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开门的是女佣人宝莉,一看见他就说:「少爷,太太让你回来以后马上去见她。」

「哦……我洗完澡就去……」

孝文含糊的回答着,匆匆走进自己房间的浴室里。

拧开莲蓬头,在水还没达到温度的时候就开始冲洗自己,全身都是冷的,也就不觉得水有多凉了。从头顶一直淋下来的水肆意的在脸上流淌,他几乎弄不清自己是不是又开始哭了。

直到听见宝莉说把要换的衣服放在外面了,孝文才像被惊醒似的匆匆关上水龙头。

在去见母亲之前他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眼睛红肿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哭过的。大概知道母亲要问什么,他提前准备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走进母亲的房间。

方太太已经卸了妆,正将逐一服用私人医生为她开的一堆药丸。她今天也去参加了船上贵妇人的沙龙,平日就很注意外表的她今天更精心修饰了一番。虽然很少外出,但这种太太会她还是很乐意参加的。在那群太太中她算是最有权势的一个,众人都围着她夸她显得年轻漂亮,心情一好就待得久了些,回来以后才觉得身体吃不消。就快六十岁的她为了刻意维持苗条的身材,几乎只吃素食,缺少的营养只好靠维生素来补充,再加上已经衰老的器官本来就毛病不断,每天要吃的药简直比饭还多。

看见儿子恹恹缩缩的进来,她就忍不住生气,厉声问:「你跑到哪儿去了?」

「我去舅、舅舅那、那里了……」

「这个我知道!我问你从你舅舅那儿出来以后又到哪儿去了?我给你舅舅打过电话,他说你早就走了!」

孝文垂着头,拿出刚才想好的说辞:「我、我在甲、甲板上、上待了一会、会儿……」

「撒谎!我让宝莉去甲板看过,她说你不在那儿!」方太太用仿佛明察秋毫的得意表情瞪着儿子。

母亲尖利的声音让孝文觉得头涨得发疼,他觉得眼前的地板好象在转:「我在、在一、一个角、角落里,也、也许她没、没注、注意到……」

「你还想骗我?」

「没……是真、真的……」孝文闭上眼睛,「我、我想、想起了爸爸……怕被、被人看见我、我哭……」

「胡说八道,你都这么大人了,有什么好哭的!」

「对、对不起,我、我……」

一旁的宝莉忙出来圆场:「太太,您看少爷的眼睛都哭肿了,肯定不会是在说谎的,估计是我找的不仔细,没看见少爷。」

虽然她通常都是按方太太旨意办事,可是现在少爷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了,连她都不忍心看下去。

方太太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让你去找,怎么不用心?」

「对不起,太太……」宝莉低下头。

方太太将脸转向儿子:「以后不许到处闲逛,听见了吗?」

「知道了……妈……」

「对了,你去你舅舅那里,有没有看见你舅母?」方太太转着眼睛问。

孝文想起在锦帆那里看到的一幕,眼前一片白光:「没……」

「奇怪……那个女人也没去沙龙……」方太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追问,「那你舅舅有没有说她去哪儿了?」

此时的孝文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

自从那天晚上方孝文离开,锦帆就开始后悔了。杜太太打电话说晚上要过来,因为没想到孝文能在那个时间出来,他就欣然答应,还疏忽大意的忘记锁门。而最让他后悔的,还是不该一时意气用事对孝文说了那些话。本来可以轻松几句花言巧语将事情摆平,却在看到男人刚刚跟别人做过爱的身体之后,莫名其妙的生起气来。

唉唉唉……

连叹几声气后,他开始想办法挽回。本来他当时也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只不过语气恶劣了一点儿罢了,方孝文捡起那块表的动作锦帆看得清清楚楚,凭他对孝文的了解,只要能把男人约出来,锦帆觉得要他重回自己怀抱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第二天船停君士坦丁堡,锦帆到方家的套房门口转了几圈,看见船上的医生从里面出来,便好奇的过去询问,在得知是方家少爷在发高烧之后,他失望的意识到自己只能一个人游览亚历山大大帝的故乡了。

