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南宫弟弟要向我道歉并请我吃饭?」

暂住在湖岸边守湖人六木家的靳旋玑,一大早听到这项消息,便笑得合不拢嘴,乐不可支地跟在六木的身旁求证,完全忘了他上回去找南宫彻时,曾经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六木的心情一点也没有他的兴奋,反而很为他的处境感到担心。

「他是这么对我说的。」普通人一听到南宫彻要作东,哪像他是这种反应的?别人是一听到这消息,能跑的早就跑光了。

「呵呵……」靳旋玑好不开怀地陶醉在他的幻想里,「南宫弟弟终於回心转意要认我了……」他就知道他的诚意最终还是会打动人的。

多么可爱的弟弟呀,虽然上次他被南宫彻的毒,毒得拉个不停,但没想到南宫彻居然会在反省过後要来向他道歉,他就知道上次南宫彻一定是在害羞,所以才不肯认他。

六木严正地向靳旋玑摇首,「恐怕不是。」

「不是?」夸张的笑意顿时僵在靳旋玑的脸上。

他头痛地抚着额,「因为他是笑咪咪的来告诉我他要邀你做客。」

「有什么不对劲吗?」笑咪咪的很好啊,要认哥哥了,南宫彻的心情当然会不错。

「当然不对劲。」六木大大地摇着头,「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他顶着一张笑脸说要见客人。」

在湖旁当守湖人这么多年了,对于那两个主人的习性,他也多多少少的了解了一番,平时要是有客人来访,南宫彻都是摆着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习惯性的甩门轰人闭不见客,不然就是把客人毒得告饶不敢再踏入湖心,而这次是笑咪咪的,还主动的说要见客?这很可能正代表着,南宫彻这回是真的很想毒死人。

靳旋玑还是没有什么警觉心,「我和他是亲兄弟嘛,他要见我,当然会对我礼遇一点,不会像对其他人一样。」

六木郑重地向他交代,「宴无好宴,你要去的恐怕会是个鸿门宴,你还是当心点好。」他的预感通常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特别灵。

「你太悲观了。」靳旋玑开怀地用力拍着他的肩头,「说不定是南宫弟弟一夜之间大彻大悟,所以才决定要和我来一场感人的兄弟会面。」

「你也太过乐观了吧?」被他拍得骨头差点散了的六木,对这个没有半分危机意识的乐天派直翻白眼。

他快乐不已地抚着脸颊,「太好了,我就要多一个弟弟了,而这次的弟弟还是个名正言顺的盟主。」他再也不必像前几次一样,为了弟弟们不肯当盟主而伤心欲绝了,只要他能把南宫彻认下来,他就能直接有个盟主弟弟。

「靳大侠。」六木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陶陶然的笑脸,「你还相信南宫彻?难道说你被他毒得还不怕?」

「不怕。」他骄傲地抬高了下巴,「一点小挫折就受不了,我怎么能顺利完成认亲大业?我的那些弟弟可都是我在困苦的环境下认回来的,只要能把亲人认到手,我会努力克服南宫弟弟人格上的小小缺点。」

