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看样子，这回大概可以成功了。」躲在诊所对面的咖啡厅里，成妈妈瞄著「爱心妇产科」大门，怡然地喝著咖啡。

「是吗？」成大器一口灌掉一杯可乐。「我只知道小亭看到那个万少奇时是流了些口水，不过对方怎么想，那就很难说了。」

「什么难说不难说，你这个乌鸦嘴！」成妈妈啪地一掌拍向儿子。「我说可以就可以！你没看见他们两个的眼神，那叫做『互相欣赏』，你懂不懂啊你！而且万医生也答应要约小亭出去，要是不喜欢，他会愿意吗？」

「是。」成大器自讨没趣地摸摸头。

早知道就别说话，平白无故挨一掌。

「儿子，你妈妈我陪著你妹妹相了十几二十次亲，所谓久病成良医，我可是久『相』成『媒婆』，能不能成，我心里有数得很。」成妈妈得意地道。

成大器忍不住皱眉。这是哪门子的比喻啊？

「你皱什么眉头？」成妈妈下悦。「有意见吗？」

「不不！」成大器猛摇头。「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那就好。」成妈妈满意地点头。「看样子，等小亭的事告一个段落，接下来就可以忙你的事了。」

「什……什么？！」成大器慌乱地站起，连著後退两、三步。「我的事？妈——你该不会——」该死，难下成不让小亭说中，接下来就是他要遭殃了？！

成妈妈面带微笑。「我就会。」

「那……妈，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丢下现金，成大器落荒而逃。天哪！早知如此，他应该和小亭合作平定「内乱」的！

成妈妈再次啜了口咖啡。「逃？你还能逃到哪里去，孙猴子是永远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的！哇哈哈哈～～」

小小的咖啡厅里，回荡著成妈妈爽朗的笑声。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爱心妇产科里一阵骚动。「万医师要跟外头的女人约会了！」亲眼目睹一切的护士小爱，迫不及待地向大家宣布警讯。

万医师在爱心妇产科里是所有护士爱慕的偶像，每个人都想著哪天自己可以被万医师看上，成为医生娘。可是，现在竟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戴著手铐相亲的「怪咖」，可能危及所有人的「权益」，整个爱心妇产科里现在是群情激愤、议论纷纷——

「小爱，你说的是真的吗？」一群护士立刻集合在休息室里讨论。

「当然是真的！」小爱比手画脚。「我当场听到的时候，差点气得快中风了！告诉你们，那个女的还很嚣张喔！万医师说要约她，她还说要看她心情好不好耶，你们说气不气人！」

「真是太可恶了！」护士小琳握起粉拳。；见然有人敢这样对待我们的万医师！」

「就是嘛！」护士小辰咬牙切齿。「那女的到底是什么来路？我们这么多美女都无法吸引到万医师，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我也不知道。」小爱摇头。「那女的除了长得可爱一点、身材好一点、皮肤白一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是喔……」讲得太老实了吧。众人表情一片尴尬。

小辰咬牙切齿。「真是怪了，这样还可以成功？简直就是太莫名其妙了！真搞不懂万医师到底是怎么想的，戴著手铐相亲的女人有很特别吗？」

这话一出口，全场顿时一片静默。

「该不会——」良久，才有人缓缓开口。「关键……是在那副手铐？」

奇异的沈默再次笼罩大家。

「你的意思是说，」小琳怯怯地接话。「万医师他喜欢——」

「呃……」「SM」两字，没人说得出口，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陷入一片沈默。

电话坏了吗？

成小亭从卧房走到客厅，停下来，瞥了电话一眼，拿起来听听，然後又从客厅走到卧房。

莫名其妙！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她越想越气。平白无故被人损了一顿，还把电话号码给人家，现在又巴巴地等著人家的电话，她是怎样？脑袋坏掉了吗？