剩下的旅途中,他常常整晚泡在船上开设的赌场里,十赌九输,再加上给美萍和几个朋友买价值不菲的礼物,和其它一些高档奢侈品,他很快就将从杜太太那里拿到的钱挥霍得七七八八了。

从小的生活习惯让他形成了贪图享乐的人生观,因此在家里出事之后,他几乎没怎么经过思想斗争就投身到这个行业。那种在快餐店一小时只赚几块钱或者挨家挨户送报纸的工作,他只干了三天就无法忍受。即便是现在,他也从没有过诸如『存够一笔钱就从良』的想法。

二十七岁的聂锦帆想要的不过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而已。

时刻向医生打探消息,可方孝文一直在船到达最后一站雅典都没有康复,锦帆在无奈中和所有旅客一起离开这条船。

在港口的时候,他看见面色苍白的方孝文在佣人的扶持下坐进豪华汽车,驶向归途的机场。虽然距离很远,可他还是忍不住幻想那裹在厚厚毛毯下面的身体而感到浑身燥热。

顾不上美丽的雅典诸神,锦帆几乎立刻买了回程机票,追着方孝文回到阔别一个多月的城市。

***

「还猜想你在某个地球角落定居了呢!」美萍愉快的拆开礼物的包装,「怎么样,有没有遇到生命中的那个人呀?」

「有的话你还能在这儿看见我?」锦帆笑着问,「最近有没有城里某女富豪离婚或者新寡的消息?」

美萍点指着另外几个歪坐在沙发里的男人说:「有的话你还能在这儿看见他们几只饿狼?还不早就扑上去打得头破血流了?」

几个英俊男人都不以为意的大笑起来。

「对了,你有没有那个方孝文的电话?」锦帆笑过之后问。

美萍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翻了翻纪录说:「他没留过电话,不过可以查到方宅的总机。」

锦帆在便笺条上抄下这个电话,朝众人挥了挥手:「我先走了各位。」

「锦帆!」美萍叫住他,又重复了一次以前说过的话,「王子殿下的母后可不是好惹的。」

锦帆笑了笑,乘电梯下到一楼,迫不及待地用大厦公用电话拨通那个电话。

没想到第一通电话就是方孝文本人接听的,锦帆一时没有准备,愣了一下才柔声问:「身体好了吗?」

男人显然立刻听出了他的声音,沉默了几秒才小声回答:「已经好了……」

见他没有立刻挂断电话,锦帆受到了鼓舞,进而说:「我好想你。」

电话那边沉默了。

于是锦帆便将之前想好的说辞一股脑拿出来,像『因为嫉妒才说了过分的话』、『因为被债主逼迫不得已才答应杜太太』这些绝对没有破绽的解释,可是不管他怎么说,甚至开始假装哽咽,电话那边都沉默着,最后在一句急促而微弱的『对不起……我母亲来了……』的声音中切断。

锦帆不甘心的挂上电话,到地下车库开出自己的银灰色跑车,准备回家以后继续电话攻势,可没想到刚进公寓就接到美萍的来电。

「锦帆,刚刚方孝文将电话打到我这里来找你,他好象不知道怎么联络你。」

「哦?他说什么?」

「他问你今晚九点能不能在安平街的街口等他,我替你答应了,你肯定会去的吧?」

没想到男人会主动约会,锦帆几乎快要笑出声来,他看了看表,发现才下午两点,便舒心的倒在床上打算补一补眠,可是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却兴奋得怎么也睡不着。情不自禁地想象着男人的裸体而勃起,锦帆没想到自己在踏进这个行业之后还会透过自慰来解决亢奋的生理现象。

淋浴之后他到附近的会馆去打撞球,由于精神不集中,遭遇了连输十局的有史以来的最惨战绩,常常一起打球的几个人都惊讶『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聂锦帆竟然如此大失水准。

吃过晚饭也才不过七点左右,锦帆开着车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就径直来到安平街,一辆豪华的劳斯莱斯从他旁边驶过,觉得很像以前在码头看到过的方家的车,便跟在后面,果然看见男人瘦小的身形从车子上下来,走进一所大宅子。

