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宇文凯见没自己的事,也打算跟在后头离开,但宇文连从早上到现在,被连番的羞辱,此时心中恨极,看着打小就是自己死对头的宇文炀,想到他的嚣张神气都是踩着自己得来的,心中压不住的憋闷全化成了一句句恶毒的言语倾泄而出。

「宇文炀,你高兴得意也只能趁现在了,想想就你那条走路还一跛一跛的腿,你还能够做些什么?我们大家都明白,你是彻底没有未来的人了,就算你能护得了那个胖丫头一时,难道还能护得了一世;别说她只是个侍妾,就是她以后成了你的正妃,还不是得在未来的皇后面前伏低做小,又或者是让你娶了一个河东狮,她一个小小侍妾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宇文连看着他们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继续刻薄的说着,「与其享受着这最后的嚣张,还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卑躬屈膝的过日子吧!」

宇文炀挺直的背脊听了这话没有任何的反应,他慢慢的停下脚步,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似乎成竹在胸的宇文连。

他脸上得意的笑容他也曾经有过,但只是一个意外就能够毁掉所有的一切。

他也曾高高在上,所以当跌到谷底的时候,才懂得原来当你的脚只能卑屈的跪在地上的时候,你所有的自尊和骄傲都不值得一提。

他的心在这一瞬间沉静得不像是受辱过后,甚至冷静得让他以为自己的灵魂像是跳脱在外看着这一切。

因为那些话对他来说不是羞辱,反而是他已经设想过的未来。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那活得是好是坏,是否伏低在他人的脚下,都已经不再重要,但是……宇文连千不该万不该的把他们的事牵扯到她身上。

他的小岚,以后可能不只要伏低于另外一个女人,甚至还要在宇文连所有的女人脚下屈服。

而像今日这样的事情,那时他甚至可能无力阻拦。

这样的可能性,让他心底一阵阵的冷,让他瞬间无悲无喜,只有在低头看见那双为他着急的眼眸时染上了暖意。

对上她的眼,忽然在这瞬间,他脑子里所有的冷静全都化成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有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有着绝对不能低头的目标,他不能让自己屈膝在宇文连这样的人面前。

即使不为自己,他也要让她除了能站在他身边外,还能够不须对任何人低头。即使打破这一切的规矩,他也在所不惜。

当夜,宇文炀从景德宫回来后,脸上不带半分疲累的直接进了书房,然后在灯下静静的等着方先生的到来。

一身青衣的方先生坐在他的对面,脸色淡淡的看着他,没有平日在众人面前议事时的尊敬和服从,有的只是一丝探询。

「不知道殿下半夜急召,有何要事相商?」方先生坐了下来,他发现到这屋子至少前后五尺内,除了他们两人外再无他人,而特意清出了这样的空间议事,想来这事不会小。

宇文炀的脸在烛火明明灭灭的闪烁下,显得有些可怕,他望着方先生,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几年前,先生为我所用时,曾问我一句:如何得天下。」

方先生平静的看着他,「是,而那个时候殿下回答我的是:以逸待劳,水到渠成。」

宇文炀微勾嘴角,「的确,那时的我自恃身为中宫嫡子,瞧不起下面兄弟,又怕引起父皇猜忌,为求稳妥,只得以静制动、不争不夺,自然答了这样的答案。」

方先生看着他,心中已有了猜测,但依然是不疾不徐的和他扯着过往之事。「大皇子个性稳妥,那时候这样回答自然没有不好。」

宇文炀拿了一方墨锭,轻轻在石砚上轻磨,「先生,我今日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喔?愿闻其详。」

「原来争是争,不争也是一种争。」他抬腕磨墨,语气平静没有半分的起伏,「这个道理,是我明白得太晚,才会落得今日这番下场,若是早先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也不会落得如今这模样。」

方先生没有说话,而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但是眼里的认真却多添了几分。「之前本以为只要能够争得父皇的宠爱,重新站回朝堂,再徐徐图之,也是一条路,但是先生那时候并没有多言,只怕是对我有些失望了吧?」

方先生终于正色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宇文炀,整个人坐直了身子,第一次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