「好吧。」怎么劝都不听,六木也只能再让他去受难一回了。「记得在学到教训之前,要把你的小命看紧一点。」

「别担心,你就在这等等,这次我一定会带回好消息。」整装待发的靳旋玑,信心满满地步出小屋,准备再次踏入湖心去找南宫彻。

在靳旋玑踏着湖面再度前往南宫彻湖中的居处时,六木无能为力的站在湖畔为那名死到临头的壮士送别。

他用力的朝那抹背影大叫:「记得要活着回来啊!」

「六木伯伯。」飞鸟一手轻轻搭上六木的肩头,跟着他一块看着那道消失的背影,「靳旋玑去找南宫彻了吗?」

「去了。」六木讶然无比地看着飞鸟,对於她脸上那不曾出现过的开心笑意,又是一阵不安。

飞鸟扬了扬黛眉,满心欢喜地撩起裙摆准备渡湖。

「那我也该回去准备一下了。」吃完南宫彻的午饭後,靳旋玑很快就会来找她报到了。

六木唏吁不已地摇首长叹,「果然是场鸿门宴……」

*****

「来。」南宫彻殷勤地为座上嘉宾添饭夹菜,「尝一口我亲手做的菜。」

抱着兴高采烈和有点忐忑不安的心情,再度踏上南宫彻的小岛,此刻被南宫彻热情地招待着的靳旋玑,对昨天还把他整得凄凄惨惨,而今日却热忱待客的南宫彻的大转变,实在有些不能理解,而六木的警语,也悄悄地笼上他的心头。

「南宫弟弟,这些都是你做的?」他眼花撩乱地看着一桌香气扑鼻,菜色多得目不暇给的珍肴。

「嗯。」南宫彻一手搁在桌上撑着下颔,「所以你可要用心品尝我的手艺喔。」

靳旋玑怀疑的两眉高高锹起,「你这么贤慧?」这个弟弟的血统到底正不正啊?他家有这种好血统吗?

他笑得很无害,「应有的待客之道嘛。」

开始有点害怕的靳旋玑,在南宫彻的目光下,犹豫地执起两着,但内心仍是感到很惶恐,迟迟不敢下着。上回他太过大意的下场就是莫名其妙地中了毒,而这次,谁能担保南宫彻不会在菜里耍花招?

「别担心我会在菜里下毒。」看出他不安的南宫彻,主动地先吃了几口某。「你看,我也吃了,可以相信我了吧?」

靳旋玑脸上漾满了笑意,「我就知道你有诚意要认我这个哥哥。」

「对啊,我是很有诚意的。」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开始进食的南宫彻,嘴角愉快地微微上扬。

在衡山待了那么久,吃过了数顿平淡无味的斋菜和平淡无味的豆腐後,能吃到这种美味得几乎只有天上有的手艺後,很快地,靳旋玑便将被毒过的事,在脑海里遗忘得一乾二净,将桌上的佳肴一盘又一盘扫下腹,慰劳一下他久未尝过美食的肚子。

「可口喝?」南宫彻在他吃饱抹着嘴边的油渍时,边为他斟上了杯方冲好的香茗,边淡淡地问。

靳旋玑拍着吃得太饱的肚皮,「我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一顿。」这个弟弟做菜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就连东方朔的招牌大厨手艺也没有他一半好。

「靳大侠。」南宫彻伸手指着桌上个个见底的空盘,「桌上有几道菜?」

「八菜两汤,总共十道。」享受地喝着香茗的靳旋玑,眉开眼笑地回答他。

南宫彻徐徐挂抚着下颔,眼带精光地扫向那个吃饱喝足的人,再也不掩忍藏了许久的恶质笑意。

「那……」他刻意拉长了音调,「你认为你中了几种毒?」他的菜是只做给飞鸟吃的,对於这一号看了就不顺眼的人,他当然会特地加上几种不同的材料。

靳旋玑握杯的手不禁抖了抖,「毒?」

「对。」南宫彻笑意盈然地颔首,「毒。」

虽是很不愿相信,但他还是冷静的求证,「你又对我下毒?」

南宫彻冷眉一扬,「我怎么有可能不毒你?」要不是为了要毒这家伙,他哪会大费周章的把他请来这里?

「可是你明明也吃了!」不可能,刚才吃的又不只他一人,南宫彻才不会笨得也对自已下毒。

他得意地摊摊两掌,「我事先吃过解药啊。」

「你……」後悔得太晚的靳旋玑,慌忙地数着桌上的空盘,「你这次对我下了十种毒?」天哪,一种毒就让他生不如死了,十种?南宫彻干嘛不一刀捅了他算了?

