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步入公司一楼大厅的时候，凌海枫站在高级职员专用的电梯门外，经过一夜的沉淀，凌海枫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这时，一个身影在不远处出现：眼角余光处可以看见茶色的头发、银灰色的BASA员工制服，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残影。虽然知道距离太远，凌海枫还是下意识的侧过脸，希望听到他和其他同事谈笑的声音。
不知道谁说起了什么话题，几个在普通职员乘坐的电梯旁等待着的人都笑得很开心，叶苗也在笑，张大了嘴开心的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电梯下来了，凌海枫走了进去，然后转过身面对着电梯，他希望在电梯门合拢之前可以再看叶苗一秒。
站在上升的电梯里，凌海枫为自己的心悲伤起来。如此患得又患失到底有什么意义，这种情愫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刚刚过了八月的暑期旅游季，接下来的十月国庆、圣诞、以及农历新年，又有一连串假期，这意味着百货业的从业人员们将进入一个辛苦的准备期。各个专柜和专卖店都在积极备战、解析商品行情、进行客户消费资料分析，这行业在这个时间都必须在长假到来之前，把一系列的促销活动设计案准备完毕。
凌海枫所领导的BASA团队，不仅需要创造消费主题，引领时尚购物风潮，同时还需要将各项相关资料回馈给厂家，共同拟定销售战略，因此公司里加班的人多了起来。
凌海枫非常体恤下属，BASA员工的午餐和加班都是由商业区里的一家餐厅专门供应，他特别要求要小锅炒菜、食物新鲜美味，必须和一般外卖的盒饭不同，他甚至预先让行政部制定好不同菜色的菜谱，并特地叮嘱饭要及时送到，莱色要保证丰盛。
凌海枫经常和同事们一起吃便当，利用这个时候，有些事情就顺便沟通解决。这段时间，在BASA设立专柜的厂商纷纷派客户代表过来，他的各种应酬也就多了起来。不过这种和天南地北的厂商人员开会，凌海枫向来都是应付自如。当凌海枫微笑着用悦耳动听的声线交替说出法语和中文这两种语言时，常让来自国外各地的客户听得兴味盎然，频频点头。
这一天，送走了来开会的厂商，凌海枫在公司大楼里选了几层巡视，看了看各个专柜的销售情况。现在不是顾客最多的时间，专柜小姐们见到总裁前来寻视，大家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流连。要是在别的公司，见总裁过来员工们一定会战战兢兢，BASA的员工们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完成简单的巡视后，凌海枫在回办公室和去十六楼之间犹豫不决。
离上一次见过叶苗之后，这一瞬间又已过去两个月。高高在上的总裁凌海枫和商务部的小职员叶苗，虽然在同一栋大楼办公，见面的机会却不太多，但是对凌海枫来说，说不想叶苗是假的，凌海枫觉得这简直是在自我折磨，但是他也只能在繁忙工作和重重的压力下，略偷得一点点空余，就站在办公室的落地长窗前，眺望远处的海，想起心里的那个猫样的男孩。
他在做什么?制作报表、结算单据、和同事开会?或者还是......想不出什么结果来，凌海枫总在片刻失神之后以一声轻叹结束。
然后凌海枫继续埋首耕耘，没有任何人看出任何端倪，也没有听到什么传言，想来叶苗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认识总裁。
想了又想，实在是想再看叶苗一眼，凌海枫按下了十六楼的按键。
一进入商务部的办公区，他就听到女同事的喳呼。
"啊，凌总来了!"
凌海枫马上就被一群穿着深银灰色套装的女人围住。
"凌总，这么好，来看我们吗?"
"凌总，最近好辛苦的，老加班。"
"凌总......"
"凌总......"
凌海枫微笑以对，亲切地叫着同事们的名字，凌海枫笑着回答："现在就说辛苦，圣诞节的时候更有得你忙，看你那时候怎么撑得住。"
有人起哄道："到时候要凌总请客。"
凌海枫笑答："没问题。"
一群人欢呼起来。
凌海枫的目光越过人墙，落在坐在座位上不动的叶苗。
他没有走过来，甚至没有站起来。凌海枫不介意，因为他只要看他一眼就好。
叶苗从椅子上转过来，望了凌海枫一眼。
凌海枫读不出叶苗眼色中的内容，心里一凉，不知道特地走这一趟有什么意义。
客服部的经理闻声也过来了："凌总，你在这里，我正要去找你，要给VIP客户的新卡设计已经好了，你来看看?"
"好啊!"凌海枫点头，准备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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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务部的人拉住凌海枫不放："哎，凌总才刚过来你就要拉走他，不行啦不行!"
听着同事位半开玩笑的话语，凌海枫微笑。
客服部经理忙说道："我这是公事，公事!"