就算他长得帅、就算他声音好听、就算他是个有钱的医生又怎样，她成小亭也是很有原则的！她未来的老公，绝对不能是个妇产科医生！可是……

她真的，有一滴滴喜欢他。

「小亭，你怎么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成妈妈面带微笑问道。

「哦，没、没什么，哪有什么。」她连忙否认。

「是哦。」成妈妈挑了挑眉，若无其事地问：「对了，万医生没约你出去啊？」

成小亭像是被捉住小辫子似的，胀红脸，矢口否认。「约？！他干么要约我？我不是跟你说我不喜欢妇产科医生吗？就算他要约我，我也不会出去的！」

「这样喔。那就怪了，有个人整天七上八下地在电话前走过来走过去，不知道在等谁的电话哦。做人还是不要太嘴硬，死要面子，吃亏的还是自己啦！」

嘿嘿，真是令人开心啊。成妈妈暗暗偷笑。相亲过後，她可是亲自和万医生确认过了，一切顺利，呵呵呵，接下来她就可以跷脚等著抱孙子了。

「我哪有！」小亭脸孔眼红。

「啊？我有说你吗？」成妈妈摆摆手站起来。「这年头很奇怪，嘴里不肯承认、又老是要跳出来对号入座的人，真的很多耶～～」

「我——」成小亭气结。

铃～～铃～～

她整个人跳起来。

「怎样，不接电话？」成妈妈瞥过去。

「我——不接！」她别过头，脚下却舍不得离开半步。

「不接就算了，很奇怪喔，今天我也是不想接电话咧。」成妈妈伸个懒腰，走进卧房。「呵～～好想睡觉喔，我去睡一下好了。」

砰！房门关上，小亭立刻衙上去接电话——

「喂？」

「您好，请问成小亭小姐在吗？」

「我——我就是。」听见他的声音，她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怦怦跳个不停。「请问哪里找？」

是他耶！他真的打电话来了！

「我是万少奇。」

「哦，是你啊。」她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刚才不小心电话接得太快了，现在她得矜持一点，免得他以为她都在等他的电话。

「有空一起去看电影吗？」他问。

「我很忙耶。」啧，看电影，真没创意。

「是吗？那我再打来好了。」

哪尼？！就这样？！「喂，等等！」她喊。

「有什么事吗？」

「你——」还问有什么事？！她一股无名火往上冒。「你这人到底有没有一点诚意啊？」

「我？」声音听起来很无辜。「我是很有诚意地约你啊。」

「你有没有搞错！」她气得跳脚。「我刚才说了我很忙，你就要挂电话，有人约女生是这样的态度吗？」

「喔……」他想了一下，随即诚恳地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还要我教你？」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然是锲而不舍地邀约，直到我答应为止啊！」

「锲而不舍？」他的声音更无辜了。「那么我要约几次才能成功？你知道，我的工作很忙，好不容易才有时间，以前也有人替我介绍对象，我就是因为太忙，所以才……」

听见这样，她开始有点急了。「咳！别人约我，至少三次以上我才会答应。」

「这样啊……」他听起来有点烦恼。

「什么这样那样的，本来就是这样。」她没好气地答。「不过看在你是个『很忙』的妇产科医生的分上，勉强两次就可以了。但是你要知道喔，忙的人也不是只有你一个。」话得说清楚，省得他还以为她是「英英美代子」。

「我懂了。」他再问一次。「那么，有空一起去看电影吗？」

「我——你——」她气结。这下她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了。「哎呀，烦死了！答应你就是了！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本小姐不喜欢看电影。」

「那——喝咖啡？吃晚餐？」他探问。

「好啦，随便啦！」她还以为他长得那样帅，一定是个情场高手、花花公子，没想到连个约会都要她来教，真是怪了。

不过，这也让她觉得有点安心。

「很好。三分钟後，我到你家门口接你。」

「三分钟後？！」她张大嘴。天哪，她刚才做了什么？她竟答应跟他出去约会？！

把电话给他就已经是失策了，而她竟还要跟他出去？不行，照这种情况下去，说不定她还真的会嫁给他哩。

「不然你需要几分钟？我可以等你。」他耐心地答。

「你现在人在哪里？」现在反悔应该还来得及吧。

「我在你家门口。」他笑答。

她的脸上顿时像小丸子一样出现N条黑线。

「你怎么会知道我家的？」她拉开大门，心情很不悦，感觉好像被人设计了一样。

「呃～～你忘了？你来过我的『门诊』，有留下资料。」他老实回答。

迫不及待想见她。自她离开後，他满心都是她的模样，所以他设法排开一切行程，为的就是想和她见面。

再看到她，他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个脸蛋红扑扑的女孩。一种熟悉、愉悦的感觉，在见到她时满溢。

