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咚！」
一定是自己太担心了，怕那女人出什么差错，才会以为自己听到不该听到的声音。迷迷糊糊中，江昨近这样告诉自己。
「咚咚！」
这下子，他十分确定这真的是从厨房传来的声音。
不行，他一定得去瞧瞧，如果真有状况，他可不希望比老妈还晚知道。
江昨近痛苦的爬下床，走到楼下的厨房去。
「啊，你在做什么？」他一看见厨房里的情况，不禁目瞪口呆。
「废话，当然是依照你的吩咐做早餐啊。」明日香手忙脚乱，不忘给他一个白眼。
「小心！」他在锅子掉落地面前及时扑上前去。
「还好接住了。」他放心的说。
「砰！」然而锅子还是落地，发出巨响。没办法，因为实在太烫了！
「痛死我了！」江昨近疼得大喊。「够了，在你造成全家伤亡以前，或者我挂掉前给我住手！」因为这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嘘！你非要把全家吵醒是吧？」明日香斥责着他。
可是来不及了，厨房的门被打开，探进了两颗头颅。江昨近庆幸还好只是一脸不悦的江时琪和担心的江明学。
「天啊！」江时琪实在无法想像什么力量可以让厨房变成这样。
满地的蛋壳和蛋汁，一个蛋黄还无力的垂挂在桌沿，满桌的大小刀子，火腿粒还有烤坏的面包掉得满地都是，看来像是被人无情的辗过。
她决定放弃这顿早餐，「你们最好在老妈起来前恢复原状吧！」
说罢她便转身打算回房补眠，江明学则小心翼翼的走进厨房。
他拍了拍明日香的肩，「辛苦了，这么早起。」
江昨近一脸的怒火。何止她早起，大夥还不是全给吵起来了，而且他还负伤耶，竟然不先慰问他，反倒关心那个罪魁祸首。
「没关系，我和姊都知道你不是专职管家，尽力就好。」
明日香感激的看着江明学。
「尽力有个屁用啊，能吃吗？」江昨近生气的说。
「阿近，你怎么了？」江明学终於发现他右手红肿。
「没事，至少今天死不了，明天就不知道了。」他有点赌气的道。
「去涂个药吧，我来帮她收拾。」
「真是见鬼。」江昨近喃喃念着走出厨房。
「嗯……我可以叫你二哥吗？」明日香看着迳自拿起垃圾袋的江明学。
江明学愣了一下。说真的他还挺不习惯有人叫他哥哥，没法子，他那个嚣张的老弟总是阿学、阿学的叫，好像从他有记忆起，阿近从没如此叫过他。
「呃，好啊。」
「二哥，谢谢你。真是给大家添麻烦了。」
「别这样说。」他其实有点替明日香难过，好端端的千金小姐，犯得着来他们家当女佣吗？
对於江时琪的这个主意，後来他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老姊好像设了一个陷阱，可是连阿近都赞成这么做，他自然也没有立场说些什么。
＊＊＊
在事务所一整天，江昨近老觉得眼皮在跳，或许他的眼皮根本没跳，只是神经紧张，因为家里有个明日香。
她会安分的待在家里不出岔子吗？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不可能。
一下班，江昨近第一时间就往家里冲。他知道，今天中午老妈不在家，所以不会有问题，而老妈刚参加的舞蹈课七点下课，也就是说「安全时间」只到七点，因此在这之前，他一定要先回家看看是否有状况。
屋子里静悄悄的，江昨近缓缓的打开门。
「明日香？」客厅还保持原状，很好。
「我在後面。」屋後传来她的声音。
「喔。」江昨近正要往屋後走去，可是总觉得怪怪的。他再看了看客厅，没怎么样啊，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你在做……天啊！怎么会这样？」
他无法想像地上那一团红黄蓝绿的衣服曾经受过什么样的凌虐，他更无法想像这些衣服的主人知道後会是什么表情，老姊，不关我的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我按着洗衣机的使用方式洗衣服，可是……」明日香委屈的说，她真是受够了这机械的欺负。
听着她略带哭音的语调，江昨近也不忍再发火，他想好歹挤出几句话安慰她，就像江明学早上做的，然而他只是一脸呆愣的看着她，觉得安慰人实在困难。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他看着明日香手上一团黑黑的东西。
「这个啊。」她无辜的眨眨眼。「我只是想替你把放在椅子上的衣服洗乾净，你知道……」
