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只要一想起丈夫,温泓玉便脆弱得忍不住想哭,怕他没将当初的誓言放在心底,永远拒绝自己,她该怎么办?

温泓玉深吸口气,把乱七八糟的思绪压下,开口道:「让我送进去吧!他不可能永远对我生气。」

想起姑爷的态度,嫣然气得跳脚,不满地嚷嚷道:「姑爷怎么可以这样对小姐!他怎么--」

温泓玉虽是落寞惆怅,但语气平和。「嫣然,他只是不想拖累我,才会故意吼我、对我摆脸色,要不,嫁过来这些时日,没发生意外之前,你瞧过他这么对我吗?」

她知道,意志如铁的丈夫只是因为害怕,才会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待她。

仔细一想,姑爷的确是在意外后才性情大变,但即便如此,嫣然怕主子再受气,坚持道:「话虽如此,等等还是请穆哲图将汤药送进去,听说姑爷找他议事。」

「议事?」

「不过,穆哲图也不知道姑爷找他是议何事。」

她颔了颔首,突然想起之前交代嫣然办的事。「我写的信送出去了吗?」

为了霍循,她捎了一封家书回京,除了聘请大夫之事,她也询问三哥关于「万伤皆可用」的药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已经派人快马送出去了。」

「有消息了吗?」

嫣然摇摇头。

「也是,铁城与京城相隔那么远,再怎么快,总得要花些时日。」

温泓玉只能强迫自己定下心,慢慢等待。

四周一片静寂。

霍循半躺在榻上,只是直直瞪着前方的烛火,心灰意冷。

无论他多么努力想驱散眼前的迷雾,喝下多少大夫开的药,还是没用,他的双眼一直处于模糊朦胧。

他不懂,脑后的伤口渐愈,疼痛一日日减轻,待结痂收口后,可以算是完全恢复。

他觉得自己很好,但双眼却让他宛如作了一场恶梦,不敢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个打击比当年夫妻不睦和谧娅的死带来的打击还要大。

他恐惧、茫然,不知如何踏上接下来的路,而又自卑、愧疚,不知怎么做才不会让妻子为自己担心。

她不该跟着宛如废人的他过这样的日子……

在霍循的心思如潮翻腾起伏时,穆哲图的声音突然出现。

「爷,我来了。」

霍循打住思绪,问了他卧病期间的城务处理,谈了约莫一个时辰,他将更重要的事托付给穆哲图。

「石城需要重新部署人力,加强安全。」

他不能让旧事重演,再次让妻小陷入危险,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加强堡中安全本是他该做的事,但如今他有心无力,只能将这事交给最信赖的手下去办。

「爷想怎么做?」

「先加派人手守在石城各处,至于怎么分配,就由你去部署。」

「没问题。」

「还有,这些交给你。」他忽然将一袋沉重的东西交至穆哲图手上。

接过他递来的物品,穆哲图一愣。「那是什么?」

「城主印信。我把这个位置交给你。」他淡淡开口,却藏不住语气里的低沉。

见他彷佛是交代遗言,穆哲图沉下脸,恼声说:「你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双目「暂时」无法视物,并不代表会一辈子--」

霍循没心思争辩自己是否会永远失明,淡淡应道:「不是「暂时」,而是有可能一辈子都是这样。」

「你也说了,只是「有可能」……」

「我不想自欺欺人,早点面对现实,对你、对我……对大家都好。」

若不是亲眼所见,穆哲图绝不敢相信,眼前这颓丧、寡言的男子是他认识的霍循。

思及发生的意外,穆哲图抑下怒气和不解,问道:「所以这是你面对现实的决定?因为「可能」失明,你连妻子都不要了,是吗?」

霍循阴郁地拧眉,静默片刻,五味杂陈地挤出一句话。

「我……要休了她。」

穆哲图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霍循娶了温泓玉后,他感觉得到他的改变、他的快乐,以及夫妻俩的密意浓情,但现在,他居然说要休了妻子?!