「的确,我当时是有点失望的。但是……现下殿下已经有了反省之意,何不告诉我殿下心中又作何打算?」

宇文炀放下墨锭,提笔沾墨,在雪白的纸上写了两个字,方先生的眼突然瞪大,脸色瞬间严肃万分。

「这可是险策!」

宇文炀像是浑然不在意自己写了什么东西,轻轻笑了笑,但是透着烛火,方先生却看得出眼前的宇文炀眼里早已点燃的疯狂。

「先生,你知道刚刚父皇让我去做什么吗?」他也不要人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下去,「之前我的婚事因为母后过世而延宕,后来因为一时没能寻到满意的适龄姑娘,父皇就要我等上一两年,再仔细寻寻,而如今我已经二十有三了,这婚事自然是等不得的。

「只是……父皇让我别因小失大,今日荟萃阁之事,你应该也收到了消息,更明白因为这事我们几个兄弟彻底撕破脸了,而和妃虽然禁足,这掮风点火的工夫却没落下,这话一传开,反成了我为了一个侍妾,宁可和兄弟杠上。」

本来只是平淡叙述的宇文炀,嘴角微勾,脸却显得冷静而恐怖,「我不争,就得让人踩在地上,也让我身边的人被踩在地上,这已经不是我争不争的问题,为了保全我身边的人,为了保全我自己,我打一开始就没有了退路,而今日父皇说的那些话,虽不是一味的偏帮,却也说明了父皇的宠爱的确是目前能让我重新站于人前的助力,但是他的宠爱若是中止了,那我的下场,会比之前什么都不做来得更加危险。

「先生,我不想屈辱的去死,所以我能做的只剩下一条路。」宇文炀的嗓音透着狠厉的决绝。

方先生不再看桌面上的那两个字,只淡淡的说着,「现在离您腿疾不到一年,仍握有朝堂上大半的势力,而且目前您因为内外帐的问题代管了户部,钱权都算是还可以,但是若要行险招,还必须得要有兵。」

而众所皆知,整个大启皇朝的兵权除了握在皇帝的手中,还有一部分握在二皇子宇文凯的手里。

「他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宇文炀给予肯定的答覆。「他的生母曾经是我母后身边的侍女,当年她被皇上宠幸后,几次遇险,都是我母后出手相助,虽说这几年我们不曾在明面上往来,但是他会站在我们这边却是无庸置疑的。」

方先生闭上眼沉吟许久,书房里面却没有半点声响,只除了偶尔传来的烛芯爆裂声。

滞闷的夜晚,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凝滞感,宇文炀没有催促他,甚至没去想过他将那两个字泄漏出去的可能性。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当他准备开始这一场豪赌后,他所安排的每一步除了大胆相信,就没有其他更有用的筹码。

方先生睁开眼,眼里闪过睿智和参杂着野心的光芒,「此事能成的机率至少有七成,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宇文炀第一次笑得张扬,烛火照亮的是他勇往直前的坚定。

「就算只有有五成,我也能毫不犹豫的去做!有劳先生操劳了!」

方先生站了起来,第一次在他面前弯下了腰,「能跟随殿下是我的荣幸!」

夜渐渐的深了,他们却不曾感觉疲累,直到天明,他才将桌上写了字的纸凑向烛火,看着「逼宫」那两个字随着火焰成为一片灰烬。

【第八章】

宇文炀一步步的踩着黎明的天色,往那个有着一树梨花的厢房而去,他一夜未眠,但是脑子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甚至连昨晚皇上在景德宫里对他说的话,也一句句的在他的脑中浮现。

女子不过是玩物,那个侧妃不过是看你还算上心才赏的,若是因此迷了心窍,那女子万万不能留。

兄弟之间误会吵闹都是有的,但若是为了一个玩物伤了和气大可不必。

今日之事就息事宁人吧!朕再好好寻个好人家的闺女,指给你当皇子妃,等娶了正妻,有人帮你管着后院,那些个不守规矩的自然也规矩了。

一句句一字字,他听在耳里,心也同时一寸寸的冰冷。

息事宁人,这是他从这些话里听出的态度,但为什么?其中的涵意实在让人心寒——一切不过都只是因为他不再是那个未来可能的继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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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妃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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