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哼，气死了！真是气死人了！
程圆圆全身被怒气笼罩，快步走在医院的走廊上。
也许是她的气势太过惊人，所到之处，不管是医生、护士还是病人，统统自动让开一条路给她。
本能告诉他们，这个女人很危险，最好不要接近。
「圆圆！你听我解释！」
听见姜棠的声音从后头传来，程圆圆的脚步更急促。
「圆圆，香瓜姊姊不是我叫的！你听我说啊！」
可恶！居然还在大厅广众之下这样喊她……她快气炸了！
突然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她想也没想，伸手往后一抓，膝盖一弯，重心往前，然后用力。
「哎哟！」
一记漂亮的过肩摔，一个男人便摔落在她面前。
「可恶，摔死你最好！」
「小姐……」倒在地上的男人伸出颤抖的双手，全身痛得他眼泪汪汪。
「啊！副院长！你没事吧？」一旁的护士惊讶地大喊。「小姐！你太过分了吧，为什么要平白无故摔倒人？副院长只是有话想和你说而已啊！」
「呃，我……」程圆圆有口难言。
她以为刚刚拍她肩膀的人是姜棠那个混蛋，所以才会看也不看就来招拿手的过肩摔。
她转过头，见到姜棠一脸惊愕地站在不远处。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她羞得跺了跺脚，对地上倒楣的男人鞠躬说了声「对不起」之后，就灰头土脸地奔离。
丢死人了，她以后再也不要踏进这间医院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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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天忙碌的工作，下班之后回到家，程圆圆仍心乱如麻。
她本来想找机会把和姜棠的事告诉叶伶的，可是叶伶最近正忙着准备和她的大树先生一起去北海道，看她那兴奋快乐的模样，程圆圆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打扰她的兴致。
接着，叶伶就出国了，程圆圆还是没有把事情告诉她。
这几天里，姜棠不是没有找过她，但是她不接他的电话，即使他千辛万苦挤出实习之外的一点时间来幼稚园找她，她也不见。
她根本不想见他！
反正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大胸脯的傻女人而已！
反正男人都是一样的，只爱她的胸部，不爱她的人！
反正……反正她知道自己长得不够美，条件也不够吸引人，再加上年纪也在适婚的危险边缘，就像快要过期的蛋糕，再卖不出去，大概就要被资源回收了。
难道她这辈子都找不到可以相伴一生的对象了吗？
想到这里，她就委屈得想哭。
失去了第一次，她并不难过，而且说实话，对象既然是姜棠，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羞愤或是被欺负的感觉。
想想也真奇怪，这是为什么呢？
她和姜棠认识了那么久，有时候就像姊弟那样打打闹闹，以前她偶尔遇到挫折很难过的时候，姜棠也都会想办法安慰她、逗她笑。像这次她相亲失败，受了一肚子气，姜棠其实也是好心想要安慰她，所以才会带着她去喝啤酒谈心，只是她的酒量实在不怎么好，才会……
唉！程圆圆叹了口气。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有这种又爱又恨却又有点舍不得的心情。
虽然嘴里说最讨厌他，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可是她心里明白，这只是气话而已。
只要稍微冷静下来，一想到从此不能再见到姜棠，就会觉得胸口有一种难受的感觉，闷闷的，有些刺痛。
他的存在早就是理所当然的，突然要离开他，永远不再见到他，仿佛他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她居然会感觉到……心痛。
这是恋爱吗？
可是这有可能吗？对方可是那个年纪比她小、又冒失又好色的小鬼姜棠耶！
在程圆圆眼里，他就像弟弟一样，她可是从没对他动过任何「邪恶念头」，只除了偶尔叶伶会开玩笑地说，如果姜棠是她哥哥，不是弟弟的话，早就怂恿他去追程圆圆了，这样一来，程圆圆就会变成她的家人，两人成为真正的好姊妹。
可是，叶伶自从爱上大树先生之后，就常常抛下和她的约会，宁愿跟在那个男人身后到处跑，即使每次几乎都是红着眼眶回家，但她对大树先生的爱意从来没有消退过。
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吗？
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不管对方拒绝多少次，只要仍对他有爱意，就愿意继续追随那个人。
看起来很傻，但在爱情里冲锋陷阵，即使伤痕累累也不感觉痛苦，甚至还会微笑的那种心情，不是旁人能够体会的。
其实，程圆圆有点羡慕叶伶。
也许是个性使然，又或许是见多了只对她的巨乳有兴趣的色男人，她对男人的印象一直不是很好。
但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姜棠。
在她认识的男人里，只有在姜棠面前她觉得自在，不需要掩饰自己的缺点，即使没有化妆她也不怕，反正姜棠从以前就看过她没化妆的模样，又何必特地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一直以为，那种自在的感觉就像是家人一般，永远不会改变，即使将来他们都各自有了对象，也不会影响他们之间这种奇妙的感情吧？
说到女朋友，在她的印象中，姜棠身边好像没有固定女友的样子。
他刚上高中的时候，的确追过不少女生，上了大学后，好像就乖了很多，一天到晚忙着念书、实习，有时候也会去打打工，倒是没有像高中时老是把「泡妹妹」这三个字挂在嘴边。