等劳斯莱斯开走,他靠过去看了一下门牌,发现原来是方孝文舅舅的家。

因为无处可去,或者说没有兴趣去任何地方,锦帆便将车停在杜宅附近,放倒座椅,一边悠闲的听CD一边等男人出来。

安平街上都是深深的豪宅,里面的声响很难传到街上来。路上更是冷清,一个行人也没有,只偶尔飞快的驶过一辆价值百万以上的名车。当太阳最后一屡余辉彻底从地平线上消失,街灯亮起来。锦帆打开车子的天窗,发现今晚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寞像潮湿的空气一般贴附上他的皮肤。过惯了夜夜笙歌的生活,突然间的寂静让他很不习惯。

真好笑,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呢?去跳舞或者做点别的什么来消磨掉这两个小时不是很好吗?

他激活汽车,扬着脸想了一会儿,无奈每个常去的地方都提不起兴致,只好又熄掉车子。

像惯例似的,约好了九点,可杜宅的门在已经过了九点半的时候才嘎的一声打开,锦帆精神奕奕的坐起身子,看着方孝文走出来,然后急匆匆的往街口跑去。

锦帆嘴角溢出笑容,缓缓驾驶汽车跟在他后面,见男人在街口东张西望的样子更觉有趣。在一旁看了足足有十分钟才把车开到他身边,摇下车窗叫他上来。

男人一坐进车里,空间立刻变得充实起来,一股淡淡的水气从他身上飘散开来。锦帆克制住自己迫不及待的手指,重新启动汽车。

男人的眼睛望着车外,似乎想知道要去那里,但却始终没有开口问。发现锦帆将车停在大桥下的僻静角落,便露出不安的神情。

锦帆关闭汽车的发动机,转过身来面向男人。

「小文……」他低沉着声音,怜惜地望着他,「你瘦了……」

孝文对锦帆伸过来抚摸自己面颊的手显得很胆怯,想要避开似的微微向后缩了缩。

锦帆的手抚了个空,脸上露出伤心的表情,声音很悲切:「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不,不是……」孝文低下头,「我并没有怨恨过你……」

「真的吗?这些天我好痛苦,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你了呢……」锦帆拉起他的手,发现男人还带着自己送的手表,只是表针却没有动。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摔到地上以后就不走了……」发现对方注意到手表,孝文困惑的解释着。

「送去修修就好了。」锦帆一边说着一边顺势将对方拉过来,吻住那两片柔软的嘴唇,发现他又意图躲开,锦帆的手绕到后面扳住他的背,推向自己胸口。感到男人沉浸在自己亲吻中不再僵硬的身体,锦帆在心里微微笑起来。

主动约自己出来,明明是在亲戚家却洗了澡,不是很清楚的表示愿意跟自己做爱吗?

可是虽然有了这么明显的证据,孝文却在自己解开他的皮带的时候突然挣扎起来。

「不……」

认为对方只是在惺惺作态的锦帆加重力道控制住他的身体,一边放倒座椅的靠背,整个人压上去。汽车内狭小的空间让男人无处可逃,在下半身的衣物被褪下来的时候忍不住哭泣起来。

「不要这样……拜托你……」

对孝文哭泣的哀求,锦帆完全充耳不闻,丝毫没有住手的意思,反而一口将他的性器含在口中。

既然已经做好了做爱的准备,说不要也只不过是故意闹点儿别扭罢了……

对于对方这种像女人似的小伎俩,锦帆觉得很好笑,他相信要不了多久,方孝文就会在自己怀里喘息着享受快感。

果然,感到口中的器官迅速挺立,孝文便沉默下去也不再反抗了。锦帆抬起他的胯部缓缓插进去,听见对方倒吸气的声音,温热的通道没有丝毫的抗拒,自然而然的收缩着。

得意的笑了一下之后,锦帆开始强而有力的律动,在尽情享受身下的肉体给自己的带来的刺激的同时,不忘时不时在他耳边火热的说上一、两句『好喜欢你』或者『我爱你』之类的甜言蜜语。

