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中国处理家务事的汤赫北，气都还没喘好呢，索利司的美国长途电话就追了过来。
「陛下，跟着小云的人找不到目标了。」
汤赫北的牙根立刻疼了起来，「叫正言准备应付一下记者，我知道汤世龙想干嘛了。」
沉默了一下，索利司继续问：「我们不需要提前做什么准备吗？」
「去报警。」
「报警？我们自己的保卫系统不比安全局的差啊！」索利司哀叫道。
「哼……」汤赫北透过磨沙玻璃看着那群蹲守在外面的可怜记者们，淡淡一笑，「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汤家的王血，已经被带有某些目的某人带走了！」
「好的，陛下，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索利司放下电话，无奈地敲敲面前的报告，眉头深深拧出一道沟，接着按下内线电话，「安迪，麻烦你叫奉羽来我房间一趟。」
「他下午有会，大概四……」
「四什么四？叫他推掉所有的会议!现在、立刻！五分钟之内马上到我的办公室来！」
「啊……好的……」对方被索利司吼得直哆嗦。
五分钟之后，汤奉羽果然出现在索利司面前，一脸不解地望着他眼前的银发助理，尽管索利司是他的是助理，但是威信却远远大过他这个正牌总裁。
「奉羽，你给我听好了，云升在三小时前失踪了，下手的人是汤世龙，他目前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他会成为我们最大的威胁。」
汤奉羽倾倾身子，「威胁？他没有生命危险怎么还会威胁到我们？」
闻言，索利司真的很想用笔把汤奉羽钉到墙上去。
「他怀孕了，是汤家的血脉。」
「啊？开什么玩笑！」汤奉羽几乎从椅子上蹦起来．
「我跟你开玩笑有奖金拿吗？」索利司打开电脑里的监视录影，「本家的任何一个房间都有装针孔摄影机。只是你们不知道在哪里罢了，这里记录了你们这几个月以来的生活，你在这里好好的看吧！」
汤奉羽木着脑袋看完了那些录影，也听到了肖云升那些酸溜溜、让他羞愧不已的自言自语，尔后顾不上一开始听到针孔摄影机对他造成的人格上的侮辱，猛地抬头问着已经蜷在沙发上成半迷糊状态的索利司。
「索利司叔叔，小云他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你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关心他，还是身为老公关心他，还是只关心你儿子？」索利司按按太阳穴，轻轻问了一句。
「叔叔……我……」
「好啦、好啦，你们汤家的男人啊，真是一个都不能信。」抓抓漂亮的银发，索利司夹起一根细细的雪茄，「要来一口吗？上好的巴西货。」
「不了……我不抽……您说，他到底有事没事？」汤奉羽有点着急的追问。
「他没事，汤世龙这几天就得把他送回来，他们想玩花招，到时候你可得装出你们很恩爱、没他不行的样子。」
汤奉羽低头不语。
「我不在乎你爱不爱他，但是当着汤小南的面，你必须拿出视他如生命的架势。」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索利司点着汤奉羽的心口，「从现在起你这里得装着汤家，而不是你个人的情感。」
「我怕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做到，挺不过这一关你就什么都得不到，无论是小南还是谁，凡是不懂得把握权势的汤家人就不配姓汤！」
「可是……」
「你只要记住，汤世龙是在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就行了。」
「好的，我知道了！」
索利司看着汤奉羽决绝的表情，咬着嘴唇掐灭了烟。
「呵，我真是替小云不值，奉羽，你们汤家的男人，活得真他妈的不是人。」
「汤先生，听说你也曾经因为孩子是否是王血而离开过本家，那么肖云升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离开家呢？」
「我们听说他离开前并没有人知道他怀孕了，那么现在有报告说他已经怀孕了，这个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听说他所生的孩子是不是正统王血对汤氏的股权纷争有很大的影响，请您详细的阐述一下其中的关联可以吗？」
「有人说那孩子是月氏集团的后人，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有照片证明肖云升曾出现在场小南入住的饭店，请问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的孩子呢？」
「请问……哇——！」
