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一天、一天、又一天……

白昼愈来愈短、夜晚愈来愈长、天气愈来愈冷、雪愈下愈大……

被关在木板囚笼里的乐禹手上提着二十一斤重的铁埕,屏气凝神,直到看见线香烧到尽头时,才将铁埕放下。

松松筋骨,“呼!”地一拳挥出,乐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手臂、腰腿……再也不像从前那般软绵绵的了。

反复看着自己的双手,乐禹的脸颊兴奋得红扑扑的。

二十一斤!

他的目标达成,可以逃出去找武季了!

今年这个漫长的冬季,他加倍地用功,按照武季所教的,按部就班,一点一点地加重铁埕的重量,今天,他终于可以提着铁埕支撑一炷香的时间了!

在这期间,乐乐每隔七天就会派人送药汤过来,乐禹虽然不知那是什么,但还是乖乖喝了。

他隐隐觉得那可能是强身健体、养气活血的补药,不然,按照武季当初说的,他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就进步到这种程度。

乐禹在最后一片最大、最厚的木板前站定,摆稳马步,深吸了一口气,按照武季所教的,沉气凝劲──出拳!!

“啪!”木板应声而破。

回想从前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乐禹觉得自己彷佛脱胎换骨般,如果不是遇上武季,或许他永远不会知道拥有自己的力量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收回拳头,乐禹的眼前模糊一片……

倘若武季现在在他身边的话,一定会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然后热情地吻住他……

乐禹吸了吸鼻子,举手将眼前的雾气拂去。

没关系!等逃出家,找到武季以后,跟他一次要个够就行了!

乐禹很快地甩开伤感,开始着手整理包袱。虽然以他目前的身手而言,要这样一个人出去闯荡,还是危难重重,可是,他顾不了邢么多了。

这时,门无声无息地被打开,乐禹直到打好了两个大包袱,转身走出内室时,才发现厅里坐着跟鬼一样总是来去飘忽的乐家四小姐乐乐。

“四姊姊。”乐禹心虚的把包袱藏在身后,后来才想起,他根本不需要花四姊面前这样藏来掩去的。

乐乐一言不发她从怀中掏出一个三角形的青瓷小瓶放在桌上。

“这是?”乐禹将包袱放在凳子上,拿起青瓷小瓶端详。

“药。”

“干嘛用的?”

“吃了它,全身的毛发就会长得特别快,可以遮住脸。”

乐禹看着乐乐,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怎么……四姊好象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才整好包袱,四姊就出现了,还预先准备了这样的药物。他知道他四姊一向聪明,可是……这聪明得似乎有点过头了吧!

不过,看来四姊的思虑的确比他周详,连逃出去以后他得遮住自己的脸,以躲避爹的追踪和歹人的邪念都想到了。

嗯!那他不如再跟四姊请教一下,好订妥最周详的计画。

“四姊姊,我该怎么做?”乐禹在桌边坐下,一脸恳求的问。

“明天是年三十,吃团圆饭,饭后,我的湘灵馆围墙上会有架悌子。”

乐乐住的湘灵馆是这座府邸最西边的院落,翻出去后是邑露溪,这个时节应该是已经结冰了,乐禹可以从那边溜到城外。

哦~~难怪四姊前一阵子突然要求要搬到他大姊以前住的湘灵馆去,而年三十夜那天,他爹一定会放他出这间木板牢房的。

乐乐弯腰从地上拿出一个小包袱摊开,里面是一套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裤,也不知她是打哪个贫穷农家弄来的。

“装穷人,不能带太多钱。”乐乐说,然后将衣服推向乐禹。

乐禹看看自己打的两个包袱……没错!带了钱在身上,反而容易引起歹徒的觊觎,可是不带钱的话……

乐禹犹豫了一下,随即扬起双眉。没关系!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吃不得苦、捱不得艰难的富家公子乐禹了,就算用乞讨的,他也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到武家,如此一来,武季知道以后,一定会更爱他的!