「刚好十倍。」南宫彻兴致很好地摊着十指向他细述,「我跟我的邻居一样,都很喜欢用十倍的诚意来招待客人。」飞鸟是收费以十倍往上调,而他呢,是所下的毒以十倍的分量来增加。

「飞鸟妹妹!」靳旋玑当下就赶在毒发之前,想要先去隔壁找人来解毒。

南宫彻轻松地扯住他的衣领,「别急着去讨救兵。」

忽然觉得全身不对劲的靳旋玑,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只能任他就这么拖向他的房内,将他推坐在一张事先为他准备好的椅上坐下。

「你……你想做什么?」望着正将他五花大绑的南宫彻,靳旋玑强忍着体内的不适,冷汗一颗颗往下流。

南宫彻问得很客气,「不介意我搜个身吧?」听说那本价值十万两黄金,记载着璇玑剑法的旋门赋,就在他身上。

靳旋玑忙不迭地想挣脱,「非常介意!」

「介意也得让我搜。」他瞬间收走了所有的笑意,不客气地伸出一双大掌,开始在不能动弹的靳旋玑身上东翻西找。

「唔哇!」俊脸有点扭曲的靳旋玑痛苦地大叫:「好痒、好麻、好痛……南宫弟弟,我要去找你家的茅房!」不只他的四肢全都不对劲,他的肚子也热闹滚滚得很!

「这是什么玩意?」南宫彻没理会他的鬼叫,反而将一本破破烂烂的册子拎到他的面前。

靳旋玑已经忍耐得咬牙切齿,「旋门赋……」

「这就是旋门赋?」他随手翻了翻,而後不置信地扬高剑眉,「喂,你唬我?」这种天书里的东西,就是人人抢破头想要的剑法?想骗他?

「我没唬你,快……快点给我解药……」靳旋玑哭丧着一张脸向他求救,「我顶不住了……」妈呀,十倍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其的撑不下去了。

南宫彻将破书塞回他的怀中,不但不救他,反而先跟他讨价还价。

「先告诉我璇玑剑法第八式。」破书不管用没关系,就直接从他的口中套出来。

靳旋玑简宜欲哭无泪,「你……」勒索?都什么时候了,他就不能分一下事情的轻重缓急吗?

「说不说?」南宫彻凉凉地站在他的面前,一派轻松地看着他的痛苦模样。

靳旋玑的骨气硬得很,「不说!」要是肯认哥哥的话,不要说第八式剑法,他可以整套剑法都奉送,可是这家伙不但不认,还用这种手法来威胁他,他说什么也不给!

南宫彻缓缓凑近他的面前问:「不怕我毒死你?」

「我是你哥哥哪……」望着他眼底的狠光,靳旋玑相信他是真的做得到。

「不要跟我讲亲情这一点,快点把第八式剑法给我招出来,不然我就再加十倍的诚意给你!」南宫彻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反而还磨刀霍震地拿出数瓶大大小小的毒药。

靳旋玑害怕地看着他寒光闪烁的眼眸,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的逼近。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不说就毒他,他怎么有这么坏的弟弟?南宫彻真的是他的亲人吗?

不对,他其他的弟弟们,好像也跟他一样坏……

「再不说……」南宫彻坏坏地看了看他作怪的肚子,而後嘴边缓缓咧大了笑意,「可能会来不及喔。」

就在南宫彻的宅子里又响起一阵惨叫後,另一座小岛上的飞鸟,则是已经完成了准备事项,很有耐心地等待接手南宫彻扔过来的工作。

惨叫声方落不久,便有个人自南宫彻的宅子里冲出来。

「又被毒了吗?」心里有数的飞鸟,站在门边淡淡地看着这个火速拍开她家大门来找她的人。

靳旋玑直接朝她大叫:「飞鸟妹妹,你快救救我!」

「救,我当然会救你。」她微笑地推着他来到她的医桌前,朝他伸出柔荑,「把手给我。」

靳旋玑赶忙将两手送上,看她认真地为他把脉诊断,实在是很担心她这次能不能解开南宫坏小子制的毒。

「怎么样?」别净不开口说话啊,她到底行不行?