汤正言一把拎过离他最近的记者的领子，跟他眉对眉、眼对眼，咬牙切齿的说：「我的孙子汤奉羽和孙媳妇肖云升已经结婚半年了，有孩子实属正常，我们一直保持缄默就是防止你们这些记者乱写、乱炒。回去告诉你们老板，以后我们汤家会授权英国最大的日报独家报导家族消息，若有谁敢再乱写胡说，就会有人替我们告得他赔光家产!」
其实肖云升只失踪一天就被发现了，因为有个月氏集团的员工在准备重新挖地基盖大楼的某个废弃仓库里找到他，当时的他有点神志不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那里的。
紧跟着，当天各大报纸就开始大肆炒作，说汤家的少奶奶离家出走，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而昏倒在郊外，然后又爆出肖云升和汤小南在旅馆里见面的照片。甚至还有人挖出汤正言和汤氏兄弟七十年前的爱恨纠葛，并且添油加醋地评论说带球跑是他们汤家的传统，直气得汤正言差点冲过去拆了报社。
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汤世龙在捣鬼，可汤赫北还是得顶住长老会和股东们的层层压力，外加应付闻讯而来责问他们汤家究竟是怎么为难肖云升的亲家，也就是汤正言被过继到汤家之前的同胞弟弟秦予风，而这位小姨子秦予风也正是他最最头疼的人。
说到秦予风，他绝对不是一个吃素的人。
当年汤赫南、汤赫北的老爸挑儿媳妇时就笃定不能挑个精明的给儿子，一定要挑个能顺眉顺眼的、乖乖听话的才好。
结果，等老朋友秦家大少将两位后嗣千金摆到他面前时，他一眼就看上了眼神有点发呆的秦正言，而那个看起来骨子里就带着点机灵、连眼神都咄咄逼人的秦予风，则是被他忍痛割爱给公司的第二台柱肖姓大股东。
现在，秦予风正瞪着汤赫北，而他也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汤正言之外，第二个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瞪着他、并且让他心虚的人。
「汤赫北，当初你把小云从我家娶走可是指天发誓要让他幸福的。现在呢？连他最基本的安全你都保障不了，更何况是他的幸福？」
秦予风是律师出身，是属于得理不饶人、无理还要搅三分的人。
「我说予风啊，我要先更正你的话。娶小云的人可是奉羽不是我。」汤赫北摇摇杯子里的冰块，透过深红液体望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人，表情依旧轻松如常。
「你挑我的话？」秦予风扯扯嘴角，接着说：「我不跟你多说别的，我要带小云走。」
「他现在怀了孩子，不适合到处跑，我的意见是让他留在本家，至少等到他生完孩子再走嘛！」汤赫北放下杯子，看着表情逐渐发黑的亲家，继续说：「如果他爸爸妈妈想他就来这边住嘛，反正本家空房子多的是。」
秦予风十指交握，眼神逐渐犀利，「这么说你是不放他走了？」
「哪里谈得上什么放不放的？我是为他和他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汤赫北，我早就跟我哥说过你是只老王八，教他擦干净眼睛不要跟你。以前的事情念在我哥的份上我可以不跟你计较，可现在你连我的孙子都算计，得罪我，你有好处吗？」
「我哪得罪得起你啊，我要不是靠着肖家的石油哪支挥得起这么多的产业啊！」汤赫北微微欠了欠身子，「不过呢，有小云在我身边，肖家人……当然，我指的是你和你老公还有你们以外的那些人，就算有动作也会多顾忌一点……而我的心就会觉得更踏实点，是不是啊？」
秦予风「唰」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指着汤赫北破口大骂。
「你这个王八蛋，你吃准了我们没人跟你一样舍得拿儿子、孙子去诱狼是不是？」
即使被骂成这样，汤赫北依旧面不改色。
「予风，不然你跟我交换？换你坐在这里，看看全世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屁股底下的那张破板凳？」
秦予风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滚！我对你那狗屁位置才没兴趣，就算再难那也是你自、己乐意坐的！」
「我不坐确实有人会坐，可我不想看着这个位于被糟蹋。」
「所以你就坐在这个位置上随便拿捏别人的命运？」
「予风，如果我不拿捏别人的命，我们一家子早就没命了。」汤赫北冷冷地凝望着杯子里因为融化而缓缓打转的冰块，「你也是明白人，我不妨告诉你，我父亲是被毒死的，是汤世龙的母亲亲手杀了我父亲。」
要说秦予风一点都不吃惊那是瞎话，虽然早就有传闻说他们汤家在这一代乱得可以，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上任族长会死得这么……不体面。
秦予风斜了斜汤赫北，心想，汤家族长的饮食从来都是由妻子亲手打理，尔后有专人试毒试味，被情人毒杀可是他们汤家史册上的第一笔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说着，汤赫北点了一根烟，「传统也得分人，要等你哥帮我做饭吃，试不出毒来也会被难吃死。」