“四姊姊,我知道了,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武家在霁县永煌城郊,凝碧河畔。”说着,乐乐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慢慢推到乐禹面前,上面清楚地写着怎么走,到了哪个城镇该换哪种交通工具……等等细节。

乐禹感动得热泪盈眶。四姊居然细心地替他想了这么多……他四姊给人的感觉一向冷冷淡淡的,想不到为了他这个不成材的弟弟,她竟然花了这么多心思……

“四姊姊,谢谢你……这样帮我……”乐禹握住乐乐冷冰冰的小手,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做人要自己帮自己。”

只见乐乐说完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然后起身拿了文房四宝过来。

在乐乐行动的时候,乐禹已经抽出信来浏览过一遍。

这封信是模仿他的笔迹与语气写给他爹娘的,大体上是写着什么孩儿不孝,要离家追求自己的幸福什么的……

其中最长的一段是说服他爹娘让他四姊姊招赘,以传承乐家香火,接掌乐家财产,并举出许多该这么做的理由来。

什么“孩儿向来庸懦无能,远不及姊姊之聪慧善决断”、“倘娶一恶媳,孩儿性懦,恐辖制不得,反遭钳压,如此,将徒使双亲愁怒、阖家不宁”、“若招一赘婿,不仅可保宗祀不绝,其感念之余,必曲意俯就、承欢双亲大人膝下”、“设若其人心怀不轨,以四姊之威,亦必能弹压镇慑,然就儿所见,姊意中之人温良敦厚,必不致如此……”种种,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乐禹看完信,却见信未并未署名。

这时,乐乐已研好了墨,将笔递给乐禹,那张难得露出笑容的阴沉脸蛋上,出现一抹如春花盛绽般的笑。

这下,乐禹终于知道乐乐为什么要帮他了!

☆☆☆

大年三十团圆口,白雪纷飞。

皑皑白雪在地面、房顶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天气冻得人鼻头发红。

当整座武家大宅被迎新春的洋洋喜气充盈时,被武仲崎抓回家的武季却情绪低落地在后园子里堆雪人。

洁白无瑕的新雪,就像爱人细嫩的肌肤,但是,握在手心里的雪轻轻一搓就化了,不像爱人的雪肤玉肌,怎么搓、怎么揉都不会消失,还有炽热的温度,总是沸腾他的血液,狂乱他的心智。

而眼前腕肿圆滚的雪人,也和他挚爱的情人纤细蚝娜的身材天差地远,肥肿的大圆头更没有半分乐禹的绝代风华……

武季愈看雪人愈觉生厌,恼怒地双拳乱挥一道,顿峙把雪人给砸了个稀巴烂。

但是,沾在手上的雪屑缠黏着他的双手,那色泽、那股依恋的情怀……

唉~~多像他那娇柔可爱的小恋人啊!

武季痴迷地看着掌心里的白雪,脸上露出彷佛白痴的笑容。

武仲崎端着药碗,在走廊上看了一会儿武季发疯,随即摇摇头,走进他大哥武伯屹的房间。

每到隆冬,他大哥身上的旧伤就很容易复发,只因他七年前被阴寒掌气伤及内,一面绵延至今都尚未能完全痊愈。

“老大。”武仲崎推开房门后,才在门框上敲两声意思一下。

“啊……”武伯屹抚着胸口从床上坐起身,“怎么是你送药来?你大嫂呢?”

“她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我怕她累着,动了胎气,要她休息去了。”武仲崎走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下,“所以,由我来服侍你吃药吧!”武仲崎一手撑着武伯屹,一手把药端到武伯屹的嘴边。

“什么服侍?自己喝药这种小事我还办得到。”武伯屹推开武仲崎的手,端过药碗,咕噜咕噜两下就把药给喝了。“四弟呢?”把空药碗交给武仲崎,武伯屹问着。

“跟平常一样,在园子里害相思。”

早先武李千方百计地想溜出武家好去带乐禹逃走,但武伯屹却命令其余的兄弟严密防范,让他竟然连武家大宅的围墙都构不到。

武伯屹闷不吭声。其实,他也想过自己这样做实在很公平,同样是爱上男人,他三弟武叔崇就可以跟生命中的另一半燕拂羽一起团圆过年,可是武季却得一个人在后园子里害相思。

但是,乐禹的情形终究跟燕拂羽不同啊!

燕拂羽是个孤儿,乐禹却是护国大将军的独生子,无论武家在江湖上有何等声望地位,终究是草莽之人,万一放任武季跟乐禹在一起,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与麻烦。

而且,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总是只能偷偷的做,不能光明正大的宣扬开来。

当初他们为了找武季动了太大的阵仗,因此,武季男扮女装窝在护国大将军府的消息不小心传了出去,从而引起了一些揣测。

而且,“水仙”被护国大将军府逐出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要是有人把水仙”受到将军之子“宠幸”,而武季被逐出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的话……

武伯屹一想到那个可能的结果,就忍不住要打冷颤。

“老四有点可怜。”武仲崎说道。

“可怜也没办法。”武伯屹叹气。

“老三也怪怪的,一定是看到你反对老四的态度,又开始在胡思乱想了,说不定吃完年夜饭,他就会带着燕拂羽离开家了。”

“这……”武伯屹头痛地按压着太阳穴,“三弟的话,只要设法留住燕拂羽就没问题了,倒是四弟,真的得想办法开导他一下。”

“说来,也是老四自己笨,男扮女装干什么?半夜摸进去把人给带出来不就行了吗?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啊!”

