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将悲痛欲绝的表妹送回房间,孝文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聂锦帆的房门口,踌躇再三才轻轻在门板上敲了两下,门被毫无预料的打开,仅仅相隔一天没见面,那张突然出现的俊脸就已经让孝文有一种想哭的心痛,张着嘴巴,将刚才想好的说词全都忘了。

锦帆看见愣愣的瞪着自己的男人,眼睛一亮,几乎是立刻抓住他的手,孩子般的笑了:「我就知道这个办法管用,杜冰倩一定会让你来求我的!」

「呃?」孝文被他的话弄得摸不到头脑。

锦帆在他的嘴上轻啄了一下,眨着眼睛说:「没什么,走吧,我们去看看尼斯。」

孝文觉得唇上一热,仿佛舍不得那种温暖散去似的紧紧抿住嘴。

岸上的游客很多,说着各国不同的语言,两个人很快便融入到人流中。

昨天已经来过一次的锦帆兴致勃勃的给孝文说着今天的游览计画,对于自己甩了冰倩的事只字不提。

孝文小心翼翼的问起刚才的话题:「你刚刚说……什么办法?」

「一个小计谋,帮你顺利溜出来。」锦帆得意的轻笑着,伸开手臂指着被奢华的当作背景的碧海蓝天感叹,「尼斯真的太美了,整个世界太美了,这么美的世界我一定要让你看看。」

孝文目不转睛的望着他,过于耀眼的阳光模糊了他脸上的轮廓,仿佛从天降临凡间的神只。

这个天神一般的男人,将美丽的世界展开于从不曾敢于妄想的自己面前。

孝文觉得眼睛刺痛,他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着,几乎在锦帆以为他是不是哭了很久之后,才忽然开口:「卑鄙……」

「啊?」锦帆以为他在骂自己。

「我觉得自己……好卑鄙……」孝文仍然垂着头,用几乎是喃喃自语的细微声音不停地说着,「听到冰倩说她被你甩了的时候,我的心里其实好开心,可我却虚伪的安慰她,还假情假意的答应帮她说情,其实我只是想透过这个机会去见你而已……我跟冰倩的感情一直很好,可这一次却一点也不为她的悲惨遭遇难过,还无耻的利用她……我以前从来没有……我……我……」

「你说什么?」锦帆弓起背,将自己的耳朵凑近他。

「我喜欢你……」

孝文下定决心般的猛的抬起头,几乎撞到锦帆的下巴,他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会哭,可是没有。

两人的面孔在距离不超过二寸的地方互相看着对方,在孝文觉得像经过了一个轮回的时间之后,锦帆捏起他的下巴,用一种仿佛每一个字都斟酌再三的语气断言:

「你的眼睛里有阳光的碎片。」

「你知道吗?在此之前你好象从来没有这样直视过我的眼睛。」锦帆接着说,「你让我几乎错过了人世间最动人心魄的美景。」

孝文的眼泪在男人深情的话语中应声滚落,他想要告诉对方他眼中所有的阳光,只是因为他正在望着他的太阳之神啊!

可此时他已泣不成声。

***

告白之后的做爱是在海滩上的一间小木屋里,外面虽然阳光普照,屋里却很暗,仅有一束带有棱角的光线从唯一一扇开在高处的小窗口中斜射进来。

外面都是晒日光浴的游客,说不定会有人闯进来,孝文虽然担心,可是因为锦帆坚持,也就只好同意了。尽管前天才刚做过,可是两个人的身体仿佛忍耐了几世纪的寂寞似的,立刻就饥渴的贴在一起……

***

杜冰倩在得知孝文调停无效之后又大哭大闹了一场,最后在杜太太的劝说下才决定在下一个泊口下船搭飞机去巴黎散散心。

船行至那不勒斯,孝文在锦帆的授意下向母亲小心翼翼的提出想去送表妹上飞机,方太太果然如锦帆所料的欣然同意儿子前往。

也许是工作上的经验,锦帆对于女人的心理可谓了若指掌,和杜冰倩分手也只是他在听过杜家母女俩的话以后就明白,好强的方太太一定很乐意见到外貌比自己儿子出色得多的侄女被人甩,于是便出此计策,果然一击就中。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才不在乎是不是会伤害到谁呢,反正也不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况且,他敢打包票,杜冰倩的悲伤不会持续多久,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恋爱只不过是场真人游戏罢了。

经过社会磨炼的成熟女性都不在话下,杜冰倩或者方孝文这种毫无生活阅历的小姐、少爷,很容易就能将他们操控在手掌心里。上次的Party事件,其实锦帆当然不会任何魔法,只不过杜冰倩当时是吃了迷幻剂才摇摇晃晃的闯到露台上,事后自然什么都不记得。