椅子上？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记得那里只有他穿过一次的西装。
「这不会是我的西装吧？」
明日香怯怯的点了点头，把手上的东西递到江昨近的面前，她想，也许要靠近一点，他才有法子看出这是他的东西吧。
「天啊，这是我最昂贵的一套西装！」他不愿意再看那惨不忍睹的西装一眼，只想把这女人赶出门。
「你……」他颤抖的手指着她的鼻头大吼。
「叩叩！」江时琪敲了敲门板，引起两个人的注意。
她看到了地上这一堆属於她但已面目全非的东西，但她并没有吃惊的模样。
「我只是来通知一声，既然没有晚餐，我和阿学要出去吃，还有，阿近，有空发火，还不如快去清一下厨房，对了，我会顺便去接老妈一块吃晚饭。」她好心的说。
接着她对明日香微笑道：「明日香啊，没放在衣柜里的衣服不代表都是要洗的，知道吗？」
明日香点了点头。
他惊恐地发现江时琪竟然这么大方，难道……
「嗯，地上的那些衣服都处理掉吧，不要了，反正我会找人赔的。」江时琪理所当然的看了看江昨近。
「你……」江昨近已经气到无力再说什么了，人是他带进门的，老姊就算像吸血鬼找上他，只怕也没人会说她不对。
江时琪轻轻拍了下他的手，「阿近啊，对你姊好点，这样我才会告诉你另一个更重要的消息。」
不会吧？他在心里低呼着，别再是坏消息了。
「唉！你的观察力太差了，楼梯转角那个老妈心爱的花瓶……」她停了两、三秒，「不见了。」她冷静的说完，欣赏了下他发青的脸，然後向外走去，把脑袋交给了胃，开始考虑等会儿要吃什么大餐。
「花瓶呢？」待江时琪离开，江昨近问着明日香。
呵，只是拿来当杯子，喝喝水而已。他渴望听到这种答案，但这可能吗？
他已经不抱任何再看到那个花瓶的希望。
「它……我下午在……扫地，地板意外的很乾净，然……後，它就破了。」明日香嗫嚅的说。
「你的意思是，那个花瓶看到你在扫地，觉得地板太乾净了，对不起正在扫地的你，所以它就跳下来自杀？」他态度恶劣的问。
「哼！」她生气了，「打破就打破了嘛，你干啥这么凶，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那个花瓶只是个膺品而已，就算是真品又怎样，她家多得是比这个好的。
「啪！」江昨近毫不留情的甩了她一巴掌。
「在江家什么东西都不重要，可是只要是老妈喜欢的东西，哪怕是一粒灰尘，也不准弄丢！」他大声的吼着。
「神经病！」她大声的骂回去，然後头也不回的跑回房间。
明日香跑掉後，收拾的工作自然全落到他头上，气得他骂道：「可恶！」
＊＊＊
「小的，你把这盒寿司拿上去给明日香吃吧，大的说因为今天我们都在外面吃，所以她没有开伙。」张美子将寿司拿给江昨近。
江昨近仍对明日香一肚子鸟气，他站了起来，接过寿司，二话不说三两下全吞到自己的肚子里。
张美子愣住了。
「你这死孩子，不是给你吃的。」
「我要去睡了。」江昨近说着，自顾自的回房去，过於大声的甩门声告诉住在隔壁房的人，他还在生气。
「他发什么神经啊？」张美子一脸不解。
「生理期到了吧。」江时琪看也不看的回了句，她知道老妈一定会给她个白眼，索性直盯着电视看。
「老二啊，你把剩下的这一盒拿上去给她吧，这孩子晚上一个人和小的在家里，搞不好受气了。」张美子一想到江昨近指派那么多工作给明日香，更觉得他有可能会欺负她。
江明学接下江昨近不肯做的工作上楼去。
他敲了敲门，「明日香，是我，二哥。」
房里的人没有反应。
「开门让我进去好吗？老妈很担心你。」
门打开了，明日香两眼肿得跟核桃似的。他想，看来老妈真猜对了，只是她大概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吧。
「喏，这是老姊特地带回来给你的，怕你饿了一天没吃东西。本来有两盒，可是一盒被阿近吃掉了。」
江明学一边说一边拉了把椅子坐下来。
这儿本来是放杂物的房间，如果好好清理一番，空间会再大一点，可是江昨近硬是说不用了，因此剩下的空间放张床和衣柜，再摆把椅子和桌子也就满了。
「快吃吧。」他温柔的催着一副又快哭的明日香。他在她吃下三个寿司後才问：「阿近给你气受了？」他怕一提到阿近会让明日香食不下咽。
明日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那个花瓶其实是便宜东西，是我们三个人在老妈一次生日时合送的礼物，那时候大家刚开始工作，手头不宽裕，所以只能买个仿的送她，不过她开心得像个孩子，说好不容易把小孩养大到能赚钱了，因此这东西有纪念性。」江明学边说边笑。
