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半，倪正杰满足地趴在程东皓壮硕的胸前，享受着欢愉过后的余韵，而程东皓则温柔地亲吻着他汗湿的额头及脸颊、“皓！你今天怎么比较晚回来？公司忙吗？”倪正杰虽然知道真正的原因，但他就是希望听程东皓亲口说，也想借此了解他是否会刻意隐瞒事实。
“我今天五点半就下班了。不过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久未见面的朋友，所以我便带着她跟她女儿去吃晚餐，”说这话时，程东皓眼里闪烁着光芒。
这样的神情看在倪正杰眼里，不禁有股失落在心中索绕。
“你知道我遇到谁吗？”程东皓没察觉倪正杰眼中的落寞，自顾自的说道。
倪正杰摇了摇头。
“我遇到了我的初恋情人！”程东皓说完，随即漾开一个迷人的笑容。
一听到是初恋情人，倪正杰顿觉心头一震，这些日子潜藏在心中的不安再次向他袭来。
“她叫姚净芙，我是在高三的时候认识她的。她是个孤儿，人却很坚强，也很努力。我当时就是迷恋上她那坚毅、认真的个性，若不是当时年纪还小，我可能老早就将她娶回家了吧！”程东皓轻笑出声，然后又继续说道：“我们甜蜜交往了四年，虽然这期间我向她求婚多次，但她似乎因为考虑到我的家世背景，而迟迟不敢答应我的求婚。最后因为她的顾虑，加上距离的隔阂，我们的恋情才以分手结束，然后我就没再见过她了。”程东皓说完，眼中闪过些许的落寞。
然而不消一刻，黯淡黑眸再次转为晶亮。“但是今天我们再次相遇了，她变了好多，比以前更成熟也更加动人，让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呢！而且她的女儿好可爱，改天介绍你跟她们认识。”说完，程东皓在倪正杰的脸上大大吸了一下。
“她结婚了？”那时看到程东皓与一个女人正亲呢地交谈，倪正杰全然没注意到在他们之间还有个小女孩的存在。因此对于她已结婚的这个消息，让他感到有些吃惊及松了口气。
“没有，她没有结婚。”程东皓摇了摇头。
一听到否定的答案，倪正杰原本释怀的心立即一沉。“她没结婚，那、那么她是……”
“未婚生子？”程东皓接下了他的话，“是的，但她似乎不肯透露孩子的父亲是谁？不过我也没权利去问就是了。”
程东皓说完，两个人不禁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段时间，倪正杰才缓缓开口：“皓……”
“嗯？怎么了？”程东皓将他搂得更紧了些，眼里充满无尽的柔情。
“你……你会想再跟她复和吗？”倪正杰说这句话的同时，也感到自己的心在淌血。
“嗯，她绝对是个值得让人疼爱一生的女人，而且她的女朋p么可爱，说实在的，我的确是有些心动。”程东皓的脸上有些陶醉。
看着他痴迷的神情，倪正杰原先止住的哀伤又开始由心匠流出。他咬了咬下唇，提醒自己不要让程东皓知道他目前的心境。
“但是……”
“但是什么？”看着他突然定定地望着自己，倪正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如果我再婚，就会剩你一个人孤伶伶的，我不希望有这样的结果。”程东皓说完，在他的唇印上一个温柔的吻。
“皓……你、你可以不用顾虑我……”听到他这么说，倪正杰更觉得自己是个阻碍，阻挡了程东皓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不行，我说过我会照顾你、保护你的，我绝不会抛下你的。”程东皓宛如立誓般说道。
不同于应该欣喜的心情，倪正杰只觉得满心的刺痛及悲伤冲击着他脆弱的灵魂。
他多么希望能跟程东皓一直这样生活着，但大姐的劝说言犹在耳，而程东皓的真挚话语及无时无刻展现的体贴，更让他必须尽快忍着沉痛做出抉择。
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能告诉程东皓自己对他的情意；但如同大姐所说的，自己的家世配不上他，他们的恋情必然会受到社会及家人的严厉考验；加上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可以让程东皓组成幸福家庭的女性，他真的必须痛不决心跟他分手了。
好快！从几天前大姐的劝告，到现在他的痛不决心，分手的时间比他预期的来得还早。也许是老天也不看好他们的未来，所以才会让事情发展得如此快速吧！若不是程东皓在身旁，他还真想好好大笑一番，嘲弄自己注定孤单一辈子的命运。
“小杰！你怎么了？怎么脸色有点难看？”看着倪正杰一脸痛苦难耐的表情，程东皓捧起他的脸，十分不解地问道。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倪正杰摇了摇头，回以他一个吻。
