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一阵阵椎心的刺痛自四肢百骸传来--

唐冷泽猛地惊醒,才发觉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映入眼帘的,是全然陌生的房舍。

这是什么地方?他心惊。他应该死了吧?但为什么,却还会感受到难耐的奇冷和剧痛?

「你终于醒了。」

被他的躁动惊醒,叶铃揉揉迷蒙的双眼,松了口气。要是他再不醒来,恐怕就算拖着他往灵山上寻解药都没用了。

看来,毒性是暂时被压下。

接下来的一切,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这是什么地方?」听见人声,他立即全身戒备,待看清了眼前的人,他才又稍稍放松下来。「又是妳?!」

他没有想到她竟然还在。他起身,腿上的伤势随之抽痛,赫然发现,他的下半身竟然--完全裸露!

连件遮蔽的衣裤都没有!

只有腿腹间包扎着的伤口,和腰间一条薄得不能再薄的被褥。

是谁……

他猛地抬眼。

该不会是她--

「这是叶铃的家。」她挑眉。「嗯哼,还是我。」

她同时回答了他的两个问题。

「叶铃?」他皱眉,那听来像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该不会--她把他带到了个女大夫的家?

该死!如果她真找个女人替他治伤,还剥光了他的衣物,他绝不会饶过她。打从遇上她的那刻起,他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对啊!叶铃,正是我本人。」她微笑。

对于自己能将一个身中剧毒的人自鬼门关救回来,她十分地满意。当然她知道真要完全解去他身上的毒,还要费一番工夫,可是能听见他活着说话,已经是万分幸运的了。

「什么?!」他几乎暴吼。

她是叶铃?!

那什么叫「这是叶铃的家」--她在耍着他玩吗?

「说,是谁--替我疗伤、去毒?」他瞇起眼,脸色变得极难看。

「除了我,还会有谁?」她插起腰。

这人还真老实不客气,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报上、也没道声谢,就对她兴师问罪起来。瞧他那副样子,好象谁救了他谁就该死似的。

一股无名火直往她心头上冒。

为了救他,她得罪辰哥,换来的竟是他这种态度。

「妳--该死的妳!」一位黄花大闺女,将他几乎剥了个精光,还--睡在他床边,她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该死?」这就是他道谢的方式?「你这个--什么什么的,报上名来!」叫不出他的名字,她连骂人都骂得不顺。

「唐冷泽。」他皱眉。

他「非常」不喜欢她的态度;但至少,她说了她的名字,还……救了他,是以,他可以给她一个回答。

唐冷泽?叶铃犹疑了下。

这名字好象在哪儿听过,不过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没空想这些。

「好。你这个姓唐的,要不是遇见我,你还有力气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不想答谢救命之恩可以,可我警告你,最好对我这位大夫放尊重点!」

大夫?女大夫?

一个剥光他衣物的女大夫?!

「是妳……」剥光了我的衣物?这话他堵在嘴边说不出口。「我的衣裳呢?」他厉声问。

这一问,令叶铃挑起一道眉。

原来,他发脾气是因为这个。

突然,她觉得有趣起来。

像他这样的男人,竟也会不好意思?原来他不是气她救了他,而是在气她脱了他的衣裳。

似乎--他不像他看起来的那么凶狠嘛。

「烧了。」她耸肩。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才不需要怕他呢!

「烧了?!」他整个儿坐起身。「妳凭什么烧了我的衣物!」

「凭什么?」她耐住性子,瞇起凤眼。「你不知道上面有剧毒吗?我当然得把它们烧了。要不,还留下作纪念?」

愚蠢的男人,她轻哼。

他一怔。

瞧她那是什么表情?那神情竟像是在嘲笑他?

「叶姑娘,」他跟着瞇起眼,额际青筋浮现。「如果我没记错,我应该只是右腿中箭。一个箭孔,用不着让妳剥光我的衣物,还烧了它吧?」他终于说出口。

「这……」她开始有些嗫嚅。

好吧!她承认她是有那么一点……好奇,可谁要他受伤的地方那么接近……呃--男性的部位,总不能要她撕掉他半边裤子吧,那看起来岂不更暧昧。

瞧他说得像是被她……天可为鉴,受害的也不只他一个吧!

要脱他的衣裤,她也是经过一番挣扎的呢!