如果，她可以成为他的妻子，大概会——很幸福吧。他禁不住要这样想。

奸帅喔～～她差点被阳光下的他电晕了。没穿医生袍的他，还是一样高大英俊，更多了一分清新爽朗的气质，根本就像个无辜的阳光男孩。

她按住胸口。

「喔……」她的气势顿时削减大半。对后，她还以为是他跟踪她，还是她妈妈和他一起联合算计她。「可是不管怎样，没有事先联络就到人家家里，就是没礼貌！」她硬拗。

「可是……我先打过电话了……」他疑惑。

「话是没错，可是～～」一时间，她也下知该说什么才好。「可是你既然有我的资料，干么又跟我要电话！」

「我想，跟你要电话是应该有的礼貌。不过，为了怕你觉得我不用心，所以我才会到这儿来等你。」他微笑，对她伸出手。「我们可以走了吗？」

嗯？！她的心猛地跳了下。这人不是很老实的吗？怎么才约她出来就要牵手？

「走……去哪里？」

「总之，跟我走就对了。」说著，他拉过她的手。

搞不懂他到底是老实无辜，还是奸诈装儍？

大安森林公园里阳光灿烂、凉风习习，心情似乎也跟著愉快起来。只是，他仍然拉著她的手，一点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很害羞ㄋㄟ。他的手奸大，粗糙的掌心透著阵阵温暖。害她忍不住要想，让他做她的男朋友，好像也不会太坏。

「今天天气不错。」他开口。

喔，聊天气喔。扣分。「你到底找我出来干什么？」边说她边暗暗用力，试图抽回手。

瞧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她要是反应太过激烈，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没经验了？

算了，输人不输阵，她还是撑住好了。

「相亲、然後约会，相处愉快的话就是结婚生子……」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谁要跟你结婚生子了！」她顿时胀红脸，用力抽回手。

「我的意思是，如果顺利的话——」他有些受挫，没想到她这么排斥。

「我才不要！」她跳脚。「我才不要跟一个妇产科医生结婚生小孩！一天到晚看别的女人，想起来就讨厌。」

他皱眉。「你的想法……很不健康耶。」

「你才不健康咧！」被批评她当然会觉得火大。「基本上，会想要当妇产科医生的『肯定』是个色狼！」

这话让他真的不高兴了。「妇产科医生怎么会是色狼？照你的说法，如果我是个痔疮外科医师，就绝对是个变态了？」

他一直以自己的工作为荣，也很尽心在工作上，没想到，竟然有人这样看待他！

「那……」她顿时儍眼，这人，态度怎么突然变强硬了。「那根本就不一样！」她强词夺理。

「哪里不一样？」

「我……反正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啦！不然你老实说啊，你为什么要当妇产科医生？」这下，他该没话说了吧。

他认真地望著她，义正辞严地道：「因为我喜欢迎接新生的喜悦。」

「少来。」她摇头瘪嘴。骗肖ㄟ！

「那幸好你不是个泌尿科医师。」他转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啊？！什么意思？现在是什么状况？「喂！」

他头也不回。

「喂！万少奇！你给我站住！」她大喊著追上。「你说那话什么意思？好好的你发什么脾气啊！喂！」她捉住他的臂膀。「把话给我说清楚！」

可恶！老实无辜的人竟敢跟她耍脾气！

他停下望著她。「你要我说什么？」

「就刚刚那句话啊！什么泌尿科的，那是什么意思？」出於直觉的，她可不认为那是什么妤话。

他望著她，冷冷的道：「意思是，如果你是个泌尿科医师的话，那么台湾『肯定』就多了个女色狼了。」他模仿她的语气。

「你——」听懂他话里的嘲讽，她忍不住满脸通红。「我才不是这样！」

「那么别人又为什么是？」他反问。

「这个……欵……」她的眼心虚地飘向一旁。「我的意思是……你可能是个例外……大概你是个……仁心仁术的妇产科医生……」这样讲，他应该就不会不爽了吧。

「我不是例外。」

啊？！这样还不行喔？她瞪大眼。

「绝大多数的医师都和我一样，为理想和希望而努力。倘若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带著有色的眼光看人，那么妇产科医师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义正辞严地道。

「你——你这么严肃干什么？像个老学究一样，我只不过是说说罢了……约会搞成这样，很逊耶！」她替自己找台阶下。

事实上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她是带著有色眼光看他的工作，可他也用不著对她精神训话吧。

他瞪著她半晌，好像看著外星人似的。

「干……干什么？」被那样帅的脸孔盯著瞧，她会脸红柳！

「没什么。」他摇头。「我只是在想，大概是我误会了。」喜欢，是一种感觉，但想法差异太大……相处就难了。

她愣住。「误会什么？」

「你是年轻人，我是老学究，我想我们可能不合吧。既然这样，我想我们的相亲约会，还是到此为止。」说完，他再次转身。「走吧。」

成小亭整个人僵住。

这是怎么回事？但她根本来不及想，她只知道，他刚才离开的样子——

好、性、格喔！

她发现，她真的有点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