「不错。」飞鸟实在是很想偷笑。「你居然能让他一口气对你用上十种不同的毒,还额外给了你一些奖品。」

他更是心焦如焚,「你能解吗?」

飞鸟先是给他服了几锭她亲自搓揉的药丸,再手执银针在他中毒的部位扎上了几针,不一会,她再将针头全数变黑的银针纷纷取下。

「已经解了。」她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心情不错地等着看他的反应。

「解了?那我怎么还是……」他不解地皱着眉,然後恍然大悟地看着她,「难道你……」

「你想得一点也没错。」她嘉许地以指轻弹他的眉心,「我是对你下了药。」果然是有学到点教训。

气岔的靳旋玑才跳起身来想找她算帐时,突然感觉全身一软,支持不住地顿坐在地,四肢虽仍有着知觉,但却丝毫不听他的使唤。

他恐慌地抬首,「你又对我下了什么药?」

「软筋散。」她语调轻快地告诉他,还对他眨眨眼,「对放松全身肌肉有很好的疗效。」对於不合作的病患,她向来都是这么招待的。

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软筋散,他的身体软软软……软到他还以为他的身体已经跟他的脑袋分了家,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才需要接受她的这种医疗?

他的眼中含着两泡泪水,「有必要把我的肌肉放得这么松吗?」不要啦,把他弄成这样,这下子他是连跑也跑不掉了。

「为了璇玑剑法,非常有必要。」飞鸟挽起衣袖,将瘫在地上没有半点抵抗力的靳旋玑,使力地拖到一旁的小床上躺平。

她在将他安顿好後,又取来一盒又一盒的银针,并把一张乾净的布巾摊放在他的床畔,将盒里的银针全数取出,一字排开地放在上头时,靳旋玑两眼在接触到那些银针反射的冷光後,一股冷至骨子里的被害感,让他不禁忘了该怎么喘息。

他战战兢兢的开口,「慢……慢着,你拿着那玩意是想做什么?」

「告诉我璇玑剑法第九式。」飞鸟取来一枚银针,在他的面前慢条斯理地把玩着。

「我不说的话会怎样?」又要强迫他?先打听一下抵抗会有什么後果。

她将银针挪至他的身体上方,「我会一针一针的扎到让你说。」

「哇!」他委屈地哀声指控,「你们怎么都这样?」连大内酷刑都上场了,她比南宫彻还要可怕!

「准备好要告诉我了吗?」飞鸟笑意浅浅地以指在他身上寻找着各大穴位,气势显得虎视眈耽。

靳旋玑将牙关紧咬得咯咯作响,紧抿着唇不肯透露半个字。

「不说?」她扬针扎向第一个穴位,并轻轻旋转着银针,「嗯?」要是不说的话,等她把所有的银针都用上,恐怕天都黑了。

在银针带来极为酸疼的痛感之际,他可怜地扁着嘴,後悔莫及地扭头朝窗外大声呼救。

「救、命、哪!」他再也不敢不听六木的话了。

*****

[你……」六木伸出一指,戳了戳趴在桌面上不动的靳旋玑,「还有气吗?」

只是为了一顿饭,就从早上被整到天黑,才有机会爬出飞鸟家大门的靳旋玑,此刻正奄奄一息地趴平在桌上,痛苦地体会到要听老人言的重要性,同时也对那两个无情的弟妹死了心,暗自在心底发誓,无论他们下次再怎么对他和颜悦色,或是又来对他花言巧语,他也绝不再信一个字。