"我们也是公事，我们有销售资料要给凌总看。"
凌海枫笑着对商务部的同事们说道："让我过去看一下，等等回来。"
这时，有人为了留住凌海枫，特意去把椅子上坐着的叶苗硬拉了起来，带到凌海枫面前："凌总，这是商务部的新同事，叫叶苗，你还没见过吧?"
凌海枫对上叶苗琥珀色的眼眸，压制住自己的心跳，笑道："你好。"
叶苗也对凌海枫客气的点头示意："凌总你好。"
"凌总，叶苗的小名很有意思哦!"某位女员工在一旁说道。
"他的小名叫阿猫，很可爱吧!"另一位女员工抢上去对凌海枫说道。
凌海枫笑一笑："嗯，是。"
叶苗原本平板的脸色，变得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凌海枫举起手向同事们示意："好了，好了!工作，工作。"
"知道啦!"一片应和声之后，围过来的同事纷纷回座位去了，凌海枫跟在客服部经理的身边，向客服部的办公室走去。
坐回自己的座位之后，叶苗这才感觉到脸颊烫起来，他刚才掩饰的不好，心里暗暗懊恼。那个小名凌海枫早就知道了，他倒装得一副自在轻松，不过也对，是叶苗自己要他这么做的。
刚翻开档夹，叶苗旁边的一个女同事凑了过来："小苗，我们凌总帅吧?"
叶苗点点头："嗯，不错。"
当年初相识时，叶苗觉得凌海枫只是相貌不错的老师，没想到过了几年，他已经变得的如此迷人。
正想着"成熟的男人果然还是不一样"的叶苗，听到身后的几个女同事议论了起来。
"凌总超迷人的，化妆品部的那些女孩子总是一见到凌总就围住不放。"
"讨厌，化妆品部的女孩子仗着长得漂亮就这样，还有珠宝部也一样。"
有人反驳："凌总可不是以貌取人的人。"
"说得也是。"
又有人讲起了新话题："听说有个皮草品牌的厂商代表在打凌总的主意。"
"我也听说过，是不是那个剪着齐刘海，总画蓝紫色眼影，上周来开过会的那一个？"
一旁偷听的叶苗，不由感叹女性的观察力。
"对啊对啊!就是她。"
"她不合适。"
"我也觉得。"
叶苗忍不住插话道："如果凌总喜欢的话，应该可以吧?"
"我们不喜欢她，感觉她不太好。"
此语一出，其他几个女同事附和起来。
一位年长些的女同事对叶苗说道，"凌总啊，工作上面是一等一，生活方面就太单纯一点，我们要替他把把关，可不能让什么妖女骗走我们凌总。"
"就是，就是。"一大片人都在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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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纯?叶苗看着电脑里的资料，想他有那么多的应酬就想笑。凌海枫吗?单纯?突然想到：在过去的五年里，凌海枫不知道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叶苗觉得心里不舒服起来。他一定认识很多人，很多应酬，身边一定有美女......
叶苗想敲自己一下，他讨厌自己这样去想凌海枫的事情，那似乎不干他的事，叶苗曲起食指咬了一下，让痛感把心神牵回来工作里。
这天，商务部集体加班，分别处理各组负责的销售资料和报表。埋头工作到七点，叶苗的肚子叫了起来，适时地晚餐也及时送到了上群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的同事暂时停下手上的工作，都去员工餐厅吃饭，叶苗也选了一盒鳗鱼饭，坐在角落里吃着。
"小苗还是那么喜欢吃鱼呀。"
不知道谁突然说了一句，同事们都笑起来，叶苗也笑了。
叶苗刚入公司时，因为年纪比较小，被同事们当成后辈，给予教导之余也受到不少关爱，对孤单的叶苗来说，同事就好像家人一样。
此时，凌海枫的身影出现在员工餐厅门口。
"凌总!"
和同事打过招呼之后，凌海枫也坐下来吃饭。
叶苗偷眼看过去，见凌海枫吃的是叉烧饭，他不禁回想当初认识他的时候，他很会做菜而且也不挑食，不知道现在的凌海枫还会亲自下厨做菜吗?他会做给谁呢?
凌海枫吃着饭，也和商务部经理说起了公事。
促销季就在眼前，各个行销活动和市场分析研究都在如火如荼的推进。
"资料基本上出来了，我要和客服部刘经理沟通一下。"
凌海枫点头："好，我也一起来，还有财务总监，咱们一起讨论一下。"
"听说宣传组已经把海报都设计完了。"
"嗯，正好一起最后确认。"
正谈着公事时，凌海枫觉得有些热起来，他伸长手臂解开了长衬衫袖口的钮扣，卷起一层，再继续吃饭。
这样的动作由他做来潇洒大方，让人觉得他豪爽又亲切。
叶苗的眼睛注意到了凌海枫腕上的手表，离得太远了，看不真切，银色的腕表给人很优雅的感觉，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凌海枫这样的男人一定已经磨练得相当有品味了。这样想着的叶苗发现凌海枫在看着自己，忙收回目光，低头扒饭。
下班之后，同事们陆续离开了，叶苗借口还有事情需处理，一直留到办公区，他在心里赌一记，看凌海枫会不会来。
十点半的时候，一杯咖啡从天而降，放在叶苗的办公桌一角。
叶苗在心里暗笑：他来了。
"还没有处理完工作吗?"凌海枫问道。
安静的办公区里，叶苗听着凌海枫带有金属质感的声线，他不由回想当年听凌海枫讲课的时候，他似乎不曾注意过原来他的声音这么迷人。
叶苗合上档案夹，关闭电脑，说道："已经做完了。"
他站起身，打开办公桌旁边窄窄的立式衣柜，把自己的西装取出来，看着凌海枫，笑问道："凌总还不回去?"