“看你这么痛苦的样子，又让我不禁想再问你今天晚上怎么了？为什么会哭得那么……”
话未说完，倪正杰已献上他的唇，仿佛要将自己的心奉上般的深刻亲吻，“嘘！抱我，让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夜！”倪正杰轻声呢哺，哀伤的眼眸则深情地望人程东皓宛若黑潭的双眸。
“小杰……”对于他的主动，程东皓的欲望燃起了熊熊烈火。
他反被动为主动，顺势拉下倪正杰的脸蛋，炙热、腻人地吻上那令他百尝不厌的红唇。
而倪正杰也比平常更激情地与他攀爬一次又一次的高峰。
直到天际将明，他们仍紧紧地拥抱彼此，不曾放开……
***
“小杰，你在哪里？”好不容易拨通电话，程东皓连日来因不分昼夜找寻失踪人儿的疲惫感顿时纤解了许多。
（皓……）电话里传来倪正杰硬咽及充满不舍的声音。
“告诉我你人在哪里？让我去接你回来好吗？”程东皓心急地说道。
那天他不发一语地突然搬离与他同住的地方，而原先居住的小公寓也转手卖给别人；到倪正杰兼课的补习班去，他二姐也不愿透露他的行踪。因此，程东皓真的非常害怕他会从此失去联络。
（皓！忘了我吧！我……我对于我们的关系已感到疲累了。）倪正杰努力压抑着悲伤，痛苦地道出他勤练好久的这段话。
“怎么可能？小杰你在说慌吧！你在哪里？让我去找你，我们好好谈一谈好吗？”程东皓依然不死心地说道。
（皓！放我自由吧！让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也……也期望你找到自己的幸福。）话一说完，倪正杰立即挂上电话。
“不！小杰、小杰！”看着手机萤幕已显示断线的讯号，程东皓颓丧地跌坐在沙发上。
砰的一声，手机被用力摔到地上，顿时支离破碎。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这么狠心的离开，小杰，你到底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程东皓仰天呐喊，然而只有一片沉静到令人窒息的空气回应他。
“好啦！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倪正杰合上课本，问了问坐在面前的学生们。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提问题，倪正杰微微一笑，说道：“好吧！那咱们下周见罗！”
话一说完，底下的学生们立即一哄而散。
学生们陆续离开，然而倪正杰依然坐在位子上，静静地望着窗外。
离开程东皓家已两个多月，他现在寄住在妹妹家。
当初离开后，他先去国外旅游了一段时间，为的就是让程东皓放弃寻找他的念头。而现在他回到了国内，生活除了翻译之外，就是到二姐开的补习班兼课。
他试图用忙碌的生活让自己忘记那段共同生活的快乐时光，然而越想忘记，记忆的刻痕就凿得越深。
“他现在好吗？”倪正杰望着窗外缤纷的落叶，轻声低哺。
跟他断了音讯也有一段时间了，他过得好吗？他有好好照顾自己吗？还在试着寻找他吗？
从窗外吹进来的徽风虽然柔和，却让他有股想掉泪的冲动。
然而早已流干眼泪的双眼，只定眨了眨，沉默地迎上秋风轻柔的吹拂。
突然，一个身影站在他的面前，让原先趴在桌上享受凉风拂面的倪正杰吓了一跳，他赶紧抬起头，看了看来人。“对不起，你有问题要问我吗？”
“倪老师，你要去吃饭吗？”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清秀可人的妙龄女子。
倪正杰看了她一会儿，随即摇了摇头，“嗯……我待会儿会去吃，你先去吧！”
“哎哟！老师你还听不出来吗？人家是希望你能跟我去吃饭，讨厌！”那女学生害羞地抚着自己烫红的脸颊，然而她的双眸还是偷偷地窥探着倪正杰，期望他能答应她突兀的要求。
“……”倪正杰显得有些哭笑不得，“最近的女生都这么大胆地邀约异性的吗？唉！时代真的改变了，”倪正杰半调侃半自嘲地说道。
“爱就是要勇敢去追求啊！”女学生大言不惭地说道，但一想到自己又多嘴了，便吐了吐舌头，再次抚着自己害羞的脸，偷偷地看着倪正杰。
真羡慕现代年轻人的敢作敢当，如果他也像他们一样，勇敢地对皓说出自己的心意，那么自己……自己就会因而得到幸福吗？
一思及此，原本有些精神的双眸再次黯淡了下来，表情也跟着有些严肃。“真抱歉，我等一下还有事，我们约下次吧！”
他现在没有心情也没有期望再去接受另一段感情，因此他决定撒个小流，婉拒女学生对他的邀约。