不过锦帆是不会将真相告诉孝文的,他觉得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崇拜实在很有意思。

在机场的时候,可怜的女孩还抱着幻想不断张望,企盼那个『负心人』能改变心意。

表妹的希望孝文全部看在眼里,心里非常难过。他知道女孩所盼望的那个男人,此刻正在机场外面的某处等着自己,可他做不到去叫那个人来。虽然知道不可能,可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害怕,怕漂亮的表妹真的夺走自己心爱的男人。

当飞机载着失落的女孩飞上高空,孝文心情沉重的走出机场,迎头泼下来的耀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几秒钟后才慢慢走向那个等在树荫下的男人。

锦帆轻松而愉快的问:「她走了?」

「嗯……」孝文点点头。

「好,现在可以去玩了!」

锦帆精神百倍的舒展了一下筋骨,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用刚刚从旅游指南上学到的意大利语对司机说:「带我们到处逛逛。」

热情的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用带有浓重那不勒斯口音的英语给他们做导游,锦帆也兴致勃勃的跟他讨论,两个人都不太能听懂对方的意思,却不时开心的大笑。

孝文一直沉默着,他佩服锦帆居然敢用半通不通的英语跟人交流,如果换做自己,根本连一个字也不敢说。

车子开到一个广场,好几群鸽子落下来跟游客讨食吃。

「要不要去喂鸽子?」锦帆问孝文。

「啊,好啊……」孝文点头。

谁知道才刚一下车,就跑过来几个当地的小孩向他们讨钱花,把两个人吓了一跳,没想到在非第三世界国家也会碰到这种事。

出租车司机笑着解释说孩子上街讨钱是那不勒斯的传统。

掏出一把零钱打发他们走,锦帆买了专门喂鸽子的食物来。见惯陌生人的鸽子大胆的扑到他们身上,孝文吓的把手里的面包屑撒了一地。

「别怕,它们不会啄你的。」锦帆笑着扶住他,引导着他伸开手臂,「它们会落在你身上,轻一点,要知道,其实它们比你更害怕呢。」

孝文按他说的在手心里放上食物,当一只鸽子落到他手腕上的时候还有点胆怯,慢慢的,即使有两只鸽子停在他肩膀上也不觉得紧张了。

「孝文!」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才刚回过头去看,就觉眼前闪了一下,锦帆捧着跟人租来的相机朝他笑。等相片上的影像显现出来,孝文才看出原来自己刚才一直在开心的笑着。

司机强烈推荐那不勒斯著名的苏伦托岩洞,可因为怕母亲责怪回去太晚只好作罢,两个人又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锦帆就拉着他拐进一间小旅馆。

小旅馆的家俱陈旧不堪,做爱的时候那不堪重负的木床一直在吱嘎吱嘎的响,两个人做到中途就都忍不住笑起来。

笑着笑着孝文就笑不出来了,锦帆咬着他的下巴问:「怎么了?」

「我觉得……对不起冰倩,如果我没打那个电话就不会让她伤心了,我简直太笨了,竟然会以为冰倩真的想嫁给我……」

「这是命运让我们相遇啊……」锦帆说着不知从那本书上看到的台词,重新开始摇动身体。

「可是我不该继续利用她……」孝文继续自责着。

锦帆有点不耐烦了,但他不想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影响做爱的质量。

就算陷入深深的自责,可他是多么欣喜自己能够认识这个男人。

遇见聂锦帆是他此生最幸福的事了……

***

高潮之后,两个人互相缠绕着躺在小旅馆的床上微眠。锦帆闭着眼睛,沿着睡着的男人的腹部一直抚摸上去,皮肤光滑而富有弹性,过于单薄的体形使得皮肤下的骨架轮廓很清晰,可是虽然是骨头,但抚上去却没有坚硬突兀的感觉。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方孝文的话,锦帆觉得那就是柔软,不光是身体,他整个人都是柔软的,像水一样,无论容器是什么形状都可以贴伏得完美无缺。

无论是做爱还是其它的事,男人从不曾主动提过任何要求,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盛载他的容器吧,只要感到自己是被包容、被接纳的就满足了。

锦帆的手滑过削瘦肩膀,沿着手臂向下,到手腕的时候指尖触到男人所带的表。一直没有注意,男人不知从哪一个泊口开始就已经换上了自己送他的那块表。锦帆试图把表脱下来的时候把男人给弄醒了,不解的看着他。