武仲崎虽然觉得武季很笨,但也不得不承认,武季的眼光非常好,乐禹真是比他任何一个红粉知已都要美艳。

武伯屹看着武仲崎,不安地吞了口口水。

“二弟,你………你怎么好象……不太反对?三弟、四弟他们这样……”

接连两个弟弟爆出有同性恋人的事,武伯屹不禁有些杯弓蛇影,让不会现在流行这种事吧?

虽然他二弟红粉知己满大下,但是,始终没有一个能拴得住他的心,该不会……武伯屹想起武仲崎的好友云无心,听说他们两人好到可以一起去瞟妓,还干过拥被同眠的荒唐事……

“嘿嘿!老大,你放心,我对那些男人没兴趣。”武仲崎露齿笑笑,拍拍武伯屹的肩,示意他安心,随即站了起来。“对了,老大,总不能把老四关在家里一辈子吧?”

“等他平静些再说吧!现在放他出去,他铁定会冲去护国大将军府,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出去闹事。”

“那……要是对方自己找上门来,不是老四去惹事呢?”武仲崎旁敲侧击地问。

“要是乐家敢欺上门来,我倾尽武家之力,也要跟他周旋到底,要他们知道,我不愿四弟去惹事,可不是怕了他们是官府的人。”

“这样啊?我知道了。”武仲崎笑笑点头。

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让武伯屹心底升起一丝此忑,彷佛……武仲崎知道些他所不知道的事,而且,武仲崎绝对不会透露给他知。

☆☆☆

雨水刚过,二月融雪,冰川解冻。

沿河一排柳树亮出新绿,倒映在水面,绿水荡漾,春意盎然。

绿柳影中出现一个瘦小的乞儿身影,身上一套破烂衣裤满是补丁,长发长须长眉,将一张脸密密遮住,跟他身旁那被柳树掩映的粉墙差不多。

他沿着一座庄院的围墙走着,不时低头看看手中一张破破烂烂的纸,寻找着庄院的大门。

乞儿的长发几乎拖地,在发尾扫过围墙底边上最后一个葵花纹小砖时,他终于找到大门了!

他脸上还看得到影子的眼睛立刻笑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阶梯,拉着门上铜环,“咚咚咚!”地用力敲了几声。

武家的门房打开旁边角门,探出头来。

只见眼前一个叫化子,可手上、背上并没有任何丐帮的标记物,看来应该不是丐帮的人……

于是,门房继续搜索脑海中的武林人物资料。

毕竟,武家的位置并不是在什么热闹区域,也不会有乞丐特地跑到这里来乞讨,因此,会特地找上武家的,大多是江湖中人,而且,有经验的乞丐懂规矩,不会跑来敲大门。

看眼前这人的身形体态,年纪应该不大,但头发、胡须却这么长,还长得有些异乎寻常……门房想了半天,就是想不出眼前这人可能的身分,为此,他不由得频频冒汗。

身为掌握最齐全的武林数据的武家门房,连有这么明显特征的访客身分都猜不出来,实在是人丢主人的脸了!有那么一那,门房几乎想直接开口问来人。

但是,身为武家门房的骄傲让他不愿放弃努力。这时,他脑海中闪过西疆一个神秘门派──七尺丝!

“七尺春风擘柳姿,一暂秋发绝情丝。”门房响亮地吟出七尺丝一派流传在江湖上的诗句。

在来意不明的人面前抢先道出对方身分,往往能收震慑之效,让他们不敢小看自己,因此,诗一吟完,门房不禁有些小得意起来。“贵客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只不过,他实在是想太多了,眼前这个人是乐禹,和七尺丝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只见乐禹紧张地后退一步,将拿在手中的烂纸看了又看……上面没写说进武家还要吟诗啊?

乐禹的畏缩退却让门房更加得意,觉得自己成功地让对方的气势矮了一截。

“啊……呃……”乐禹一时慌了,捏紧手中纸张。

哎呀!不管了,就随便吟一吟吧!

