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冷死了……」常晴朗一边搓着手，一边发着抖。

古瀛幻递了一罐热咖啡给她，她立刻握在手心里取暖。

「其实在台北骑机车挺方便的，机动性也很高。」

「如果不骑到山上来更好。」她没好气的加了一句。

这么冷的天气他竟然骑到山上来，冷死人了啦！

「骑机车吹风本来就比较冷。」他说得很理所当然。

「不管了，等一下下山我要穿雨衣。」

「穿雨衣做什么？」

「至少可以防风，你都不冷吗？」他身上的外套看起来是很保暖没错，可是山－上气温比较低耶。

古瀛幻摇摇头，在美国住了那么多年，他早已习惯寒冷的气候，这么一点小冷他还不放在眼里。

「我以前常来这里。」

「带马子来看夜景啊？」常晴朗想都不用想就直接说。

他有些尴尬，讪讪的说：「年轻的时候大家都这么做的。」

「我知道，我记得你那时候好像有个女朋友是我同学的姊姊。」

「我不记得了。」古瀛幻并不是想否认，只是他在台湾求学时期交的女朋友还真不少，他实在记不得她说的人是谁。

「族繁不及备载吧。」常晴朗故意损他。

「妳还在记恨以前的事啊？」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写着无奈。

「我的记性没那么好啦，再说以前的事我只能用『疯狂』两字来形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来，只是现在想想还挺有趣的，至少我以前还挺勇敢的嘛。」

常晴朗并不会去否认自己做过什么，过去之所以变成过去，就是因为现在一切都已经变了，至少现在她能很正常的和古瀛幻说话，所以她不认为那愚蠢的年少时期所做的事会困扰自己。

「那妳现在为什么不勇敢了？」他顺着她的话问道。

「我有不勇敢吗？」她眨着大眼怀疑的反问。

「妳还是一个人，如果妳发挥以前倒追男生的一半功力，现在不可能还是一个人吧？」

「你不也是一个人吗？」常晴朗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只是用他的状况来堵他。

「我才刚回台湾，而且我不一定会在这里待很久。」

美国总公司的执行者已经出了些问题，迟早他们会再把他找回去掌理他要的职务。

「我懂了，你刚回台湾认识的人不多，加上你不会在台湾待很久，所以你要的是短暂的恋情，你放心好了，如果我身边有刚失恋的朋友，也需要短暂安慰的那种，我再帮你凑合凑合！」她拍着胸脯道。

古瀛幻有时真搞不懂她是认真还是在开玩笑，他甚至开始怀疑是否跟她有了代沟，只是他和晴朗之间的代沟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才对，但怎么他老觉得自己摸不透她呢？

「妳平常都这么热心吗？」

「助人为快乐之本嘛。」常晴朗站起身，跳到一颗石块上，这才能一手搭在他肩上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你不会是因为这样才老是一脸忧郁的吧？」

古瀛幻不能解释自己此刻的感受，她竟然在关心他，这不是大哥哥应该做的动作吗？她的情况比他糟太多了，她却还反过来关心别人。

「不，我装忧郁只是为了想引起同情心泛滥的女人注意。」

「你这个人心机很重喔！」常晴朗明白他只是在开玩笑，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把易开罐咖啡递给他，「帮我开。」

「妳自己打不开啊？」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帮她把罐子打开。

「这种罐子很难开，指甲容易弄断。」

「妳又没留长指甲。」她的手保养得非常好，看起来白白嫩嫩的，一点也不像是成天在打工的人。

「如果从中间断了就不好看了。」常晴朗接过他递来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发现他抓着她另一只手在查看。

「怎样？我的手还不错吧？我也当过手部的模特儿喔。

「我看过妳在电视上的广告。」

有一天他在看新闻时，突然萤幕上出现晴朗的脸，把他吓了一跳，她在广告里像冰一样的冷艳，没有一句台词，只是瞪着摄影机什么都不说，那画面很震撼，再对照眼前的她，他不禁有种弄错人的感觉。

「哪一支广告？」

「我忘了是哪样产品的广告了。」他伸手把她从上头拉下来，实在不喜欢晴朗这种兄弟似的搭肩举动，她明明就是个甜美的女孩，却老是对他做着这么哥儿们的动作，他真的没办法习惯。

「我在广告里做了什么？」

「就是瞪着摄影机吧。」

「有这么凶狠吗？」常晴朗跑到他面前装出凶狠的模样，那样子是很有趣，但古瀛幻并不喜欢她老是在搞笑。

「不是。」

「那是这样傻笑吗？」她边说边比出甜蜜少女的特有Ｖ手势。

「也不是。」

「那你做一次给我看，我来猜猜是哪支广告。」

「我哪会做那种表情。」

「做嘛！让我看看啊！」常晴朗伸手捏了捏他酷酷的脸，试着帮他挤出好笑的模样。

「晴朗，妳知不知道妳在捏谁？」

「知道啊，这里就我们两个，你表演一下给我看又不会怎么样，我不会说出去的啦。」

她才不怕他呢！虽然古瀛幻是她年少时的偶像，但她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他跟其他人一样，她再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爱慕，自然也不担心自己的动作会有什么后果。