看着他的表情，明日香可以想像这个花瓶对他们而言有着多少快乐和回忆，因此愧疚地看着他。
「别太放在心上，阿近这人一在气头上话就会说得过分些。」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明日香诚心道歉，面对江昨近时，她也想道歉的，可是他的态度总是让她想乾脆踢他两脚算了。
「没关系。在我们家，有一点比较不可理解的就是我们都很宠老妈。也许是因为我们是单亲家庭，和老妈一起苦过来，所以在大家有经济能力之後，就一起宠着她，别看老姊和阿近好像老是和她作对，他们可是很宝贝老妈的。」
明日香了解的笑了笑，觉得这个家充满温暖。
「不气了？」
「嗯，谢谢二哥。」明日香笑着把剩下的寿司放到嘴里。这盒寿司是她吃过最好吃的。
「让你在这里当女佣，真是委屈你了。」
「不会啦，我很开心能够住进这里，和你们成为一家人。」说罢，明日香的脸一红，她可是来帮佣的，说什么成为一家人。「我是说，很开心能有你这个哥哥。」
「我知道，你就放心的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吧。」
江明学要明日香好好休息後离开房间。他想，如果她红肿的核桃眼给老妈看到，只怕阿近又有一顿好骂了。
「没事了？」江时琪在江明学的房门口等着。
「老姊？」
「谈谈你的事吧，你不是也有麻烦吗？」江时琪拉着他走进房里密谈，「别老是为阿近的事烦恼了。」
＊＊＊
张美子带着书包准备出门，明日香立刻从厨房里走出来。
「伯母，你要出去啊？」
「是啊，今天要考拉丁文，我都快紧张死了。」
「那你晚上会回来吃饭吗？」
「会啊，你来我们家以後，我们都没回来吃饭也太对不起你了。不过，我会晚一点，六点半才回来，要等我喔！」她朝明日香挥挥手，「等我喔！」
「好。」明日香笑着送张美子出门。他们的老妈实在可爱，连她都有想宠她的念头。
送走了张美子，江家一家大小全都外出了，只剩这她这个金牌女佣在家。
一想到早上江昨近出门上班时的脸，明日香就想笑，他已经放弃要求她做早餐了。
好吧，既然是日本第一流的女佣，她可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她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喂？」
「我是明日香。」
「二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要你们……」
＊＊＊
「这……」江昨近盯着楼梯转角的花瓶，「这不是我们送给老妈的花瓶吗？」左看右瞧，都和原来那个一模一样，难不成昨天是他冤枉了她？
「笨蛋，这不是原来那个，不过，明日香也算是尽力弥补了。小心点，这个可是正品。」
「啊？」江昨近站远了几步，不可置信的一下看着江时琪，一下看着花瓶，「你是说，这是正品？」
「不要像个白痴重复我的话来问我。」江时琪睨了他一眼。最近他脸上的表情挺精采的，比电视还好看。
「老妈会不会发现？」江昨近担心的问。
「不会啦，你都看不出来……」她冷笑两声，「她怎么可能会看出来。」
对於江时琪的说法，江昨近怎么想都不大对，无法判断老姊是不是又话中带刺的损他了。
「很贵吧？」他心想，自己可别不小心打破了。
「问明日香啊！不过这样也好，否则我猜老妈至多三天就会发现花瓶不见，到时候你就玩完了，她可是救了你一命呢！」
「喂，别说得像是我打破的好不好？」江昨近抗议道。
「什么东西打破了？」张美子正好进门，赶上答应明日香的时间。
「啊？」江时琪投了个白眼给江昨近。
「我是说我今天把眼镜打破了。」他马上回了一句。
「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张美子念着他。
「伯母，你回来了啊。」明日香开心的从厨房里走出来。
江昨近盯着明日香看，弄得到一个数百万元花瓶的人，值得多瞧几眼。
明日香看起来很从容的样子，和前几次在厨房见到她时紧张的模样大不相同。
她不会是在里面打毛衣吧？他立刻否定这个想法，她八成连毛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你看，我很准时喔。」张美子得意的说。