“这样啊，真是可惜。不过下次你一定要跟我去幄！”女学生似乎是把他的话当真，以为倪正杰下次真的会跟她去吃饭，让她兴奋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
“呢……我、我是说……”对于她的误解，倪正杰赶忙想解释，但话还未完整说出口，那女学生的唇已精准地印上他的。
倪正杰骇得瞠大了眼。
她、她竟然吻他！
印上了自己深情的一吻，女学生这才满意地看着倪正杰。“这是誓约之吻，咱们一言为……”
女学生话末说完，一个砰然巨响从门边传来。
两人因那声巨响皆吓得赶紧望向门口。
老天！是……
“皓！”倪正杰惊喊出声。
“皓？”女学生不明所以地看着倪正杰，又莫名其妙地看向在门边宛如凶神恶煞般的程东皓。
“老师，你、你们认识……喂2老师，等等我啊！”她的话还没；兑完，倪正杰已追着程东皓跑出教室，那女学生见状也跟着追了出去。
倪正杰追着他，一路从楼梯间追到了地下停车常
“皓！别走！”倪正杰使尽全力放声大喊。
这时，似乎听到他的呼唤，程东皓在距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面对他。
“皓……”倪正杰呢哺出声。
他瘦了，也憔摔了许多。原本活跃的眼神已失去了光彩永远带着温和笑容的脸蛋也蒙上了一层深深的哀伤。
他好想现在就跑上前去拥抱他、亲吻他，呼吸着独同于他的味道。然而当他想跨出一步时，大姐的话再次回荡在耳边，让他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他们没有言语，只是沉默地、忧伤地瞅着彼此，良久、良久……
突然，程东皓一个箭步向前，将他紧拥入怀中，薄唇精准地印上他的。
这是个缠绵、热切却充满苦涩的吻，他们吻得热烈、却也吻得哀伤。
倪正杰紧攀着他。只要这一刻就好，让他再好好品尝他那霸道又不失温柔的吻，以及他强而有力的怀抱。
老天啊！如果这一刻能就此停止，他愿意用他的生命来换！
然而正当他们吻得激烈时，程东皓突然用力推开他。
“皓……”倪正杰轻唤道，语调里有着不解及伤痛。
“小杰，你会如此断然地跟我分开，是因为你已找到喜欢的人了吗？”程东皓痛苦地望着他，问出了他这些日子来心中最大的疑问。
不、不是的！我会这么做是因为、是因为……
倪正杰很想说出真正的原因，但为了让程东皓忘了自己，他决定隐瞒一切，来让他愿意切断他们之间那暧昧不明的关系。
“是……是的！”倪正杰说完，随即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动遥
听到他的答案，程东皓整颗心都碎了，连日来的找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都没有像现在亲耳听他说已爱上别人的事实来得痛苦难当。
他轻轻地勾起那让他朝思暮想的俊俏脸蛋，深深地望人那已水雾迷蒙的双眼，期望找寻最真实的答案。
他多么希望倪正杰是在说谎，但事实已由他亲口证明。因此他都说要分手了，他也没有权利强逼着他跟自己在一起。
无穷的失落与绝望冲击着他的内心，他很想放声大吼，但到了最后，他只能像个败战之将，落魄地逃离他身边。
“祝你幸福！”程东皓在他唇上烙下深深一吻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他。
看着他绝望的背影逐渐走远，倪正杰压抑许久的泪终于决堤。
皓！对不起、对不起……倪正杰伤心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掩面，在心中无助地哭喊。
他好痛苦2他好想紧紧地拥抱他、他好想不断地说爱他！但是种种的原因及压力让他不能、也不允许说出对他的心意。
爱一个人真的好难、好难！
此时，一条手帕递到倪正杰面前，“老师……”是那个女学生，她的声音里有着无限的担忧及同情。
然而倪正杰没有接过手怕，依然任由眼泪恣意泛流。
“结束了，真的都结束了……”倪正杰伤痛地轻声呢哺。
徐徐的和风吹过，却怎样也带不走倪正杰心底最沉痛的悲伤
***
逐渐地，原本轻柔拂面的秋风渐转寒冽。
因为连日来的雨水，让市内的街道显得潮湿及冷清。
原本应该星光灿烂的夜空，也因此而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此时，在市内一间香气四溢的面包店里，不同于店外的萧索，店内挤满了人，每个人都拿着拖盘，仔细地挑选着面包。
然而在这拥挤的顾客之中，却有一个伟岸男子，静静地端详着呈列在冰箱内的精致蛋糕。
那你要多大？有几个人要吃？
不要太大，只……只有我一个人要吃。
为什么？
一个人过生日是很寂寞的，所以由我来陪你过生日。
去年帮倪正杰过生日的情景—一浮现脑海。