「你不怕我哥听见啊？」这个小老头也太过悠哉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汤赫北笑得带着一点宠溺，「他？自从烧了四次厨房之后，你看过他还进厨房吗？」
「好了，我来不是跟你闲话家常的！」秦予风发现不知何时他的话题已经被汤赫北拐到别的地方去，又赶紧虎起脸来，「今天就是我哥来求情我也要带我孙子走！」话还没随空气振动到汤赫北的脸上时，汤正言已经打开门把走进书房，并且随之一怔。
「予风？你来啦？来看小云的吗？」
秦予风面对自己的哥哥从来都是笑得很温柔的，「啊!哥……嗯……是啊，我是来看小云的……我……」说着，回头瞪了一眼汤赫北，眼里的意思十分清楚。
把我哥拐出去，放小云跟我走!然而，汤赫北会理秦予风才怪。
「正言，小云的身体怎样了？」
汤正言走到弟弟身边，手搭上他的肩膀，对着那张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开始叹气。
「医生说他受了好大的惊吓，身体健康本来就不是很好，需要长时间的调理。」
汤赫北立刻笑皱小脸一张，故意冲着因为哥哥的出现而强装笑脸的秦予风说：「没关系、没关系。能调回来就好了，那就在家好好调养吧，是不是啊，予风？」
「嗯。是啊，能调回来就好了!」秦予风恨恨的咬着字。
「刚才小羽跟我说小云想回家去住一段时间，我就想说，那就让他去地中海附近散散心好了。」说着，汤正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也好久没出门了，奉羽得忙公司的事情，我答应陪小云去那边，你可得好好招待我们喔！」
「咳……嗯!没问题，哥你过来我一定会给你皇家级的招待！」秦予风就快笑成内出血地看着半张脸都是那双瞪大的眼睛的汤赫北。
汤赫北看着老婆一脸为子女担心的表情，又爱又恨的咬牙说道：「多带几个保镖，路线全程保密，秦予风，我把老婆和孙媳妇都交给你保管了，我倒要看看谁还能给我玩花样！」
「保管？」汤正言不满的瞪了汤赫北一眼。
秦予风痛快的笑了一笑，「遵命，我的陛下！」
「云升，你想拿什么吗？」
汤奉羽进屋时就看见肖云升正从床上往床下挪，连忙奔过去扶他，可肖云升却缩了一缩，刻意躲开他的胳膊，于是讨了个没趣的他便垂着手站在旁边。「我……我想去厕所……你可以不用看着我……」肖云升用力绞着被子的一角，声音细若蚊呐。
汤奉羽叹了一口气，尽量用温柔的声音安慰着肖云升。
「小云……我……哎……对不起，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可是现在……」
「现在和以前没有不一样……」肖云升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有着长长睫毛的琥铂色眼睛里闪着没有温度的绝望，「你和以前一样……一样不爱我……」
汤奉羽胸口一空，干涩的挤出一丝笑意，蹲下身体仰头看着肖云升，「云升，我亏欠你的一辈子也还不了，但是……请别因为我而怨恨你自己，好吗？」
肖云升浑身一颤，眼圈红了一红终于强忍住眼泪，尔后笑得很凄然。
「汤奉羽少爷，我有什么资格恨你呢？我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爱着你，就算有了孩子又能怎么样？我真傻……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起码有了孩子你会多关心我……可昨天你看见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汤奉羽哑然。
「你第一句话竟然问我小南是不是过得还好……我一直以为我的心没什么可碎的了，可那时候才真的是碎得一点都不剩！」肖云升的声音依旧虚弱，但眼神却很坚强，「汤奉羽，我作践够自己了……我知道、我就是死了……也不过是你记忆里的一粒尘埃……」
「小云……」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纠缠了你那么长时间……我真该好好反省反省……」
望着那双倔强的眼神，汤奉羽知道肖云升这次是真的寒了心。
「小云，我还是求你别因为我而伤害自己……和孩子。」
「放心，我不会为难我自己，更不会为难孩子……孩子是我的，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肖云升的口气突然变得很决绝，和秦予风极度相似的眉眼里漾出一股无法撼动的坚决，「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也别想从我这里夺走他！」