「到底……」面如土色的靳旋玑抬起头来,两眼充满血丝地瞪着他,「到底哪一个才是我的亲人?」

六木为难地拍着白发,「这个嘛……」

「你快点想起来好不好?」靳旋玑紧紧掐住他的颈项,「再不想起来,我真的会被他们给整死!」为什么认个亲人得这么苦命?再照这样被他们玩下去,他真的会活不到七老八十。

「嗯……」想不起往事的六木,努力挖掘着脑海中已经消失不见的记忆。

「不认了、不认了!」靳旋玑乾脆全盘放弃,「我要在还没被他们玩死前回家!」

「靳大侠,我忘了告诉你……」六木在他把行囊往肩上一甩,大剌剌地拉开门扉时,好心的向他示警。

「忘了告诉我什么?」打点好行装的靳旋玑不耐烦地回过首。

六木娓娓将下文说完,「这里是来得去不得的。」通常那两个主人,若是要留客人,那么就没有半个客人能走出他们的地盘。

他愣在门口,「啊?」

「你刚才说你想去哪里?」南宫彻冷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靳旋玑僵硬地转过身来,「回……回嵩山……」又、又来了,这两个一毒一药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你以为你有办法离开这里?」飞鸟站在南宫彻的身旁,脸上摆着和南宫彻相同的恶意。

他用力哼口气,「有何不行?」除了鬼门关之外,有哪个地方是他不能去的?就走给他们看!

就在靳旋玑的大脚丫快踏及庭外大门前的地面时,南宫彻兴致很好地开了口。

「外头的地上我洒了赤蝎粉。」老早就料到靳旋玑在苦不堪言後一定会想逃,他和飞鸟已经在这座湖的四周全都动了手脚。

靳旋玑连忙把脚收回大门内,不安地看了看四周,忽地想到,既然用走的不行,那他用轻功总成了吧?这里的花草树木这么多,只要他借力使劲,不用两三下他就可以离开这个大毒窟。

「先等等。」飞鸟在他准备用轻功跃离时,缓缓地对他提了个问号,「你有没有问到一股很浓的花香味?」

他用力地吃了吃,「有,好香。」怎么今天外头的空气问起来特别的香?是六木伯伯又种了花吗?

飞鸟淡淡地解释,「那是我的迷仙药。」他要是多吸上几口,不久後又要来跟她报到就医了。

马上放弃轻功这法子的靳旋玑,转看了就近在眼前的湖水一眼,打算跳进湖里籍着水遁这一招游离这个鬼地方。

「我在水里下了毒。」南宫彻又在他想跳下水之前阻止他。

「下毒?」他不相信地指着湖里的鱼儿,「倘若你下了毒,那些鱼儿怎还能在水里游?」

「因为我给那些鱼儿吃了解药。」南宫撒冷笑地把玩着大掌,「但你若是下去了,我可不保证没有吃解药的你,是否也能像那些鱼儿游来游去。」他向来都是用毒药和解药当鱼饲料。

地上不能走、天上不能飞、水里不能游……靳旋玑的两眼在六木庭园内的小花园里转了几圈後,直直地盯着泥土比较湿软的地方。

「也别想用土遁的法子。」飞鸟在他又有所行动之前光声夺人地开口。「这里所有的土地,我都是用药当肥料来帮六木伯伯种花的。」

靳旋玑朝他们俩瞪大了眼,「你们……」就没有一条路可以让他走?他们不是都不要认他吗?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的把他留下来?