他把表举到眼前,感触良多的说:「很旧了,不过也是名牌呢,是我用第一位主顾给的钱买的,她的任何事情我都已经不记得了,可这块表还一直留到现在。」

「你家人……知道你做什么吗?」孝文开口问。

「我家人?当然不知道,我老婆是个醋坛子。」看到孝文瞪大眼睛,锦帆哈哈大笑起来,「骗你的啦,我只有一个已经过世的老妈,而且不知道老爸是谁。」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母亲已经……」

「没什么,她是被法庭判的死刑。」锦帆看了一眼孝文惊愕的表情继续说,「小时候我家一直很有钱,母亲不工作,常常出去旅行也不管我,零用钱随便我花,我一直以为家里的钱是祖父母的遗产呢。直到我上大学那一年家里突然闯进来许多警察,我才知道母亲原来是个毒贩子。母亲被抓走以后很快就判了死刑,家里的财产都给没收了,我一下从阔少爷变成了穷光蛋,只能靠自己养活自己。」

「不管你母亲做了什么,她都是爱你的。」孝文支撑起上身看着他。

「你不需要安慰我,我对于她被枪决还不如对财产被没收来得伤心呢。」锦帆笑着说,「不过我们这对母子也算绝配,她贩毒我贩黄。」

「不……别这么说……」孝文小声的,却近乎凄厉地叫着。

「别用这么悲哀的眼神看着我。」锦帆捧住他的脸,「我从来没有为自己悲哀过,也不需要别人来为我悲哀。」

孝文的眼泪一滴接一滴的滚落下来,锦帆感到自己的手心都沾满了泪水。

「你可以做点别的,我给你钱。」

这种话锦帆几乎从每个客人嘴里都听过,他直白的问:「你有多少钱?」

「我不知道,大概有这样大的一个抽屉。」孝文比划着。

从第一次见面就对方孝文对钱的计量单位感到有趣的锦帆,本着有钱就拿的原则露出感动的表情:「小文,你真是太好了!」

孝文重新躺下来,枕着男人的手臂,欣慰的笑了。

***

在到达君士坦丁堡的前一天,孝文接到舅舅的电话,叫他过去吃晚饭,他握着听筒的手一抖,他知道舅舅实质的目的是什么。

「晚上七点过来,听见了吗?」听不到对方的回答,杜鸿启又追问了一遍。

「好……」多年来的惯性让孝文根本无法拒绝舅舅的要求,放下电话的他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深深的悲哀。

虽然不想,但是他还是在七点钟准时敲开舅舅房间的门。见了面一句话都没说,杜鸿启就喘着粗气把他按在墙上,扯掉裤子,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

孝文哭泣地随着狂暴的贯穿而晃动身体,不知做了几次才终于被放开。

杜鸿启看了一眼瘫软在地板上的外甥,冷酷的说:「穿好衣服,等会儿你舅母就回来了。」

连大腿上都沾满了混合着血的精液,孝文忍着痛爬起来,低声说:「我想洗个澡……」

「快点!」杜鸿启扬了扬下巴。

蹒跚着走进浴室,因为舅舅一直在外面催促,他只好将表面的污迹草草洗去,头发还湿漉漉的就被推到走廊上。

好冷……

他抱紧自己的身体,想起另一个男人温暖的怀抱。

这么悲惨的事情就算不能说出来,可如果能在他坚实的肩膀上靠一下,或者被他有力的手臂搂一下,也能够感到被安慰了吧……

孝文卑微的想着,情不自禁地走到聂锦帆的房间前。

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没有人应声,他失望的离开,却又不甘心的转回身去扳了一下门把手,没想到门竟然没有上锁。

他轻轻推开门,走进房间就听见一种类似呻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里面传出来。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但在走进里面的时候就立刻明白了。

床上翻云覆雨的一对男女闻声迅速分开,孝文目瞪口呆的看着赤裸的两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是锦帆和——舅母?

愣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转身要走却被匆匆披上一件衬衫的锦帆拉住。舅母惨白着脸,一边系着衣服上的钮扣一边从他身边跑了出去。

孝文瞪着锦帆,这个男人却无所谓的朝他耸耸肩:「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今天能从你妈那儿跑出来。」

「我……我走了……」孝文低声说了一句,要从他手臂里挣脱出来,却反而被强制推倒在床上。

「好不容易出来了,不享受一下多可惜?」男人将半裸的身体迭上来。

孝文挣扎着用力推开他:「不,我不要!你放开我!」

「什么不要啊,你来找我不是为了这个吗?」锦帆轻易地就制住了他的反抗,开始脱他的衣服……

那双手在原地停住,孝文向后退了一步,绕开男人朝门口走。中途,他弯腰捡起之前两人争执时从手腕脱落的手表,紧紧握在手里,默默的沿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回到和母亲同住的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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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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