄荷巧遇?”甯丙圣好奇心澎湃旺盛,第六感告诉他,这两人之间肯定有著某种联系。

“没有。”斩钉截铁的语气中隐含无法谅解的意味。

甯甲权鹰集般的眼睛,在家中成员之中轮转一圈,最後落在她的身上,毫不掩饰、肆无忌惮地隔著距离打量她。

薄荷,这个名字,像把锐利的刀刃,狠狠划过他的心田。

死命封锁的记忆像潘朵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全然涌出,伴随而来的是无止尽的痛苦。

往事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两年足以改变许多事,父亲那位原本担任总经理的老朋友退休了,他的职位亦名正言顺地由副总经理升了上来取代,至於日风集团,则在传统之中揉入创新因子,转型成传统与精致并重的食品梦幻王国。

而她,实现了自己的梦想,终於飞上蓝色的天际。

但太多的疑问仍待她的解释来理清——那年,她的态度为何骤变得如此令人措手不及,又因何不告而别……

几乎是即刻的反应,薄荷的心跳不规则且狂野鼓动起来,就像俄罗斯生理学家巴伐洛夫“制约反应机制行为论”里实验室的狗上听见铃声就拚命流口水……她在心底无奈的自嘲,这样身不由己的。制约反应,大概一辈子都改不了。

一碰上他,她即不能自己。

两年前的那段情,不是说忘就能忘。

“妈,我想我应该猜得到你心里在打什麽丰立息。”甯丙圣突然神秘说道,抛给母亲大人一个别具深意的眼神,“你觉得我们三个人需不需要先退场休息一会儿?”

原思蕾雾煞煞地望著小儿子,一时之间会意不过来他的暗示,眨巴著纳闷的眼。甯丙圣努努嘴,眼珠子在甯甲权和薄荷之问转呀转,灵活得差点抽筋。

原思蕾恍然大悟,“喔……”好长一声。

给儿子一记赞赏,原思蕾急拉丈夫起身,“老公,走走走,陪我买菜去。”

对对对,若非老三提点,她真的疏忽了!

左瞧右瞧,薄荷和老大就是那麽相称,她何苦再花时间等待,索性将两人直接送作堆,省时又省事。

“买菜?”甯子箕看不懂这当口演到哪个桥段,但明显感受老婆的开心振奋倒是真的。

“丙圣,你也来。”

“我回房间看电视。”甯丙圣出声拒绝,他很乐意配合母亲的计划没错,但不包括被她牵著鼻子走。

“大哥,你得好好招待这位悄芳邻喔!”甯丙圣噘起了唇,吹了个无声的口哨。

两人的战役终於化暗为明,进入白热化,好戏即将开锣了!

☆☆☆

空间没有完全净空,还有两个人。客厅里的气氛未因少了三个人而平和,反而漫布一层更甚的紧绷。

甯甲权双眼纳入窘窒局促的女人,不难猜想她的心思。

她应是迫切想要离开吧?她压根不愿与他独处,没有跟在他的家人身後离开,也许只因紧张得无法动弹。

她看起来僵硬得彷若只要他一碰触,就要尖叫。

薄荷发誓自己已濒临镇静瓦解的边缘,也许今天是在没有预警的情况下见著他,但她可以将情绪伪装得很好,针对第三者的问题,她亦能平静的回覆,但她真的没想过与他单独相处的情境。

她还没有面对他的心理准备,即使那天机场的偶遇之後,他的身影重新浮现心海那个一直被他占据的角落,她却抗拒著不去多想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如果没其他的事,我要回家整理东西了……”打破闷窒,她欲逃离。“这样就想走了?”不疾不徐的缓慢音调,确实留住了她的脚步。

甯甲权淡瞥一眼,考虑是否要为自己倒一杯威士忌加冰块,好麻痹脑部神经,可想一想又随即作罢。

两年来,他并未特别嗜酒,对她深沉的爱就是一种酒,饮了就化作思念,他早己上了瘾,夜夜举杯,遥向七百多个日子以前,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