「晴朗。」他的声音里有着警告。

「大海哥也常这样叫我的名字。你不要忘了我把机车借你骑到这儿，而且我还陪你一起来回忆你的年少泡妞往事，你就照着我在广告里的表情做一次给我看嘛！」她的声音里有着小女生的娇蛮，手还放在他脸上试着要帮他做出可笑的表情。

「妳的手再不放开我就要吻妳了。」

「哇！这威胁可严重了，我怕了你。」

常晴朗连忙把手放开，把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一并拉开。

「妳怕什么？」古瀛幻对于她的反应有些不悦。「不过是个吻而已，妳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每个人心里对吻的意义不一样，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一个吻，但对我来说可不只是如此。」

「那对妳来说是什么？」

「就是不只一个吻。」她装出任性的模样抬起下巴不想回答。「我快冻成冰棒了，我们还不走吗？」

「妳可以抱着我取暖。」他张开双臂，一副欢迎她抱的模样。

常晴朗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他平常不是这么不正经的人，可是现在他说的话却点也不像是他。

「你冷到脑袋坏了啊。」

「什么意思？」

「你讲话开始不正常了，是怀念起从前，想拿我来试试你的把妞功力是否尚未减退吗？」

「妳这么说未免太伤感情了。」古瀛幻主动勾住她的肩膀，以其人之道回治其人之身，刚刚她也是这么搭着自己的肩。

「我跟你可没什么感情喔，你连我以前写过情书给你你都忘了，更别提你一定不记得我当时的样子，现在丑小鸭变成天鹅了你才理我，这未免也太现实了吧？」常晴朗不平道。

「天鹅在哪里？」古瀛幻转头左右张望着，把她给气坏了。

「我就是啊！」

「干嘛拿自己跟只鸟比？」

「你想气死我啊！什么鸟？」常晴朗没料到原来他也会要嘴皮子，而且还可以把她气得牙痒痒的。

「让妳气一气也许妳就不冷了。」

「谁说的？我还是很冷！」她是不那么冷了，但是她也不想待在这里和他扯着会让她心头小鹿配撞的话题。

「好吧。」古瀛幻将搭在她肩上的手转了个方向，把她搂进怀里。「这样就不冷了。」

常晴朗没想到他会这么亲密的抱住她，就算心跳得无法控制，但她嘴上还是不饶人，「你这种把妹的招式用在我身上未免也太老套了吧？」

「把欧巴桑的招数我的确不熟。」古瀛幻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看似没有用力，却让她无法移动。

「这里有欧巴桑吗？」她用着生气的口吻问道。

现在除了不把他们的拥抱当一回事外，她也没别的选择了，她就继续假装自己是个娇蛮小女生好了，古瀛幻总不可能还会对这样的她有兴趣吧？

「妳可不可以安静五分钟？」他明白她的不自在，但她的聒噪只会把气氛给弄拧。

「我不喜欢冷场。」

「现在妳应该已经暖和多了吧？」他一直抱着她，她怎么还可能会感到「冷」扬呢？

「你感觉不出来我在发抖吗？」

「妳这么怕冷，如果冬天到纽约怎么办？」

「我没事去那里干嘛？」虽然模特儿经常出国工作，但从来没人找过她到纽约拍过照啊！

「去玩或是去旅行总会有机会吧。」

「我不可能有那种机会。」她试着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他怀里。「你不放开我吗？这种姿势很暧昧耶。」

「妳不是想取暖吗？」

「跟你取暖很奇怪……」

常晴朗一点都不想学会「尴尬」这个词，她在和别人的相处中向来不会存在着尴尬，没道理和古瀛幻在一起就破功，再说她就算曾做过让人尴尬的事也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她很肯定自己可以自在的和所有人做朋友，只是古瀛幻的动作可不是朋友之间会做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妳不是跟所有人都能这样勾肩搭背吗？」

「问题是现在我勾下到你。」她几乎是整个人被他包了起来，哪还有回手的余地。

「妳偶尔也应该让别人勾妳就好。」

常晴朗只觉得自己表情僵硬，干涩的说：「这样我们就没有互动了。」

「是吗？」他拉起她的手让她环抱着自己，「那这样就有互动了。」

「说真的，古瀛幻，我觉得这样有点肉麻耶……」

「妳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解风情？」他低头望着她，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真正的想法。