他相信温泓玉并非那种因为丈夫病残便会离开的女子,休离对两人而言都是最残忍的决定。

「你疯了!」

「或许……」他艰涩坦承。

穆哲图不解地蹙眉。「既是不在乎她,又为何要加强石城安全?」

因为他的心已沦陷,被妻子紧紧羁绊,就算她留在石堡不久,他也不愿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我不要她受伤。」

看着脸色沉郁的霍循,穆哲图担忧地开口。「你的决定才会令她受伤,如果你真的休了她,会是你这辈子最该死的决定。」

穆哲图说得没错。

他当然知道,休了妻子会是他这辈子最该死的决定,但又能怎么办?

「难道要我拖累她,让她浪费大好青春照顾我这个瞎子吗?!」他吼着,愤怒、痛苦如困兽,失神的阵中闪烁着惶然、无助与恐惧。

那瞬间,穆哲图明白了,霍循最终是害怕自己可能永远失明,才作出如此痛苦的决定。

但他不知该如何帮他,或者打消他的决定,因为若他是霍循,为了不让心爱的女人受苦,或许也会作出相同的决定。

只是此时站在霍循的手下、好友和兄弟的立场,他不可能认同这决定。

他语重心长地开口。「你最好还是跟夫人谈过,让她自己决定比较好。」顿了顿,他将霍循递给他的印信交还。「城主之位你不用急着让给我,等你真的不行了,再说。」

霍循冷冷瞪他,说不出话来。

穆哲图不待他反应,离开寝房,门才推开,便见温泓玉在门口,一脸忧心地问:「你们在争执什么?」

穆哲图哪能说出方才两人的对话,只好开口安慰。「夫人,无论爷怎么对你,原因都出于他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你……别放在心上。」

或许是自私,但他希望温泓玉不要真的被霍循赶跑,一旦她走了,霍循等于注定跌入万丈深渊,没有翻身之日。

温泓玉怎会不懂丈夫的心结为何?

越是明白丈夫的想法,她越是要留在他身边,坚决陪他走过这一段艰苦时期。

「我不会放在心上,我们发过誓要同甘共苦。」她坚定开口。

闻言,穆哲图朝她露出释然一笑。「那我就放心了,接下来,有劳夫人费心了。」

她摇摇头,接着问:「我可以送汤药进去吗?」

「当然,只是爷他……」

「放心,不用为我担心。」话毕,她在穆哲图忧心的目光中,端着汤药进房。

她一进寝房,霍循立即察觉。他无法不嗅到她身上那股淡雅幽香。

但此时,那股香味只会令他意志脆弱,令他想偎贴近她怀里,用她的暖香抚慰内心的恐惧。

这样脆弱的念头一在心口骚动,他便拧眉,朝她粗声问:「你进来做什么?」

迎向他如刃般的眼,温泓玉难以相信这双眼竟然看不见任何东西。

心疼让她无视丈夫恶劣的态度,一如往昔地柔声道:「你该喝药了。」

一听要喝药,他内心的烦躁与怒意突然被挑起。自从双目失明后,他喝了不知多少帖药,但没有产生一点作用。

既然无用,他真不知道自己喝药的意义何在!

「我不喝。」

「你不能不喝。」她像哄孩子似地坐在床边安抚他。「大夫开的药不是没用,或许只是药效缓了些--」

受够了在一次次的绝望中等待希望,再由希望变成绝望的轮回,霍循脸色阴郁、口不择言。「不要把我当三岁小孩!你不必跟我说那些狗屁倒灶的话,你我都知道,我的眼睛没救了!」

她心痛如绞,恼声喝道:「我不准你这么说!」

「要不你要我怎么说?你的丈夫会成为瞎子,成为什么都不能做的废人,这是事实!铁一般的事实!」

他真厌恶如此懦弱的自己,恨自己是如此爱着她、舍不得她受苦却又需要她……

感觉丈夫的绝望、消沉,温泓玉的心跟着揪痛起来。「就算是你真的变成瞎子,也改变不了你是我丈夫的事实!」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他以为是因为怜悯、同情他,她才会如此委屈自己、任他糟蹋吗?

她被霍循吼得一脸委屈,却没被他的冷厉神色给打败,更强硬坚定地开口。「这不是同情!我们是夫妻,我们发过誓要同甘共苦,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丈夫!就算目前状况让我们茫然无措,但我们能一起找出方法,我深信,我的丈夫绝不会放任自己变成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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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大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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