“嗯……罗敷总发缕缕痴,弄玉初弊纤纤思。”也不管吟得对不对,乐禹连珠炮似的说下去,“我找你们家四少……不!三少爷。”

他想,自己这副迩遏模样可不好被武季看到,所以,还是先伐武季口中较为和善的三哥,请他设法把自己弄得光鲜一点,才好去见情郎。

乐禹对的诗句门房从来没听过,因此,这次换门房后退一步了。

正当门房还在犹豫着该怎么应对时,武仲崎却突然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

“二少爷,有人来找三少爷。”

武仲崎看了看乐禹,随即笑笑,对乐禹说道:“请进。”随后对门房丢下一句话,“他不是七尺丝的人,等会儿自己去复习七尺丝的资料。”

乐禹战战兢兢地跟在武仲崎身侧的斜后方,只见武仲崎转过头来说:“我是武家老二。乐公子,久仰。”

乐禹吃惊得张大了嘴,深觉武季口中只会哄女人的武二哥真是神通广大,他怎么认出自己的?

武仲崎看出乐禹的疑惑,却不解释什么,只是笑笑,径自带着乐禹左弯右拐的来到后园的梅林。

已是春暖时分,因此,梅林中只剩几许寥寥落落的梅花,枝头上抽出新芽。

只见武季坐在一株树下,把玩着手中尚绽出一朵白梅的枝桠。蹙着眉头的脸庞沉郁,可以看出他的情绪极为低落,接着,武季缓缓叹了一口气,叹息声中盈满愁思。

武季粗犷有型的脸庞在乐禹的眼中模糊了起来。

终于……他终于又再见到他了……珍珠般的眼泪不断地自乐禹的眼眶掉落。

过去那段独自跋涉江湖的日子,乐禹一直忍着不流泪,他怕自己只要一软弱,就会再也坚强不起来,无法撑下去走完这段路。

所以,即使是半夜只能窝在柴房里睡,即使是掉进水里险些淹死,即使是饿了两天外带迷路,即使是掉进山谷摔伤,即使是差点成为饿狼的食物……饿得半死、冷得半死、吓得半死、慌得半死、痛得半死,他都咬牙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而这所有的忍耐,在终于见到情郎时,便再也无法持续,只能任所有的惊惶恐惧、不安悲哀,一起随着泪水放肆奔流。

低位的声音惊动了陷入沉思的武季。

他转过头来,看到一个长发长须、衣着槛褛的怪人正对着他掉眼泪,面目全被他乱糟糟的毛发所掩盖而看不清楚,可是,那身形体态……

好熟悉啊!

而当那人哭泣时肩膀抽动的方式和他脑海中记忆下的一个身影相结合时……

他认出来了!

是乐禹?!

他竟然找到了他!

武季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乐禹全身衣服破破烂烂、沾满尘土,自半截袖子、裤管外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新旧伤痕,可以想见他是涯过多少困难才找到这里的。

他是那么的娇生惯养,是个曾经连穿一件死人裤子都扭扭捏捏的温室花朵,可现在却为了找他而在酷寒的严冬里,一个人横过半个天下,来到自已的身边……

当他一步一步地踩着溶雪的泥泞时,他想着什么?

当他一脚一脚地穿过刺草荆棘时,他想着什么?

他一定跌倒过、摔伤过,那个时候,他想着什么?

武季很清楚那个答案是什么,他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顿时揪紧了。

“禹………”低唤出这个缠满思念的名字,武季找不到任何其它的字眼可以表达复杂的情绪。

“啊~~”

醒悟自己被武季发现了踪迹,看到了现在这副见不得人的模样,乐禹忍不住尖叫起来,双手捂住脸转身就跑。

武季迅速追上来,想当然尔,乐禹是绝对跑不过武季的,跑没几步就被武季一把揽住纤腰,拉进了怀里紧紧搂着。

“不要!不要!不要看我!”乐禹两手紧紧地遮住脸,“我现在很丑!”

武季将乐禹的身子硬扳过来面对自己,强拉下他的双手。

乐禹连忙低头大哭道:“都叫你不要看了~~我现在的样子很丑啊……”

武季紧紧地抱住乐禹,“哪里丑?”伸手抬高乐禹的脸,“我看不出来。”

“我……我全身都是毛……”乐禹抽泣着,“而且,好久没……没洗澡……”双手撑在武季的胸膛上,局促不安地想脱离他的怀抱。

“你知道我是不会在乎这种小事的。”武季微笑着,俯唇吻上乐禹的红唇。

“唔……”乐禹挣扎着,“不要~~”一拳挥出,正中试季的胸膛,“我都说不要了啊!我不要你看现在的我,不要你亲现在的我啊!”