“小杰！”程东皓轻唤着，无尽的思念及哀愁盈满心头。
即使正式跟他分手已隔了一段时间，但他的心中依然充满着倪正杰的身影。
他好想念他的笑容、他洁净的嗓音、他因害羞而通红的脸蛋。因激烈情爱而魁人的娇态……
好想他，好想、好想他！
经过这几天，他的思念无止境地蔓延，而他的内心也因为领悟了一件事而大受震撼——
他爱他！
他一直认为他们会永远以好友的身分共同生活下去，即使他们有着rou体的关系，他们依然只是要好的朋友。然而曾几何时，自己的心已献给了他，他的脑海无时无刻不占满他的身影，可自己却还是如此的迟钝而不自知。直到他的离开，他才深深了解到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好想将他紧拥人怀，跟他诉说自己对他无尽的爱。
然而一切都过去了，他找到了喜欢的人，而自己再次回到了孤单的生活……
突然，一道湿热的水痕划过程东皓帅气的脸颊。
他沉默地看着玻璃，反映了正在哭泣的自己。
当眼泪流光的时候，他是否可以止住悲伤？当泪水停止的时候，倪正杰是否会再回到自己身边？然而一切的答案除了否定，还是否定。
心痛的泪水再次无声地落下……
***
自从正式跟程东皓提出分手后，一个月又悄悄地过去了。
日子仍跟往常一样，然而对于还未从悲伤中回复过来的倪正杰，每天的日子就像过一整年般的漫长；他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其余的时间就是坐在阳台上发呆。
他仿佛就像个行尸走向一般，每天一醒来就是工作、吃饭、睡觉，偶尔去补习班兼课，然后又是工作、吃饭、睡觉，如此的反覆再反覆。他对生活完全提不起热情，任何东西都无法人他的眼中、耳里及心底。
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如此浪费生命，但失去了程东皓的陪伴，他也跟着忘了该如何去生活了。
“正杰！”一道忧心的呼唤，让倪正杰神游的思绪渐渐汇集过来，他眨了眨眼，看了看站立在自己面前的人。
半晌，他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深爱他的二姐。
“二姐！你怎么来了？你今天没课吗？”他的声音还是如此洁净，但语调却是那么的有气无力。
“正杰……”倪月华看到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感觉心痛如绞。而对于自己的宝贝弟弟变得如此落魄，无法为他做些什么的无力感，就让她常常忍不住地红了眼眶。
“正杰，醒醒好吗？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好吗？让我拜托你，赶快醒过来，再当回我最宝贝的弟弟好吗？”倪月华猛力地摇着他的肩膀，试图唤醒那沉睡的灵魂。
然而倪正杰只是淡然一笑，轻轻推开了她。二一姐，我是你宝贝的弟弟啊！我没事的，请你放心。”
看着他牵强的笑容，倪月华知道他依然被浓浓的悲伤所包围；也让她不禁开始怀疑当初让他跟程东皓分开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啊！截稿日快到了，我该回书房工作了。”看了看墙上的日历，倪正杰收拾桌上的咖啡杯，就要往书房走去。
“正杰！对不起！”倪月华背对着他，道出了这些日子来她最想对他说的话。
倪正杰听了，心头一震，也停下了脚步。“为、为什么道歉？”
“我当初真不该赞成让你跟程东皓分开，对不起……”说到最后，倪月华不禁有些硬咽。
“你不需要道歉，我们会分开是迟早的事情，而我只是把它提早罢了！”倪正杰平静地说完，再次迈步走向书房。
“正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黯然背影，倪月华早已泣不成声。
而当书房的门关上时，房内那故作坚强的身躯立即像断了线的玩偶一样跌坐在地上，早已枯干的泪水霎时涌出。
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现在才说抱歉？倪正杰双手掩面，在心中放声呐喊。
然而，如果当时姐姐们不阻止他跟程东皓继续在一起，他们的幸福生活就真的可以一直持续到老？亦或是换成程东皓因家人的反对，而断绝与自己的往来呢？
一思及此，倪正杰茫然无助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他不知道，也不愿再去想了！
一切都到此为止，一切就让它随着时间的河流淡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