「真不知道谁比较像小孩。」江昨近咕哝着。
「大夥来吃饭吧，我去叫二哥。」明日香笑着道。
「二哥？」江昨近嘲讽的问，她什么时候跟阿学这么好了？
「嗯，这样叫好，亲切点，以後你也可以叫大的大姊，叫阿近三哥。」张美子对她点点头。
三哥？她才不要呢！恶心。明日香猛摇头，上楼去叫江明学。
「不会吧？」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大夥均异口同声地喊。
「明日香，这全都是你做的啊？」随着明日香来到饭厅的江明学问出众人心中的困惑。
只有不知情的张美子会相信，看过前几天惨事的江昨近和江时琪说什么也不相信，这根本不可能出自明日香之手。
这桌丰盛的日本料理，和高级怀石料理店的美食有得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快吃吧！我准备了好多东西喔。」明日香开心地招呼着，然後在张美子身旁坐下。
奇怪，女佣不是应该等主人吃完才吃饭吗？江昨近盯着态度自然的明日香想。
他很想开口提醒她，可是看大家吃得开心，完全不以为意的样子，他怕自己一开口，被老妈赶到角落里静静等着大夥吃完饭的人会是自己。
「伯母你吃吃看，这是顶级的霜降牛肉。」
「好。」
江时琪看着一脸满足的明日香和开心的老妈，觉得这一切好玩极了，当然她小弟的脸色是不大好看，可是谁理他，要是常能吃到这么棒的东西，就算阿近气死她也不在乎。
吃过饭後，众人来到客厅，喝着明日香奉上的茶。
江明学一闻到茶香就说这是好茶，不过就算不用他说，光看晚上这顿饭，江时琪就知道饭後这杯茶绝不会差。
「叩！」厨房传来碗盘相碰的声响。
这一声虽轻，江时琪还是听见了，於是不动声色的走进厨房。
「啊，大姊。我这样叫你可以吗？」明日香问道，正打算洗碗。
「嗯，多个妹妹也不错。」江时琪怀疑地看着她，「要洗碗啊？可以吗？」
明日香大概猜到江时琪出现的原因了，觉很窝心，她知道江时琪从不进厨房，但现在为了她……看来大姊虽然爱捉弄人，可是并不难相处，不像某人，处处找她麻烦。
「可以，我找人学了一下。」明日香说着，偷偷瞄了下江时琪的表情。
她一脸泰然并没有很吃惊，大概猜到了什么吧？明日香心想。
「那就好。对了，我比较喜欢喝咖啡，好茶给我是浪费。」
「好，我记住了。」明日香笑着说，看着江时琪走出去後，她专心的投入这个艰钜的任务——洗碗。
＊＊＊
「啧啧！现在的男人怎么都那么狠？」张美子边看电视新闻边说。
她看到明日香从厨房走出来朝她招招手。「明日香，过来这边坐。」
「好。」她走过去在张美子身旁坐下。想下到洗碗比练拳还累，真是太折磨人了。
「你们看，现在的人真是太可怕了，谈恋爱要小心点啊。」张美子开始说教。
「是。」三姊弟不约而同语带无奈的说。
明日香觉得新鲜，怎么大家一副很想死的样子？
「明日香，你也是，一个人在台湾，要小心那些坏男人，不要被骗了，破财事小，一个不小心可能连命都没了。」张美子索性不理那些爱听不听的孩子们，叮咛起年纪最小的明日香。
明日香点点头，忍不住将眼光看向江昨近。台湾的坏男人是指他吧？
「在日本有男朋友了吗？」张美子问道。
「啊？没有。」明日香摇摇头。
「喔，以後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可以带来给伯母看，如果是那种坏孩子就早点甩了。」张美子说着，目光很快的被另一则新闻给吸引去。
这是一则网路骗财的新闻，一名女子利用网路，以假照片引人上勾，那张美人照骗了不少男人的钱。
「老二和小的，你们看，要小心啊，不要被女人给骗了，长得漂亮的往住很危险，长得不好看的……」
「是，老妈。」江昨近不耐烦的打断张美子的话，害想听听长得不好看的女人会如何的明日香有点失望。
她偷偷瞄了下江昨近那张酷脸，她怀疑，有这种长相的男人会被女人骗吗？他不要去骗女人就万幸了。
江时琪由於明日要早起，便先行回房去。
「这可有趣得紧了。」她站在衣柜前低喃。
昨天被明日香洗坏的衣服，全都完好如初的挂在那儿，当然并不是明日香有能力救回来，也并非昨天根本是一场梦，显然的，明日香花了一笔钱重新买，钱的问题倒是其次，只是只有一天的时间，单凭她一个人绝不可能完成这件事。
看来台湾应该有她的夥伴。江时琪想着，笑了笑，觉得真是有趣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