以相同的姿势做了三次,锦帆才从身下的男人体内退出来,他惊讶的看到方孝文并没有停止哭泣。虽然没有发出声音,泪珠却依然不停地一对一对从他眼中滚落下来。

察看男人的性器,发现他也有射精过好几次。有快感却还一直哭,锦帆可就想不通了。

看着他慢慢坐起来,默默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锦帆温存的搂住他的肩膀问:「我弄疼你了?」

孝文飞快的摇头否认:「没有……」

「看到你在哭,我还以为……」

「对不起……」

听到孝文莫名其妙的道歉,锦帆忍不住追问:「那你为什么要哭呢?」

孝文缓缓的将脸转向窗外。

「对不起,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他呆望着浓黑的夜色再次道歉。

男人的样子让锦帆觉得背后毛毛的,只好停止追问,启动起车子。

「我送你回家?」

「好……」男人没有转过头,心不在焉的回答。

***

在距离方宅还有二、三百米的路口,孝文要求停车。解开安全带的他,忽然从上衣的两个口袋里掏出厚厚的两大卷钞票,递给锦帆。

锦帆拿着钱却摸不到头脑,猛然还以为是男人给自己的分手费:「这……」

「你不是说欠了债吗?」男人望着他的眼睛清澈见底,「因为不知道数目是多少,我就问了一下接线小姐,不会给你造成困扰吧?」

「啊,不会……」锦帆含糊不清的摇头。

孝文安心的笑了,推开车门下车,锦帆忙拉住他:「我的电话,记得以前告诉过你的吧?」

男人的脸红了:「对不起……我不小心弄不见了……」

「那我再给你写一次。」锦帆在他的手心里写上一行数字,「这是我私人的手机号码,下次不用再找美萍了。」

孝文小心翼翼的合起手掌,再次道别以后下了车。

锦帆将钱丢在男人刚刚坐着的副座上,望着那个瘦小的背影发呆了几分钟才打起方向盘调头离开。

听到身后汽车引擎的轰鸣渐渐远去,孝文忍不住回过头去张望,昏黄的街灯映照出他脸上两道亮亮的泪痕。

明明有喜欢的人却还要跟别人做爱。他并不为对自己说出这种话的锦帆心怀怨怼,他只是为自己的懦弱感到可悲。不能对所喜欢的人做到忠诚,一想到这一点他的胸口就疼得厉害,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男人。

因为今天听到锦帆说被债主逼迫,非常担心他的安危才主动打了电话。本来想着只是拿钱给他就好,可在离开舅舅家之前还是小心翼翼的洗掉所有舅舅留下的痕迹。

自己的内心里实际是渴望被那个男人拥抱的吧……可是在终于被温柔抱住的时候却忍不住流泪。

就算有喜欢的人却还跟舅舅维持着性关系,为了得到对方的温柔而拚命洗刷身上的污秽,像这样的自己实在很令人讨厌啊!

孝文怀揣着对自己的极度憎恨边走边哭,即便已经走到自己家的门前也无法立刻止住不断涌出来的泪水。

那个瘦小的身形隐藏在门框的角落里,仿佛融入了大门的阴影中似的没有一丝生息,只有一直延伸到路上的长长人影的肩膀在不停地颤抖着。

过了十几分钟,他才终于按响门铃。

回到自己的公寓,锦帆按下电话录立的按钮,立刻听见美萍愉快的声音:「锦帆,你从方孝文那里拿到钱没有?我说你欠了五万块,不算狠吧?别忘了给我抽成哦,老规矩办……」

锦帆笑了一声,打开孝文给自己的那卷钱。捻着一张张手感很好的纸片,他不禁回想起男人哭泣的脸。

相信了自己的解释,身体的反应又很好,所以流泪也只是因为还在闹别扭吧,下次就会恢复正常了……

锦帆胸有成竹的想着,将数好的数目装进信封,准备明天拿给搭档。

然而事实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打电话到方宅去,只要一通电话方孝文就会很快回过来,见面虽然要等时机,但基本过两、三天就可以出来,而且一直信守着在那不勒斯许下的诺言,每次都会带几万块钱来给锦帆。对于这种老鼠搬仓似的方式,男人红着脸解释说是『如果口袋装得太鼓会被母亲察觉』。