「汤氏已有超过百分之三十一的股份被收购了，再这样下去情况就会很紧张，即便是全长老会加上你手中的股份也只有百分之三十七而已……奉羽，小南如果掌握了绝对控股权，那你的位置就……」索利司将报告摔到桌面上，点上一支雪茄，喷出好大一口烟雾，「他妈的，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想窝里反！」
「索利司叔叔，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月氏的条件开到低得吓人，却还有那么多大股东愿意转让股份呢？我以前也想收购他们的股份，条件开得可比这些诱人多了，可他们也没一个肯卖半股给我啊？」汤奉羽点着报告上的交易数据，一脸不解。
索利司一脸「真是拿小毛孩子没办法」的表情说：「这个该骂你爷爷，谁叫他仇家多!你去买是集中权利、巩固汤赫北的地位，而且你买的时候支支看涨，傻子才卖给你！现在小南去收，摆明了是帮月氏来打击汤氏，再加上你们家花边新闻那么多，股价一路看跌，再不出手谁都得赔钱。」
「哦……那我是得想办法阻止他了。」
「办法？什么办法？你有想到好办法吗？」索利司一脸疑问。
「嗯……不然就去跟他睡一觉，叙个旧，也许他会看在老情人的面子上放我一马？」汤奉羽点点头，故意做出思考得很认真的样子。
「汤、奉、羽，你给我好好动动脑子!」索利司差点当场抓狂的叫道。
在公司打拼了三天，回到家只想睡觉的汤奉羽还是拐到肖云升的房门前，他不得不承认是孩子的力量让他开始有点刻意去重视肖云升，但是他并不想让肖云升察觉到这一点。
「云升，奉羽。」汤奉羽轻轻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肖云升一身米白色埃及长袍站在门口。
「你要去哪里？」
汤奉羽的心咯登一下，不光是因为这身行头，更多因为这身打扮背后将发生的事情。
「嗯，我要回家一趟，跟父母待几天，然后陪奶奶去地中海渡假。」肖云升把汤奉羽让进房间，有点不好意思地扯扯衣服，「这件衣服是我成人礼穿的，刚才整理箱于的时候发现的，就拿出来穿看看，很好笑吧？」
「嗯……那倒不会，很适合你，很好看，嗯……我是说，真的很好看。」
「谢谢。」肖云升笑得有点腼腆，低头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汤奉羽看着肖云升的侧影，突然问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肖云升浑身一震，苦笑着转过身来，「我当然会回来，我的家在这里，不是吗？」
「云升，我知道你不会再爱我……我也知道你是因为有这个孩子而不得不留下……但是有些事情，我想，以后和以前肯定是不一样的……我想过了，因为有孩子在，我不会和你离婚，可我也不会继续做你的丈夫，我希望你能原谅我，也原谅我们的孩子。」
「汤奉羽……」肖云升的眼泪终究没有落下来，他倔强的仰着头望向天花板，「我的爱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值钱，它不会说没有就没有，也许你觉得我很下贱，可你一定要知道，这个孩子……他因爱而生！」
汤奉羽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云升，你总是执迷不悟，我也没办法回报给你什么，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改变你的想法。」
「我改变？那你和汤小南呢？为什么你不能改变？他已经背叛你了你知道不知道？」肖云升有点激动，手不由自主的按上腹部，他不希望孩子感觉到他不稳定的情绪，从而导致可能失去他的危险。
汤奉羽摇摇头，「他没有背叛我，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知道。」
「你就这么信任他？」肖云升嗤笑道。
汤奉羽微微向肖云升靠近，以脸对脸的压迫力回应他的嘲讽。
「云升，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青年才俊，我是那种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舍弃一切的男人，我和爷爷不同，他为公，我为私……所以这一切只为了我可以毫无顾忌的爱小南。」
顿了一顿，汤奉羽轻轻抚摸上肖云升的下巴、脖子，一路滑到按着腹部的手。
「我承认我现在还斗不过爷爷，这个孩子，就当是我最后一次败给他的标志，小云，别为了两个男人的争斗而牺牲自己，如若有下辈子，我愿意用全部来偿还对你今生欠下的债，可今生，我注定是要辜负你。」
「汤奉羽……爱这种东西谁能说得清楚？来世？你真会说笑话……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这孩于是你的破笔，却是我今生唯一的珍宝……」肖云升拂开汤奉羽的手，凄然的一笑，「你放心，你还没败给汤赫北，这孩子，我绝不会让他成为你们汤家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