「嗯哼?」他在等她的回答。

「哼什么,你以为我愿意,我这是逼不得已。」她理直气壮,眼神却心虚地四处乱瞟。「身为大夫,有法子避男女之嫌吗?我都不计较了,你一个大男人还跟我计较什么?不过……不过,不该看的,我可是很小心地避开了……」她越说越小声。

至少,她在心底补了句--不小心看到的时候,她都有瞇起眼睛。

「妳--」她都这么说了,他能说什么?无论如何,她是救了他的性命。「算了,找件衣裳给我。」他挥手命令,不想再与她争辩。

身上的疼痛明显地减缓,体温也慢慢地回升。

似乎,她的医术不算太坏。

「啊?」

他挑眉。「难道妳这儿连件男人的衣物都没有,还是--妳根本就希望我什么都没穿?」他眺起眼。

什么?!她瞪大了眼。

「你……无耻!」她整个人炸起来。「你有什么了不起,还真以为我爱看啊?平日我替牛羊配种接生时看得多了,谁要看你那小小一点东西!」

这回,唤他怔住了。

替牛羊配种接生?

小小一点东西?!

这该死的女人在胡说些什么!

「妳不是个大夫?」他指控。

「我……当然是个大夫!」她最恨人家这样说她。她怎么不是个大夫,只是在这小村里,她根本「大夫无用医之地」!「要不,你以为谁替你包扎、去毒?」

这倒是没错,唐冷泽皱眉。她是救了他一条命,这点他无法否认。

「所以妳只是个专为牲畜治病的蒙古大夫。」他反唇相稽。

她三番两次地欺骗、戏耍他,他忍不住想反击。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他和辰哥一样,只因为她平日所做的事,就全然否定她的医术。难道她将他救醒这事是假的?

替牲畜治病不好吗?无论是牲畜或是人,她都是一样看待的啊!

这儿的人很少生病,难道是她的错?

还是,一直以来,除了她自己之外,根本没人当她是个真正的大夫?

她突然觉得泄气。

原来,不是辰哥瞧不起她,而是所有的人都这样看待她。

她自小就喜欢习医,为此,辰哥找了许多知名的大夫来教她,更找来许多医书让她研读,她一直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没想到,却没有人真拿她当个大夫看待。

就连一向支持她的辰哥也是如此。

「随你怎么说。」她起身走向房门。

「慢着。」看见她突然的消沉,他竟觉得有些罪恶。是他的话伤了她?

记忆中,她并不是这般柔弱。

「干什么?」她没好气地响应。

现在她心情正不好,他最好少惹她。

「我--」看见她又如此有「生气」,他稍稍放下了心。想来,她也不像是会为了句话受伤的人,是他太过多虑。「『玄夜』呢?妳把牠葬在哪儿?我想去看看牠。」

她皱眉,斜瞥了他一眼。还葬呢!

「你到底要衣裳还是要看马?」她径自拉开房门。

「站住!」他语带威胁。「妳究竟要上哪儿去?」这女人,竟然屡次无视于他的存在,连他的问题也不好好回答。

「天!」她夸张地翻了个白眼。「瞧瞧,他现在又换问另一个问题了。」

「叶铃!」他吼。

「马房。」她突然开口。

「什么?」一时间,他脑筋转了几转才弄清她的意思。

她把「玄夜」葬在马房?

「牠活得好好的,现在正在马房里吃草,你也想加入吗?」说完,她哼地一声,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他愣住了。

吃草?

这么说,「玄夜」还活着!

她--

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他握紧双拳。

这女人,不但没有遵守他「临死」前的约定,现在还把他比作牲畜,要他到马房吃草?!她根本一点都不怕他!

该死!他就知道把事情托付给一个女人是个错误,从一开始,她的出现便是最大的错误。

她简直令他头痛。

女大夫?!她竟天真的以为腿骨折断可以治好?

就算她能治好,「玄夜」也不可能像以往一样飞驰--一个女人怎可能明白男人与宝马的尊严。

叶铃,这平空出现的女人,一会儿伶牙俐齿得让人无法消受,一会儿却又天真得过头,他不禁要怀疑,她能治好他,是不是纯粹只是靠运气?

「莫名其妙、不知感恩图报的男人!」她边走边骂,越想越气。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瞧他那副神气的样子,倒像是她救了他,应该感恩的人是她似的。

可恶!

她就这么被人瞧不起吗?

打小,她就在这小村里长大,从没到过远地去。难道远地的大夫真的比较厉害、比较有名?她就不信她会输给别的大夫。

更气人的是,她救了他耶。

到现在,他连自己的身家来历都没交代清楚,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对她大呼小叫。

他是什么人,竟敢这样对她!

替牲畜治病的女大夫就该接受这样典礼的对待吗?

