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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落于北方的银傲山庄,几乎终年被皑皑白雪覆盖,就连盛夏时节也留不住太多温暖。

风荼学在偏堂内踱着步子,每走一回,就长叹三声。

「老爷,您就别烦心了。」

眼看风荼学都要把偏堂的地踏出一个大窟窿了,风夫人只好出声劝道。

「烨儿这脾性,难怪人要说他是咱这银傲山庄的冷血绝傲了。」

说罢,又是一声长叹。

「那也怪不了烨儿,那些私下暗中搞鬼窜改帐目中饱私囊的恶习本就该好好治一治。」

风夫人并不觉得儿子的做法有错,但也明白老爷的忧虑,也只好柔声的替儿子说话了。

「是该治,可不该是这种治法啊!」

手中握着的几封书信,是各地仕绅、故友写来的,里头密密麻麻写着烨儿治贪是如何的不顾情面;就连为银傲山庄卖命了数十年的钱庄库房掌柜都让烨儿给革职了。

至于某些钱庄私下养的讨债dashou,以讨债之名行抢劫之实,烨儿更是直接将那些dashou除去。

「烨儿自小就是这样,老爷不也是相信烨儿,才会把家业交给他的?」

说起这个连她这亲生母亲都很难见到他一笑的儿子,风夫人也只能劝夫君宽心放手了。

「他那个脾性,什么时候才改得了啊!」

无奈的摇了摇头,风荼学其实并不是怪儿子不该肃贪,只是觉得以他那样的脾气,恐怕还等不到自己闭眼,这银傲山庄不知就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那……让他成亲如何?」

看儿子成家一直是风夫人的愿望,如今烨儿也已二十有五,若是能借着成亲让他一改这冷血绝傲的性格,岂不一举数得?

「恐怕,难!」

儿子的脾性他最了解,娶妻转性?是何等的难事!

「试试又何妨?」

风夫人笑望着夫君。

褪下身上的狐裘交给风枭,风闇烨才踏进书房,便见到一名男子坐在自己的书案前提笔描绘一只栩栩如生的夜莺。

「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上前一步抽起仇冀湜笔下的画作,风闇烨挑眉问。

「还能有什么事,来当说客的。」

画作让人抽走,仇冀湜放下笔,托起腮来笑望着风闇烨。

「说客?」思忖了会,风闇烨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事需要仇冀湜来充当说客。

「你成亲之事。」

仇冀湜一派轻松的等着看好戏的笑着。

「我不是已经说了,随我娘的意吗?」

言下之意便是,不论娘亲替自己婚配哪个闺秀甚或是一个丫鬟、奴仆,他都绝不会有二话。

「可风夫人的意思是要你亲自选择婚配对象。」

这就是他之所以会让风夫人请来的原因了。

自小与风闇烨一块长大,风闇烨古怪的脾气也只有他摸得透;甚至在风夫人眼里,他与她儿子的交情更胜过他们母子。

「选谁都无妨。」

风闇烨脸上浮现一抹不耐。

他并不讨厌女人,对成亲一事也从没反对过;只是,他并不觉得娶谁或由谁来选择他的婚配对象有任何差别。

因为对他来说,成亲只不过是因为男大当婚。

妻子也不过是个累,不过是让他多一个不该继续风花雪月的借口,不过是一个传承香火的工具罢了。

既然如此,又有何所谓?

要一个累,是奴仆是乞丐抑或是王公贵族之后又有何分别?

他娘要他成亲,他就等着拜堂,是谁选的女人抑或是什么样的女人,对他而言也不过就只是个女人而已。

「风夫人要我让你从庄主故友的女儿里挑,这是名册。」

仇冀湜长指轻点了点一旁的几本册子,风闇烨轻瞟了一眼便明白,那是每年父亲南下出游,逐日拜会的故友名单。

「你替我挑吧,我没兴趣。」

旋身跨步走向窗畔,风闇烨随手从架上挑了本账册敛目细读。

「宫镜轩、商禾居、角君苑、征湘庄、羽墨园……」

逐字唱出名册里各个大有来头的庄园名称,仇冀湜脸上的表情写着:他只会唱名,并不会好心的替风闇烨挑选,否则接下这说客的请托可就少了他想要的乐趣了。

仇冀湜那宛如念悼念祭文似的无波嗓音久久不见停歇,风闇烨剑眉微蹙,嘴角轻轻弯起一抹月弯似的弧。

「仇,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风闇烨迷人的绽笑,嗓音更是轻柔得毫无杀气,但这往往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梅春府、兰雨轩、竹橡庄、菊宫园……柳苑。」

彷佛没有听见风闇烨的警告,仇冀湜仍自顾自地将余下的几个庄园名称诵读完毕。

「柳苑?」

那是他十年前与父亲南下时唯一没有去拜访的地方,却也是令他印象最深刻的地方。

「柳苑。」

再次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仇冀湜点了点头,笑望风闇烨俊颜上那微微泛起的一丝涟漪。

他还记得,那是柳苑的么女是吧?

那个差点儿成为他马下亡魂的女娃儿……

一个不知自己想要什么的女子不正合适他?

他虽然不讨厌女人,却厌恶女人的善妒,更受不了女人的愚钝,但放眼天下,又有哪个女子不如此?