南宫彻握紧了拳头发表宣言,「在我们得到最後三式璇玑剑法之前,你休想离开这里一步。」

「他们欺负我……」靳旋玑好不伤心地趴在六木的胸前哭泣。

「我不是说过这里是来得去不得吗?」六木善良地拍着他的背脊安慰着。[既然来都来了,也没办法离开了,那你就认命一点吧。」

「六木。」南宫彻对聘来的守湖人下令,「看着他,别让他离开这里一步。」

「好的。」六木听命地点点头,同时将身体瞬时变得僵硬的靳旋玑抱得紧紧的。

他颤抖地指着六木的鼻尖,「你……你……」

「失礼了。」六木遗憾地吐吐舌,「但你也知道,拿人手短嘛。」这一点,好像也忘了告诉他。

「你最好别妄自离开这里一步。」飞鸟在见一切安排妥当後,不忘再对靳旋玑提醒,

「南宫彻在你身上下的毒,我并没有完全解开,而我在你身上下的药,若是一日不找我来解,恐怕就没人解得了,因此在你又有想走的念头之前,还请你三思。」

斯旋玑算是开了眼界,「你们这些衡山的人……」走过了那么多座山头,也看过无数的人,就属他们衡山的人最是恶劣狠毒。

「谁教你要来错地方?」南宫彻踹了踹落水狗後,得意地挽着飞鸟的手臂准备打道回府,「走,咱们回家。」

在他们走後,靳旋玑哀伤地蹲在地上默默哭泣,不断反省他的这双脚为何要走到这个地方来,并且怀疑起那个叫他来找人的西门烈,是不是真的很恨他,所以才叫他来此受罪。

「乖乖,别哭了。」六木在安慰他之际,不忘朝他伸出」掌,「在哭之前,先把最後三式剑法交给我吧,南宫彻运等着要呢。」

「你……」他顿愕了半晌,再度掩面啜泣,「呜呜……」

*****

合力将心不甘情不愿的靳旋玑留下後,飞鸟与南宫彻日日将靳旋玑分别拐至各自的家中,以不同的手法努力想取得他们所要的东西。

在这晚,总爱偷偷溜进飞鸟宅子里的南宫彻,踩着木质的地板,悄悄走至坐在地板上的飞鸟身後,为她披上了件薄衫,并低下头看她在灯火下专注的面容。

「在看什么看得那么认真?」在整靳旋玑一日後,她应当是累得早早就寝了,没想到她宅子里的灯火依旧明亮着,让他不禁好奇的想过来看看。

飞鸟并没有因他的出现而被惊扰,只是微扬起螓首,拿高手中她写好的小书册,身子朝後地仰看着他。

「璇玑剑法第九式。」这可是她在靳旋玑身上花了半个月时间才得来的成果。

南宫彻没想到她的动作这么快,「你弄到手了?」

「到手了。」她心情甚好地拍着一旁邀他落坐。「你呢?」

「你要的第八式剑法。」他坐在她的身畔,自袖中取出已写好的剑谱交至她的手心上。

她迟疑地看向他,「既然第八式和第九式都已到手了,那……」

「现在就只剩最後一式卸武式。」说到最後一式剑法,南宫彻的表情就显得很泄气。「那小子好像是被我毒惯了,居然愈来愈不怕我的毒,打死也不肯告诉我半个字。」是不是被毒太久了,所以他已经练成金刚不败大法了?

「我也是。」飞鸟的眼中也蒙上了一层挫折。「无论我怎么做,靳旋玑说什么就是不肯吐出最後一式剑法,他的嘴巴真的好硬。」

「看来我们真的要联手,才有可能让他开口说出最复一式。」他就不信靳旋玑能够一次抵挡住他们两个人。

她不太放心,「靳旋玑熬得下去吗?」要是他再不说,她恐怕就要请出一些磨人的酷刑了。

「从没看过哪个人的命比他还硬的。」南宫彻对这点十分有把握。「放心,他还是会活蹦乱跳。」他很怀疑,那个打也打不死,毒也毒不怕的靳旋玑,他身体的构造是不是与常人不同。