他的礼貌,比王大娘家的小猪还差。

至少,小猪还懂得向她撒娇、知道该向医治牠的大夫道谢。这年头,根本就是人不如猪。

好!既然这些人都瞧不起她,她,叶铃绝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

嗯,在这儿空想,什么也无法证明,她决定要出外去闯一闯。

而且,她还要治好他身上无人可解的「红鹤」之毒,让所有的人知道,她叶铃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天下第一个会替牲畜治病而又能医治奇疾的女大夫--就是她,叶铃!

她站在房门口,深吸了几口气,却仍没敢进去。

不会吧!

她该不会是真怕他吧?

这是她的家、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什么她要怕他?照理说,占优势的应该是她才对啊!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能让她有这种感觉。

不行!她叶铃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可以这么懦弱。

进去就进去,难不成他还会吃了她--

「叶铃!妳准备在外面站多久?」

她才正准备推门,他的声音却自门内传来,像是已等得十分不耐烦了。

嗯?

她一怔。

他怎么会知道她已经在门外了?

「还不快进来!」他命令。

根本不及多想,她连忙推门进去。

这姓唐的还真会命令人。

一进房门,见着的是他双手环胸、眉心紧蹙,一副等得不耐烦的模样。「找件衣裳需要这么久吗?」

她看得痴了。

阳光透过窗撒在他身上,纵然受了伤,却掩不住他几近完美的身形与轮廓。一瞬间,她几乎以为眼前的人不是真的。

「咳!」他被瞧得极不自在。

「哦,衣裳。」她这才回过神来。

叶铃啊叶铃,妳这像什么样子。难怪在自己的地盘却老是占不到上风,别人光是副长相就让妳看得晕头转向了吗?!她暗暗责备自己。

他伸手接。

「等等。」她递过衣裳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

他挑起一道浓眉。「妳又怎么了?」

她收回衣裳,正色道:「衣裳给你可以,可是你得跟我做个协议。」

「协议?」他眺起眼。她这是在威胁他?

「没错。」她点头。「首先,报上你的来历。」总不能,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带着他一块儿去寻解药吧!

万一他是像辰哥说的那样,她还得先考虑要不要报官呢!

「我的来历?」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她可终于想起要问他了。这叶铃,一丁点儿防备心都没有。从开始到现在,她只问了他的姓名,即便他身中剧毒、行动不便。但要他真是个歹人,只怕她早已遭到毒手。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他不禁皱眉。

「过来。」

「啊?」他的反应让她措手不及。看他眉心紧皱,是伤口疼吗?她不自觉地听从他的话。

她才一靠近,他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锁扣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劲,便将她整个儿带进怀里。

「啊!」她失声尖叫,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的脸距她不过盈尺,属于男性的气息直扑向她。

「妳--一个人住?」他低沉着嗓音问。

她的心跳在瞬间加剧。

除了害怕,还有一些她不明白的奇异因素。

「你……你想做什么?」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一个房间、一个半裸的男人和--一个女人,妳觉得我想做什么?」他语带威胁,一手抓住她的腰身。

什么?!她瞪大了眼。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想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做什么?!

「你--找死!」她一个反手,将右手脱出,狠狠地朝他的伤口打去!

原来,他真是个坏人?

「该死!」只听得一声闷哼。他被迫松开手,脸色在瞬间变得刷白。

「你……辰哥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作恶多端的歹人,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救你!」她指控。气愤亦伤心。她是这么相信他、一心一意想要救他,而他竟是这样的人。

「够了!」他知道她是有反击的能力了,可他没想到她竟会攻击他的伤口,就差那么一、两寸,她险些就击中了他的「重要部位」。

「当然够了!」她气得双颊通红。「我要报官,让官府把你捉起来!」

他深吸口气,调匀被痛击后的呼吸。「很好。妳觉得找来『追风神捕』如何?」

「『追风神捕』?你是说那个传说中脾气暴躁、武艺一局强、专门追捕要犯,而且还会先把要犯打得半死,再送进牢里的『追风神捕』?」她听过这个捕头。

「嗯咳。」很好。她听过他的名号,那么他就用不着再多费唇舌了。

喝!她倒抽一口气。

难道,他是被「追风神捕」追捕中箭的……要犯?

慢着!

追风神捕--唐冷泽?

唐冷泽?!

「你--」

「想起来了吗?」他扬眉。「没错,我就是唐冷泽。」

她先是惊讶,然后是怀疑,最后却板起脸。

「你说谎!」她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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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驯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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