既然娘亲坚持要他自己挑,那么他就挑个容易控制的傀儡吧。

挑一个就算他对她不闻不问也不会因为妒意而来烦他的女人。

「就柳苑吧!柳苑的么女,除她之外,我谁也不娶。」

既然要他点名,那他也有自己的条件。

虽然娶谁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但既然他选择了,就不会轻易改变。

「那我就好人做到底,替你带画像跟婚书回来吧。」

毛遂自荐当画师,其实只是因为仇冀湜实在好奇,究竟那个柳苑的么女是何方神圣?

居然会让风闇烨一听见柳苑,便二话不说钦点非她不娶。

南方气候清爽宜人,轻风拂面,带来了几缕花朵的香气。

「天啊!这是什么?」

一踏进主厅,秋芍筠就看见厅里堆满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要不是她十分确定今日并不是盘点库房的日子,她会以为眼前这些珍宝是家里的某人打算清点的。

「这是给牡丹的聘礼。」

秋家主母华静伶一见女儿随手抓了颗珍珠当成石子随手抛弄了起来,便立即出声。

「牡丹?这么说来,爹娘你们是答应罗大哥的求亲了?」

一听孪生姊姊就要成亲,秋芍筠兴奋的神情全写在脸上。

「那个罗秀才,芍儿真的认为他有这等本事?」

秋尚显从后堂走了出来,打开了一只装着玉如意的锦盒,轻笑了声。

「可……可娘说这是牡丹的聘礼不是?」

秋尚显的话让秋芍筠的脸色沉了下来,再仔细一想,那个一穷二白、家徒四壁、就连养活自己都有点勉强的罗秀才,的确不可能有本事送来这么些价值不菲的聘礼。

「是牡丹的聘礼没错。银傲山庄少庄主跟咱们家求亲,说是要娶秋家么女为妻。」

秋家长女秋桂妤随着爹亲从后堂跨步进入主厅,手中拿着一封与聘礼一同送来的求亲婚书。

「那就不该是牡丹的聘礼,我才是秋家的么女。」

她才不管是谁来求亲,既然指名是秋家么女,那么爹娘怎么能决定将牡丹嫁给一个陌生人?

「九妹,妳这模样除了我们自家人看过之外,谁会知道柳苑秋家有九个女娃?」

上下扫视了么妹一眼,秋桂妤挑笑。

「话不是这么说!牡丹心里早已有了罗大哥,怎么也不该这样拆散他们的!再说,对方本就是要娶秋家么女,咱们家有几个女娃儿不都一样?」

她不是不懂大姊话中之意,但懂归懂,并不代表她就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孪生姊姊的幸福让这莫名其妙的银傲山庄给活活破坏。

「这门亲,牡丹是非成不可。妳就留在家跟桂儿一样招赘个女婿回来就成了。」

华静伶说什么都不许女儿胡闹。要是他们真让芍筠出嫁,恐怕女儿连夫家大门都还没进就被人退还了。

秋芍筠越想越不服气,她紧握住手中那颗偌大的珍珠,忿忿不平的转身离去。

从小,秋芍筠就如同男娃儿般粗野,然秋牡丹却与这个孪生妹妹截然不同。

秋芍筠淘气、顽皮;秋牡丹文静、优雅。

她成日男装扮相,不是在大街上闲晃,就是进赌场胡闹;而牡丹却是绣楼画闱,除了出门礼佛,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尽管她俩有着相同的清丽面容,尽管她琴棋书画样样不输牡丹,她爹娘这一回似乎是吃了秤铊铁了心,非要棒打鸳鸯,逼着牡丹出嫁不可。

「星红,牡丹在哪?」

秋芍筠怒不可遏的瘪着两瓣菱唇。既然说服不了父母,她就先听听当事人的想法。

「牡丹小姐正让画师替她画像,说是要连同婚书一同送去银傲山庄。」

丫鬟星红一脸无辜,就怕秋芍筠的怒气会发泄到自己身上,届时可能又要拿她去试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方了。

一听星红这么说,秋芍筠不由分说的抢过她手中那盘茶点。

「这让我来送。」

星红的动作不及秋芍筠的快,来不及躲开,手中刚沏好的热茶与茶点已让主子夺了去。

「小姐,夫人特别吩咐过,您不可以打扰……」

追在秋芍筠身后,星红苦着一张脸唉声叫唤;但话还没说完,就见秋芍筠一脚踹开画闱小门,径自冲了进去。

「一点粗茶点心不成敬意,请慢用。」

噙着一抹甜笑,秋芍筠将热茶及茶点送到画师面前。

不待画师收笔抬头回应,秋芍筠一个踉跄,将手中热茶直泼上才画了一半的牡丹画像上头。

仇冀湜千钧一发之际站起身来,才不至于让滚烫的热茶泼溅到,但画案上的画却已无法幸免的让这茶一淋、点心一倒,全给毁了。

「芍儿,妳这是做什么?」

秋牡丹瞪大双眸,赶忙想要上前去向仇冀湜陪不是。

「妳跟我走!」

抓起牡丹的玉腕,秋芍筠连瞧仇冀湜一眼也没,拉着姊姊就往外走。

「上哪去呀?人家画师还要画——」

「星红!妳留在这让那个鬼画符随便画一张相。」

没让姊姊把话说完,秋芍筠一把拉住追在自己身后的星红往画闱里一推,便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

鬼画符?是在说他?

仇冀湜望着离去的两个女子,嘴角轻扬。虽然只是惊鸿一瞥,那个冲进来毁了这半张画像的女子,似乎与方才坐在他眼前的那个风闇烨的准娘子生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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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缘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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