飞鸟听了便站起身,「既然快套出三式剑法了,那我去写封信,叫东方朔早日赶过来。」

「等等。」南宫彻敏捷地握住她的柔荑,「在我们把最後三式剑法交给东方朔之前,你不先把最後三式练起来?」

「为何要这么做?」

他慢慢分析给她听,「东方朔天下绝学已学成了那么多,四岳里就属他的功夫最是高竿,在他学成了整套璇玑剑法後,往後他若想卖了五岳盟主的位置,绝对没有问题。」

「你认为五岳盟主会落到他的手上?」之前她都把靳旋玑当成目标,她倒没想过东方朔的实力也很坚强。

「很有可能。」以东方朔爱财的个性来看,那小子不去抢盟主之位才怪。

「那可不行。」飞鸟唇边噙着一抹笑,「想要那个位置的人有很多,可不能让他一人独占了。」

南宫彻深有同感地以指刮刮脸颊,「我也不想多一个劲敌。」

「那我就先把这两式练起来,等最後一式到手後,再通知东方朔来这里。」东方朔只要求她要交货,可没规定她不能偷练。

「在东方朔来此之前,先由我来教你前两式吧。」南宫彻自地上站起,自她手中拿走一册剑谱。「这套剑法不易学,有我帮忙,你能学得快些。」

她相当讶异,「你会?」他不是不屑学吗?

「我和靳旋玑交过手。」只要让他见过一回,他就能牢记在心底,更何况剑宗都是不离本的,他要会这个剑法再简单不过。

「也好。」飞鸟随即去取来一柄剑,与他相偕至隔房较为宽广的练剑房,点燃剑房里所有的灯火。

明灯晃晃下,南宫彻手执剑谱,仰身靠着身後的廊柱,先是解读完剑谱里的剑法後,再拆解成片段给飞鸟听,然後待在一旁静看飞鸟照着他的指示一一划出剑招。

反射着灯火的橙色流光,像是阵阵流火又似点点萤星般,在房内四处飞东,望着她的南宫彻,眼前有一阵迷眩,飞鸟举剑回旋之际,她的素衣薄裙,飘带掀飞,旋转出醉人的迷香,像是会渗透空气般,无处不在地弥漫。

南宫彻仔细地吸嗅着,夜晚的空气沁凉芬芳,风儿无声地吹来,带来了她的迷仙药的药香味,并混杂了露夜里的各种香芬气息在夜空中静静发酵,在他的体内迅速膨胀。

柳枝拍窗,声响窸窸萃萃,南宫彻站在远处看着她,手中的剑花翻成一朵朵,翻飞的衣袖像是衡山秋晨的薄雾云海,光影闪烁的剑身,在她的袖里云间腾起又坠落,投射在他脸庞上的光影,令他的心神有些恍然。

有些事,在他的脑海里忽地变得清晰,又带点模糊。他已记不得他待在飞鸟的身边有多少年了,但他却记得他愿意放弃一切而栖居在此的原因。

望着练剑的飞鸟,他想起他为何会将一生交付在这座山林里,不再涉足其他的山岳,也无心留恋於比这里更美胜的地方,他想起了,他为何会那么地锺爱衡山,进而决定在此定居不迁的原因。

那是因为飞鸟,因她在此。

幼时,有人说过,他名中的彻字,另一意喻是指穹苍,是片无垠的青云,也有人告诉过他,「白发悲花落,青云羡鸟飞。」他这片青云,是多么羡恋那自由的飞鸟,故而他舍弃了其他的山岭峰岳,舍弃了达官显贵的家族世界,因为他眼前的这名女多娇,就是他心目中的衡山,才是他能够为她展现宽阔,放任她翱翔的天地。

在他心中的这座小小衡山,她的容貌就如衡山一般。澄碧清澈的眼眸,就似东边蜿蜒潺流的湘江水;她的雪肤,就像是西侧巍巍雪峰的晶莹颜色;南边起伏难以捉摸的群峰,是她那颗他始终不解的芳心;北边与天色建成一线的湛蓝洞庭湖,是她深幽难测的性情。

被人紧紧盯看着的飞鸟,剑锋逐渐不稳变得抖颤,紊乱难定的气息游走她全身。

在南宫彻的视线下,她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彷佛他的视线会带来灼烈的刺痛感般,让她觉得遍体热燥,而她的胸口,又彷佛有块大石压在她的心版上,让她喘不过气来,无论她再怎么用心潜意,那份如影随行的感觉就是挥之不去。