程圆圆想得出神，等到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连忙起来准备晚饭。
一个人在小小的厨房里东忙西忙了一会儿之后，她又发起呆来，嘴里含着筷子，想着，这样一个人吃饭的日子还要维持多久呢？
转过头，看着客厅电视前的那张小桌子，如果有另外一个人能在那张桌子前一起吃饭的话……那一瞬间，姜棠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她愣了愣，眨眨眼，突然觉得那样的画面似乎也满协调的。
一位穿着白袍、戴着眼镜的斯文医生，拿起桌上的碗，修长的手指拿着筷子，然后抬起头，对着她微笑。
「圆圆，真好吃。」他以性感的声音对她低喃。
而且，他还会体贴地凑过身子，吻去她脸上不小心沾到的饭粒……
咦，她怎么闻到像是烧焦的味道？
「啊！糟糕，马铃薯炖肉烧焦了啦！」
笨蛋、笨蛋，煮饭的时候胡思乱想什么啊？
程圆圆赶紧打开厨房的抽风电扇，又把窗户打开，一面咳嗽一面挥手。
「真是的，我最近到底怎么了？」她低声懊恼地自言自语。
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总是无时无刻想着那个男人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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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圆圆一边无精打采地吃着晚餐，一边看着老是吵吵嚷嚷的电视新闻。
因为叶伶到日本出差了，所以她特别注意了一下日本的气象报导。
「天啊！北海道最近有强烈暴风雪来袭耶！」她惊讶地看着电视新闻，手上本能地拿起电话，想要通知叶伶。
但她随即想到，人家现在在日本，又不知道住在哪间旅馆，她要怎么通知叶伶呢？
想来想去，程圆圆只好鸡婆的拨了通电话到叶伶工作的杂志社，请她的同事代为转达这个重要的消息。
才挂断电话不久，电话又响了起来。
「叶伶？是你？太好了，我刚好正担心你呢！你知道明天会有暴风雪……」程圆圆惊喜地喊。
「圆圆，先听我说，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的意见。」
「等等再说，这个比较重要，明天的暴风雪……」
「圆圆！这事关我终身幸福啦！你先听我说！」现在的叶伶心里只牵挂一件事情，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一概不在乎。
接下来，叶伶把她在日本和大树的最新进展，一五一十统统告诉了她。
苦追多年，叶伶和大树总算有了关键的进展，但叶伶似乎在紧要关头又开始犹豫起来。
叶伶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他开始也对我有感觉了，但是我却怕得要命，而且我变得好奇怪，一下子想要主动，一下子又想缩起来当小鸵鸟。唉！谈恋爱好难，我真是个小笨蛋。」她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不会，你一点都不笨，只是有点慌了手脚而已。」程圆圆先收拾起自己慌乱的心情，试着安慰好友，「不过，既然对方已经有所回应了，你可要赶快作决定喔。」
「作决定？作什么决定？」
「你要他，还是不要他？」
「废话！当然要！」叶伶说得很肯定，小手更激动地握起拳头。
「既然要，那就好好去做，不要再畏畏缩缩当只小鸵鸟了。」
「好！没问题！我马上换上性感睡衣去他房间！」
程圆圆砰的一声从沙发上跌下来。
之后，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叶伶才满意地挂断电话。
程圆圆放下电话，叹了口气。
看来叶伶的「麻烦」就快要解决了，那她自己的呢？
她随手拿起遥控器，将电视的声音转大。
然后她跳了起来。
糟糕，刚刚只顾着和叶伶讲电话，竟忘了告诉她那件重要的事情——北海道会有超级暴风雪啊！
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
程圆圆以为是叶伶，冲到电话旁边，但看清楚来电显示的号码后，她皱起了柳眉。
又是那个没品的死方精！
她本来不想理会，但电话响个不停，最后她终于火大的接起。
「喂！死方糖，告诉你多少次，不要打电话给我啦！你这貌似中年怪叔叔的色狼！」
「圆圆，这一切都是误会，真的都是误会，你要相信我！」电话那头的姜棠急忙解释。
「我才不要相信你！你最好明天被车撞啦！」
可恶的小子，居然敢取笑她的胸部！
她从小就因为自己的胸部过大，老是引来别人奇怪的在目眼光而感到自卑，所以她最讨厌别人嘲笑她是巨乳了！
「圆圆，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喊你香瓜姊姊……」
厚——还敢提？
「方糖，你、死、定、了！」
砰一声，她咬牙切齿地摔上电话。
气死了，简直气死人了！
那个臭家伙居然还敢」再拿这个讨厌的「绰号」来激怒她，他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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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棠看着被挂断电话的手机，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还隐隐作痛。
没想到程圆圆生起气来也是挺恐怖的，而且还喊得那么大声，明明那天晚上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娇羞可爱，才让他忍不住冲动，然后……
不行，不能再想了，现在他可是正在妇科的婴儿房旁边，要是被哪个妈妈或护士见到他这副发情的模样，他一定会被护理长赶走的。