心里涌起一丝感动的锦帆特意带他到自己的公寓,不但比汽车里舒服也表示一种温馨。可是男人来是来了,却始终沉默寡言,拉着他做爱的话就更加别扭,虽然不激烈反抗而且也会射精,可一直不停的哭泣让整个过程变得索然无味,无论怎么温柔爱抚都无法让他沉浸到战栗的快感中去,那原本会发出最令锦帆兴奋的、享受般的娇喘的口中,现在除了啜泣就没有别的了。

所有的关系都和那次意外之前没什么不同,明明以前都做的很高兴,男人也在自己的追问下说出『还是很喜欢你』的话,可就是一直闹别扭——这可不是锦帆所期望的和谐的性关系。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但对于只有『做爱的时候很舒服』这一条优点的方孝文,已经完全失去其存在的价值了。

一连两个月下来,已经开始感到厌烦的锦帆便决定丢掉这个无法让他提起兴致的玩具。

不再打电话过去,方孝文也不曾主动打过来,这个男人真的就像他的面貌一样不起眼,就算消失不见也不会给别人的生活引起丝毫波澜。

停止约会方孝文一个月,在锦帆几乎快要忘记他的时候,久违的杜太太忽然打了电话过来,锦帆欣然前往约定的宾馆。做爱之后,女人的手抚在他的胸口,仿佛心有余悸的说:「幸好孝文没跟他舅舅说,那几天真叫我担心死了……」

「他不是生病了吗?」

「是啊,可我又怕他烧得太厉害当胡话说了出来,一直守在旁边假装照顾他,累死了……」

锦帆忍不住噗哧笑出来:「胡话没人信的吧?」

「难说,他妈那个女人一直想找我的茬,而且我丈夫也一直在旁边呢。」

「他们舅甥关系很好啊?」

「是很好,我丈夫经常把孝文叫来家里吃饭,然后两个人就到书房去聊了好久,我真不知道跟那个木讷的孩子有什么好聊的。」杜太太撇撇嘴,「那天真是邪门,孝文明明是跟我丈夫一起吃晚饭的,我就趁机说要去参加太太会,可怎么他又会跑到你那儿去了?」

锦帆听到『跟我丈夫一起吃晚饭』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猛然一动——莫非那天在自己之前同方孝文做爱的人是他的舅舅杜鸿启?怪不得他总是矢口否认自己有恋人的事情!

『近亲相奸』这四个字在他眼前闪过,嘴角不禁微微向上翘起。

回想以往种种,锦帆相信他们现在一定还维持着性关系,一个不怎么光彩的计划渐渐在他脑中成型。

就让那个叫方孝文的男人再发挥一次余热吧……

***

下午,杜鸿启处理完公务之后从冯氏企业出来,坐在车里的他不经意的瞟了这楝五十层高的巍峨建筑,心中再次涌起二十几年来从未抚平过的怨愤。

被商界公认为风云人物的他具有与生俱来的商业才华,冯氏当年的资产已经在他手里翻了十几倍,可是所有这些成果始终姓冯不姓社,说到底他仍然是当初那个攀附富贵的小白脸,在别人家的房檐下讨一口饭吃。