她索性将手中的长剑疾掷在地,任它插在地板上,带着清脆的剑呜声,悠悠晃动。

「停……」她喘息地叫停他念着剑谱的声音,「停下来。」

「怎么了?」对於她的烦躁,南宫彻有丝愕然。

她盯着他的眼眸,努力将喘息压下。「这套剑法,不能由你来教。」什么人教她都行,唯独他,不能这样看着她。

「我不够格?」他有些不解,也有些受伤。

「不。」她撇过芳顿,「是我会分心,我不想走火入魔。」

南宫彻悄然无声地思索了半晌,卷起手中的剑谱走至她的跟前,并将脸庞欺近她的方寸之间,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瞳。

「面对我,你会分心?」她的心,会分给他?她愿意分给他?

由於距离太近,由於他的气息与她紧紧交织着,飞鸟几乎可以看清他瞳眸的虹色。她也注意到,他的笑意直染上双赖,带着止不住的满足与贪慕,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此时的他,有着纯粹的快乐,而她,则是他快乐的原因。

她不禁为他感到忧伤。

为何要把别人看得比自己重要呢?为何要将自身的快乐建筑在他人的身上?他有没有想过,万一他被拒绝了呢?他知不知道,他会受伤的。

她不怕受伤,但她害怕伤人,而她最是不忍的,就是痴心难改的他,她真的不想看到他伤得极重的模样。

「够了。」飞鸟深吸口气,伸手推开他过近的脸庞,背过身去不看他。

「飞鸟……」南宫彻伸手想拉住她离去的小手,但却只捕捉到在她掌心中飘离的衣袖。

「这两式由我自己来练就成了,你先回去动脑想想该怎么拿到第三式。」她的声调变得冷淡而平静,「夜深了,不送。」

在飞鸟收回剑离开剑房後,南宫彻怔看着她的背影,将掌心握紧,带着手中残留着她衣衫的香气,来到庭前的长廊上望着月色下的湖水。

洒落水面的月光,波滟粼粼,像是数不清的银鱼在湖面上闪烁,夜风轻拂水面,伴着不知名的香味,宛若一池醉意薰人的美酒。然而他,不需要美酒,月光即可以将他这个失意人灌醉。他依依嗅着掌心的香气,仰首闭上眼,深深觉得,倘若能醉了那倒好,他情愿就此长醉不愿醒。

这世上,若没相思、没有情、没有恋,那该有多好?他也不会像尾沉眠醉卧在水底的鱼儿,保持着一种困囿的姿态,永远都被困在那沉沉的湖水之中,见不着属於他的天际,找不着一丝恋情的曙光。

远站在湖心里的荷叶上,将他们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靳旋玑,前所未有过的焦虑,缓缓覆上了他的心头,令他忧心忡忡。

这样,真的好吗?不会有事吗?

在今日之前,他从没仔细地去研究过他们两人有何情分,为何都住在湖心里,以往老是被他们两人毒来药去的,他更没去观察过他们两人之间那股似有若无的感情,却又瞧不出个端倪的关系,如今一看,他才觉得大事不妙。

很明显的,南宫彻对飞鸟不只是甚有好感而已,为飞鸟双手奉上剑谱的南宫彻,早已爱上了她。而那飞鸟,她好像也早已知情,但她的表现,有点像是南宫彻落花有意跟流水,但她这流水,却无意随落花。

靳旋玑头痛地拧紧眉心,「真是糟糕……」

月色清明地映照出南宫彻脸上的失落与不肯放弃,令原本期望两人皆是他亲人的靳旋玑,一反初衷地深深期盼着,他们两人间有一人真的不是他的亲人,不然,南宫彻的这段恋情,该怎么收拾?

西门烈说他在衡山这里,仅有一位亲人,而六木也说过,他们两人只有一个才是与他有血缘的亲人,但,万一西门烈和六木都记错了呢?倘若他们两个都是他的亲人,那么南宫彻的那份爱意不就是……

天哪,若他的忧虑是真的,这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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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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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台言古言 却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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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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