「我想我们之间不应该存在男女私情吧？」

「妳明明以前爱我爱得要死，现在假装冷静成熟不觉得太晚吗？」

「好嘛！」她脸上浮现一丝歉意，「我承认以前不该那样骚扰你，问题是你那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现在才突然想起来，你记性也太差了点吧！」

「所以呢？我想起来了，那以前妳做过的事都不算数吗？」

「当然！我现在已经跟那时候不一样了，那时候我才十五岁，哪知道什么是爱啊？有的也只是盲目的偶像崇拜。不过话说回来，我以前崇拜过的偶像不只你一个，若每一个都像你现在这样，我哪忙得过来呀。」

「妳现在是很忙啊，整天打工不是吗？」他看得出来她刚才有一点紧张，但现在已经恢复了。

「工作赚钱这是很天经地义的不是吗？待在家里钱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常晴朗拉了拉他腰间的衣服，这动作不像情人那样互搂着对方，而像只是在玩他的衣服。

「晴朗，妳为什么对每个人都这样？」

「什么意思？」

「我以为我这样抱着妳，妳应该会害羞一点的。」他想看她害羞的模样，而不是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和他说话。

「你忘了我是做哪一行的吗？为了工作需要我们有时也得跟男模特儿搂搂抱抱，我很习惯了，反正大家都是好朋友嘛。」

古瀛幻在听到「好朋友」三个字时感到很刺耳，他不喜欢和其他人一样，更不喜欢晴朗对他的态度和其他人一样，之前她老是拿她有多迷恋他的行为当笑话说，他偶尔还会有些飘飘然，原来他曾经被这样的女孩喜欢过，但是之后晴朗一直就只是那样，没用深情的眼光看着他，更没有因为他的一声证美而羞红脸，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才让他更不是滋味。

「妳的好朋友那么多，难道在妳心里没有比较特殊的人存在吗？」

「哪个人不特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那我呢？」

「你也很特殊啊，你忘了我迷恋你的事老是被人拿出来取笑，我为了你被笑了十多年，你当然很特殊啰。」

「就只是这样？」

「不然你还想要多少？」

「我希望可以再多一点。」

古瀛幻低头深深的望着她，看着她那张清丽动人的脸，那股想把她占为已有的念头不知从哪里来的，却强烈的驱使他必须有所行动。

常晴朗感觉得出来他要做什么，可是她人就在他怀里，除非她真有勇气将他推开，但问题是她不敢……为什么不敢她也说不上来，在她心里古瀛幻一直有着某种程度的威严，那是种她无法去挑战的界线，而且她知道就算用最擅长的友情转换法去排解也没有用，古瀛幻似乎不吃她这一套。眼看他的脸慢慢朝她靠近，她再也笑不出来。

「喂，你这样真的会吓到我，而且大海哥要是知道会杀了你的。」

逼不得已，她只好把王大海搬出来，至少古瀛幻还会卖王大海这个老同学几分面子吧？

哪知他根本就不怕！

「没关系，妳去告诉他好了。」他微笑道。

事已至此，常晴朗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靠近自己时闭上眼睛，不去面对那一刻。

古瀛幻的唇终于印上了她的，即使她在他怀里僵硬得像是块石头他都不介意，他只想抱着她让她感觉到自己，让她知道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至少在她心里他不要和其他人放在同等地位。

但当他吻住常晴朗时，却被她柔嫩的唇瓣给迷惑住，她的唇好软，吻起来好甜，她的身子在他怀中微微颤抖着，他怕自己多用点力就会压碎她，可是如果他不抱紧她，又怕她会消失在他怀里。

当这个吻结束后，他抵着她的额头调整自己的呼吸，却没听见她的喘息声。

「喂，呼吸啊！想憋死啊？」他摇了摇常晴朗，要她回神。

常晴朗脸色潮红，在他的提醒下喘了几口大气。

「妳连接个吻都这样，不会很难交得到男朋友吗？」

「凭我的美貌，你应该要对我有点信心的，男人通常只注重外表而已。」常晴朗冷静下来后又恢复事不关己的态度。

这回古瀛幻没打算再将她打回原形，只是看了她许久，一手搂着她的腰往机车停放处走去，两人并肩同行的模样就像是对相恋已久的情人。

「走吧。」

「可以回去了？」她脸上有着松了口气的表情。

「妳明天早上不是要打工吗？」再晚她就别想睡了。

「多谢大哥饶我一命。」

「『大哥』两字听起来有些讨人厌。」他说出自己的感受。

「年纪大的人就爱计较是吗？」常晴朗才不管那么多，只要能拉开两人的距离，她什么话都敢说。

古瀛幻只是低头又吻了她一下，像是在惩罚她的失言。

常晴朗垂着头不敢多看他一眼，在回程的路上，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让她想伸手拥紧，但理智却告诉她自己已经不再是十五岁的小女生了，很多事情在成熟了以后应该要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