一想到这种明显的不公平,他的胸口就憋住一口气,紧紧握住拳头克制着自己不要在自家司机面前失态。

汽车开进杜宅,杜鸿启在客厅里遇到正准备出门的杜太太。他冷眼瞥了妻子一眼,虽然精心打扮过,身上也挂着价值不菲的珠宝,却无法掩饰女人的平庸和俗气。

夫妻二人冷漠地擦肩而过之际,杜太太礼貌性的招呼:「回来了?我约了李太太她们打牌,顺便一起吃饭。」

「嗯。」杜鸿启随口答着,一句多余的话也懒得说。相貌普通、性格乏味,既不聪明也不温柔,结婚二十几年,杜鸿启连一天也没有爱过这个女人。

早在姐姐拒绝给自己资助的那一天,他杜鸿启就注定与爱情无缘。

杜太太出门之后,他吩咐佣人:「等会儿孝文过来,让他到书房来找我。」

佣人答应着,按照男主人的习惯泡了一杯茶送到书房。杜冰倩在法国找到了新的男朋友,一直待在欧洲乐不思蜀。杜太太一走,偌大的房子就只剩下杜鸿启和几个沉默寡言的佣人,与其说宁静,倒不如说是冷清更贴切。

杜鸿启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在他身后的是落地长窗,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方形的窗格影子在他身上扭曲成一块块不规则的光斑。

沁人心脾的茶香弥漫在房间里,他喝了一口,淡淡的苦涩使他陷入往事的回忆中。

父母早逝,比自己大十五岁的姐姐成了杜家名副其实的家长。为了挽救衰败的杜家,姐姐嫁给了比她大二十多岁的方氏集团的老板。也许是对命运的怨怼或者是对自己婚姻的不甘,原本好强又严厉的姐姐愈发显出一种神经质的控制欲。他至今仍清楚的记得自己大学毕业那年,抱着满腔的希望去找姐姐,希望她能资助自己做一番事业。

可是当时已经守寡,掌握方家所有财富的姐姐却慢条斯理的说:「那么辛苦做什么,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他争辩:「可是我想有自己的事业。」

姐姐轻蔑的一笑:「经商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啊,如果你觉得闲,我可以跟方氏的董事会说说,找个总经理之类的名头给你做做。」

从姐姐险恶笑容里,他深深的看透了这个女人的目的,她无非是想把自己的弟弟永远拴在身边,仰仗她的鼻息过活,一辈子受她的控制罢了。

从小就尝够了姐姐冷嘲热讽的他,绝对不要再将这种生活延续下去,愤怒的甩门出去,他开始自己打工,姐姐曾如女王般驾临他的宿舍,怀着一种对流浪狗般的怜悯来说服他接受她的好意,在被断然拒绝后,脸上露出『总有一天你会屈服』的表情离开,那时他就对自己发誓,无论怎样都不能让那个女人得逞。

不久之后他认识了冯家的小姐,英俊潇洒又才华横溢的他很快就得到了冯氏一家的赏识。当他把结婚这个消息告诉姐姐的时候,姐姐的脸上露出挫败的表情,他的生命中只有在那一瞬间感到了胜利的狂喜。

很快的,在姐姐看到自己的未婚妻的时候又露出了嘲笑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在和姐姐之间的争斗中从来没有真正胜利过,却付出了出卖一生的代价。这口怨气变成了失去理智的报复,全部发泄在姐姐唯一的儿子身上。

那个从一出生就活在母亲的变态统治下,几乎继承了所有缺点的懦弱孩子。

他的软弱、他在自己身下的哭泣和哀求,甚至他在自己的强暴之下卑贱的射精,都让『姐姐的小孩』和『姐姐本人』这两个概念产生了混淆,践踏他就仿佛在践踏那高高在上的姐姐一般,给自己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也许是过于懦弱了,从来都不反抗的承受让施暴的人没有丝毫愧疚之心,这种不正常的关系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仿佛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在妻子那里无法满足的性欲,反而在外甥的身上得到充分的宣泄。

想到那个颤抖的身体,杜鸿启的喉咙就开始干涩,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完,他听见门铃的声音。不料佣人带进来的并不是自己的外甥,而是一个异常英俊的男人。杜鸿启虽然叫不上他的名字,但却认得是女儿在旅行时交到的男朋友。

这么出色的外表,只要看过无论是谁都会留下深刻印象吧?

杜鸿启看着他,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心里涌上莫名的嫉妒。

一进到书房,锦帆立刻看出这正是照片上的屋子。

「你是……」杜鸿启从椅子上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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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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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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