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母子(3)

悲惨母子(3)

孩子开始常常站在街角,微笑着、略有些羞涩地伸出一只细细的手掌:“叔叔,您能给我点钱吗?我不会乱花,留着上大学用的。我现在知道钱的重要了。”反反复复就是这一句话,脸上也只是固定的、微笑羞涩的表情,只是前面的称呼随施舍人的性别年龄而变化,绝不会搞错,在接过钱时还会说一声谢谢,然后十分认真、专注、仔细地把钱一下一下地叠好,揣进兜里;一角五角,只要是纸币都同样对待。他始终穿着那件作为校服的蓝白两色的运动服,洗得干干净净的,始终站在一个地方、一个姿势。他使过往行人、尤其是妇女,留下多少泪水?人们都已经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精神失常的原因。没有人欺侮他、也没有人敢欺侮他。他的收获远远过一般乞讨者。当有的妇女、尤其是孩子也像他这么大的妇女和他商量:我给你钱,可然后你必须回家去,行吗?他总是很听话,让那个妇女一路搂着他的肩膀流着眼泪把他送回家。

回到家里,他便把要来的钱交给母亲,让她收好,将来上大学时用。赵志怎么能经受住这样的打击?她从储蓄所取出好多钱,搂着儿子,把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钞票都堆到儿子跟前:“好孩子,妈妈有的是钱。妈妈不缺钱,过去只是怕缺钱。”

儿子看到这么多钱,笑了,笑得很天真,可这并没能阻止他不出去要钱,反倒更积极了,像是受到了鼓舞。

一次,儿子在要钱时,一张一元的钞票被风刮跑了,他去追,撞在一个自行车的车把上。当他头上缠着绷带被那个骑车人送到家里时,赵志突然感到心脏一阵剧烈的疼痛,咕咚一声,仰身倒地,从此再也没有醒来。她可能已料到自己的生命随时可能结束,亲属们在她常用的笔记本里找到一份遗嘱,是写给她的母亲和妹妹们的:

妈妈和妹妹们:

近些日子我的心脏常常剧烈疼痛。每次儿子将要来的钱递到我手里时,我都感到有一把刀在剜我的心。我知道我不久就会撒手人寰。我也愿尽快死去。可我不放心可怜的儿子,儿子完全是我害的。我是从苦日子里长大的,对贫穷有着浸入骨髓的恐惧,总想攒点钱,以备儿子将来之需,结果却害了孩子。

加上宫乃晟留下的那笔钱,我有三万四千元存款。我死后,这笔钱交由妈妈安排使用。我只请求一点,千万不要再让我儿受屈了。也许将来科学展了,或者随着年龄增长,他的病会好起来。我在阴间将每日为他祈祷!

不要把我的死告诉孩子,你们是会想出办法的。我知道我尽管对儿子苛刻,可儿子对我的感情还是世上任何人也替代不了的。他知道我死了,病情会加重。儿子从小就听话,他做的一切好像就为了让妈妈高兴,失去了母亲,他便没有了寄托。好在瞒住一个精神病人还是容易的。

我想念你们。千万要看好我的儿子!

赵志

2oo1年8月7日

遗嘱上满是泪痕,有的地方被淹的字迹模糊。

明亮很好伺候,可以说几乎不用人伺候,仍然每天自己洗衣服,到点看书,到点出去站在老地方要钱,到点洗脚上床睡觉,只是不会做饭,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吃什么?他不会花钱买菜,生病之前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几个姨轮流照顾外甥,告诉他,母亲病了,在沈阳医大住院。孩子要去看母亲,姨们说你去了也不顶什么用,坐火车来回要花好多钱。一提到钱,孩子立刻就同意不去了。一星期以后,孩子忽然打乱了生活规律,问他,他眼泪汪汪地叹口气:“我还是想去看看妈妈。”孩子哭了,哭得十分伤心。几个姨们都受不了,谁也说不出话来劝外甥。孩子从褥子底下拿出好多零碎钞票,甚至还夹着彩色画报纸。母亲不在后,他便自己保管这些要来的钱。姨们绞尽脑汁,尽可能自圆其说地勉强哄住外甥,便去请教医生。意外听说,外甥这种病完全有好的可能,但不能受刺激,当然,好了几年后,也有可能复,完全看生活环境如何。

几个姨们非常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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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从黎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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