在体验过她的美、体验她小小身躯散发的充沛生命力後,其他女人在他生命里全褪成了黑白黯淡的模糊背景。

但她却消失了,在他已经习惯她的存在的时候。

她的离去,彷佛灵魂的版图遗失了最重要的一块,那股噬人的空虚慢慢蚕食他的生命。

当日风集团的成功,再也引不起他的兴趣,拚了命的工作也无·法弥补心中愈来愈大的荒凉时,他开始憎恨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薄荷。

他痛恨命运让他遇见她,波澜不兴的生命从此掀起滔天巨浪。

他痛恨自以为体验到生命最狂喜的时刻,却被人活生生摆了一道的羞辱感。

他痛恨造成这一切的女人,最後却不由分说的扬长而去,任由

他在这情感的漩涡中载沉载浮,永远上不了岸。

两年来,她_直杵在那里,像一个溃烂生疮的伤口,泌出的腥红血液,一点一滴似滴水穿石般浸蚀他的心。

直至那天的重逢,他总算彻悟了原来自己以为的恨,不是真正的恨,那些情绪只是愤怒,愤慨她没有给他心理准备,却留下难堪让他独自承受。

对她的感觉完整尘封於心底,一见著她;所有感觉便纷纷出笼。

在机场大厅,望著那抹离去背影的同时,他得到了一个结论,并开始了延续这场未竟故事的布局。

打听到她正在找寻新住处,他刻不容缓地联络上她委托的仲介公司,自己充当不收费的介绍人,推荐社区正欲招租的周家空屋,超出她预算额度的房租部分,则自行吸收下来,至於该给仲介公司的服务费,更是一毛也没少。

接著,透过私底下的穿针引线,不著痕迹地凑合同一间仲介公司的另外两位女性委托人,让她们三人顺利合租周家的空屋,让她成为他的邻居,一下子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每一步暗桩,都为了请君入瓮。

但他似乎轻忽了她的聪敏,她的反应透露她已经知情了。

“你应该知道自己欠我一个解释。”

她欠他!?他在说笑吧?这辈子,她最问心无愧的就是对他,一丝一毫的愧疚也没有!

“现在没人,你可以说了。”

甯甲权瞪著那对抗拒的眼眸,性格脸孔上蓦地点燃嚣然的火焰。她竟用怨恨的眼神看他!?

“你要我说什麽?”薄荷心痛合眼。什麽她都不说。也或许没有再说的必要了,因为……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吐口气,慢慢睁开眼睛,她已巧妙地掩饰眼底的伤痛,只能看到两簇扑朔迷离、不驯的火焰。

决定离开他的前一天晚上,她在私人日记里写了一段话,让自己在两年来,印象清晰,心一有动摇,便拿此警戒自己——

“这几天,我的心一直这么问自己,是不是该开始随遇而安地面对爱情了?

然後,我听见自己如此回答:是的,早该如此了……

不过,那不代表我放弃了谈爱的权利,我相信随遇而安的爱情,绝对比强求得来的爱情踏实。

薄荷啊薄荷,请你记住,当你看多了昙花一现的爱情之後,你会发现,下一次你要的,绝对是稳定的感情。

所以前提是,除了净空自己外,还要懂得为自己筛选,筛选值得投入的感情,那样才可能会出现生命当中那个对的人。

我不适合一夜情,更不适合三角恋爱,也厌倦了角力游戏的爱情。

谈恋爱,我要求品质,还有懂得品味爱情与女人的男人……

我,应该不是你想要的,而你,应该也不是我的最後归属。甯甲权盯著她,“现在的我跟两年前的我不一样了。”

“我也是。”薄荷以相同肯定的语气回答他,眼神一样坚定。

她要的是永远的依靠,而非短暂的陪伴,她已不是当年那个茫然冲动的失意人,呵护和温暖不足以满足她的渴求。

“我回去了。”这次没有犹豫,带著瞬间凝聚的勇气,走得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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