收起手机，他深呼吸一口气。
他现在得专心工作才行，医生这个行业千万不能带入私人情绪，以免影响诊断与病人的权益。
姜棠装得一本正经，从护理站的小护士那儿拿过一叠病例和资料。
小护士的目光有些闪烁，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一个贴着红色爱心小贴纸的白色信封塞到他的口袋里。
别看姜棠老是喊着交不到女朋友，事实上他「小女生缘」很好，许多学妹还有那些刚从护校毕业的小护士们都暗恋着他那英俊斯文的外表，以及身形修长、穿着白袍的俊雅模样。
对她们来说，姜棠总在无意中散发出一种如邻家哥哥般的亲切与风采，加上他又常帮助那些刚毕业、还不太懂事的小护士，让那些小护士们只要一看见他的笑容便心花怒放，让他情书收也收不完。
但不知道为什么，姜棠对她们就是没兴趣，不是说他不喜欢比他年纪轻的女孩子，只是在他眼里，那些小护士都像小孩子一样，偶尔帮帮忙还可以，但他可不想照顾她们一辈子。
至于他想要的是不是成熟的大姊姊？
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虽然他很羡慕好友温大雅的姊弟恋，但他也知道其实那两人的恋爱过程并不轻松，温大雅现在仍努力的调整自己，希望能配得上他那位美女姊姊。
美女姊姊……要说他四周有谁具备「姊姊」这种资格，似乎就只有程圆圆，他的香瓜姊姊。
同样是姊姊，一个是美女，一个是香瓜巨乳，感觉起来好像差很多，两个女人的个性与外貌更是天壤之别。
姜棠眼里的程圆圆，是个善良过头，又喜欢逞强、装坚强的小女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是觉得自己应该要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害。
程圆圆对于男人的厌恶与排斥，他多少了解一些原委，也知道她常接受亲朋好友的安排去相亲，但没有一次有圆满的成果。
不过，每次程圆圆相亲失败，他心里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放松感，之前他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是现在，他似乎有点明白了。
是因为他喜欢她吗？
如果真的是，这种喜欢的心情，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棠不禁想起好多年前的往事。那天他因为重感冒而失去意识，被送到医院里，清醒过来之后，那个扑进他怀里痛哭的女孩，是他此生第一个拥抱的女子。
那样心疼又带着点奇妙的感觉，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是不是就是那个拥抱，让他从此便被制约了，除非他的人生里出现第二个程圆圆，否则他再也不会对别的女人动情？
这种感觉……好难厘清，就好像身在雾里，明明前面有东西，可是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形状，想要靠近，越走却又似乎离得越远，一颗心也悬宕着，不知道要怎么安抚才好。
他叹了口气，这副忧郁的模样，不知道又迷死多少躲在一旁偷窥他的小护士。
在那些满眼爱心的小护士们后头，站着一个有些阴阳怪气的男人。
他正是姜棠的同班同学施咏展，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眼里依旧闪着若有所思的光芒，好像正打着什么主意。
姜棠突然觉得全身颤了一下。
奇怪，医院的空调明明没有很强，为什么他会突然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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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姜棠仍不死心地想要找程图图把话说清楚，但她就像只没胆子的鸵鸟一样，硬是躲着他，也不接他的电话。
这天，幼稚园放学的时间快到了，大班的小朋友们已经开始打扫教室，老师们也正准备着等一下要交给小朋友们的回家作业。
这时候，一个绑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女生跑过来向程圆圆告状，「老师，有人不打扫！」
「是谁这么不听话？」程圆圆故意装得很生气，「快告诉老师。」
小女生牵着她的手，来到一间教室外头。
她往里头一看，只见所有的小朋友都努力的打扫，只有一个小男生盘腿坐在一张桌子上，双眼闭着，什么都不做。
程圆圆认得那个小男生，听其他老师说，这个小男生老是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常常制造一堆麻烦，让老师们不是气得差点抓狂，就是被他的童言童语逗得笑到肚子痛。
负责这一班的老师现在刚好不在教室里，程圆圆只好走进去，拍了拍他的肩头，问：「你为什么不打扫？这样不行喔，大家都那么努力的扫地耶！！」
小男生没理她。
程圆圆又说了几句，他还是没回应，于是她不由得有点火大。
这小孩到底是怎么回事，架子居然这么大？
「你再不回答，老师就要罚你以后不准吃下午茶点心喔！」
幼稚园的下午茶时段，是所有小朋友最期待的时光，因为厨房阿姨拥有西点执照，总是做出迷你尺寸的豪华点心给小朋友们吃，小朋友们都爱死了。
果然，一听到这句话，小男生马上张开眼睛。
「老师，不要啦！阿姨说明天要做巧克力蛋塔耶！」
「那你为什么不和小朋友们一起打扫？」
小男生仰起脖子，装出严肃的神情，「你看不出来吗？」
程圆圆满脸问号，「看不出来什么？」
「我是土地公啊！土地公当然不用打扫，只要坐在这里看人家打扫就好了。」
程圆圆差点滑倒在地上。
现在的小孩子脑袋里到底都装些什么啊？
「管你是不是土地公，土地公也一样要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