乐禹用力的一拳,将武季打得往后倒,还搂着他腰肢的大手,将他也拉着倒地,跌趴在他厚实的胸膛上。

“你现在打我,我会痛了呢!”武季微笑地说。

四目相对,武季眼角旁的水光落进乐禹眼中。乐禹痴痴地仲手抚摸,按着,沾着泥尘的手被武季温暖的大手包围。

乐禹将脸颊贴在武季的胸膛上,聆听他的心跳。

“让你吃苦了。”武季的大手轻拍着乐禹的背。

“能看到你,就……就好了……那些都不算什么……”被疼惜的幸福感再度将乐禹的眼泪逼了出来,但他很快地擦去,“可是……我全身的手部长得好快又好长……”乐禹念兹在兹的还是自己这副不够光鲜亮丽的模样。

“全身?”

“嗯!”乐禹点点头,羞红了脸。

“没关系,我会帮你刮干净的,从头到脚。我剑法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会弄伤你。”

“可是……我这副丑样子……你不会嫌弃我?”

“反正我剃掉半边眉毛,顶着一张大粉脸的牛妖模样你也看过,你嫌弃我了吗?”

“没有。”

“那不就结了?”

看着武季笑咧开的嘴,乐禹也跟着露出释然的微笑。

微风轻拂,初萌的新绿在他们头顶的蓝天上摇曳。

远远的凉亭一角,武仲崎和云无心躲在柱子后面偷窥这对甜蜜的恋人。

“我说你啊!收了人家的礼,答应人家要暗中保护娇贵的少爷,却让少爷弄得一身狼狈,未免太不尽责了吧?”武仲崎斜瞟着云无心,“你真坏啊你!”

“我是体贴一个爱弟弟的姊姊的心意,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再说,若不这样,你家这只小牛会感动到落下男儿泪吗?”云无心轻摇着扇子,“我说你才坏呢!明明知道,无论男女,都想为悦己者容,你却一点让人家清洁打扮的时间都不给。”

“我是对自己弟弟有信心,他可能会被美色所迷,但绝不会以貌取人。”武仲崎得意地一撩鬓发,“那个阴森森的女鬼给了你什么当谢礼?”

“这个。”云无心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打开,里面躺着九颗珍珠,“她说,反正乐家的东西以后全是她的,先支用一下也不为过。”

原来早在武季被武仲崎抓走时,云无心便设法和乐乐搭上了线,因此,原本就盼望武季能带走乐禹的乐乐,便同意和云无心合作。

经过一番折腾,终于顺利地将乐禹送到了武季怀里。

“这珠子分我两颗行不行?怎么说我也算有功劳,别忘了,主意可是我出的。”

“两颗够你用吗?整盒给你吧!车马轻裘,与朋友共,你我的话,自然……”

云无心话还没说完,武伯屹的声音就切了进来。

“原来这是你的主意。”

武伯屹微带怨怼地看着武仲崎。

“呃……老大。”武仲崎示好他搭上武伯屹的肩,“现在是乐禹自己找上门来的,可不是老四主动的,往后要是乐家人找上门来……”

武伯屹横了狡狯的弟弟一眼,“我说过的话,我记得。”

微叹着气,视线调向梅林里的两人,看武季露出睽违已久的笑容,武伯屹心里的沉重感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这时,只听见身后云无心和武仲崎两人交谈着。

“在你把这套珍珠送你老弟当定情物之前,我们先玩一阵子吧!”

“好啊!这几颗珠子大小正合适,玩起来一定很过瘾。”

看着武仲崎和云无心两人交头接耳,头颅靠在一起,言笑晏晏地愈走愈远,武伯屹不禁浑身打了好几个冷颤。

而另一边,武季和乐禹谈完了乐禹沿途上的遭遇后,只听武季说道:“你说吃了那个药以后,全身的手部长长了,让我看看有多长……”

“不、不要……”

随着乐禹的抗拒声响起的,是武季乐呵呵的笑声。

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武伯屹无奈的摇了摇头。

算了!只要弟弟们觉得幸福快乐就好,他们的人生,让他们自己去决定吧!

快乐就好、快乐就好!他所要做的,或许只是给他们一个够大的空间,而不是将他们密密地护在狭小的、他自以为是的羽翼下吧!

迈开步伐,武伯屹离开了武家谈情说爱的胜地──后园梅林,将那一方天地留给正在甜蜜缠绵的恋人……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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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色可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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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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