凌海枫没有回答问题，他伸出挽起一层衣袖挽露出左手腕，说道："这一只表是厂商赠送的。"
叶苗拖长了声音道："真是好命哦!凌总，想必买都买不到吧。"此时的叶苗顾不上去理会手表的牌子，他在为自己赌赢了而高兴。
凌海枫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表情略带慵懒的叶苗，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吃饭的时候，他注意到叶苗的眼睛在看自己的手表，然后他就鬼使神差一样的等到商务部的其他同事都走掉了，再跑下来找叶苗，说不清道不明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苗伸出手抓住凌海枫的手腕，看着凌海枫的眼睛，语气夸张的赞叹："好漂亮......"
凌海枫没有迟疑，伸手去解表带："如果你喜欢的话，我送给你。"
叶苗"噗"地笑出来，甩掉凌海枫的手："我不要。"
"我送给你。"凌海枫重复着。
"我才不要!"叶苗不客气的叫道。
凌海枫的手停住了。
叶苗扬起下巴，盯着凌海枫："不过是看了一眼而已，你以为我想要?你把我当什么？讨好下属也不必这样牺牲，再说，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表，你可别误会。"
凌海枫低下头。
叶苗看着凌海枫挫败的样子，心里高兴极了。
哼，谁让你自作多情。
沉默了一下，凌海枫抬起头："回家吗?我送你。"
叶苗挥手："不敢当，凌总的坐车太名贵了，我怕坐坏。"说完，叶苗就丢下凌海枫，径自走了。
心情无法言语的郁闷，凌海枫没有回家，去了他常去的酒吧，进去之后又突然发现他还要开车所以不能喝酒，不由得更加郁闷。
之后凌海枫依旧每天上班、下班，用大量的工作淹没自己，尽量不去想十六楼的那个人。可是毕竟在同一家公司，偶尔还是会在走廊里或是员工餐厅看到那个身影。凌海枫把感情深深的埋藏起来，尽量平静的面对叶苗，但是他总是不经意地看到叶苗似有若无的眼色飘过来，让他如水的心再起波澜，他感觉叶苗像是故意的，但是他猜不透他的目的，一颗心被折腾得七上八下、没着没落。
在教叶苗功课的时候凌海枫就知道他是一个小花招不断的小鬼，常常调皮捣蛋，故意试探自己的涵养。那时的他总是宽宏大量的不去计较，但是他越不计较，叶苗就越出状况，现在仿佛还是一样。
凌海枫觉得，如果叶苗干脆点，把过去的一切都抛掉，对他视而不见，只把他当上司、同事，那倒好办了，那么他也可以试着慢慢放下，叶苗偏偏又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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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叶苗所在的商务部有一半同事都是女性，从她们那里，叶苗挖出了凌海枫不少的八卦消息，各式各样的传闻都有。听过这些传闻，叶苗觉得自己对凌海枫的印像反而要改观了，他......和自己想像的好像不一样。
叶苗曾经把凌海枫想像得非常不堪，现在重新又来到凌海枫身边，叶苗发现以前有很多印象好像都不太对，会不会过去的自己太幼稚，想法太片面了，要或者现在的凌海枫改变了很多，早已不再是叶苗印象中的"色狼"。
他明明......他明明是那样的男人!可是，现在的......
叶苗自己也不知道他曾经对凌海枫的印像到底是对是错，唯一要以确定的是他在讨厌着凌海枫，只要有机会就会想要小整他一下，看着他为了自己的一个眼神而慌乱，自己就会觉得开心。
客服部订做了一批礼物，准备送给BASA会员俱乐部的VIP顾客。这些顾客全部非富则贵，更有政界要角和演艺明星，是公司绝对重视的一群消费者。礼物全部是按照顾客的私人爱好准备的，件件都不同。
凌海枫亲自将礼物一一看过并叮嘱由客服部专人专送。一是要礼貌送达，二是希望别伤到礼物，特别是水晶制品和琉璃的。
叶苗下班时见客服部的办公区还是灯火通明，笑声不断，于是便走过去探头往里看。
客服部的经理带着几名女员工围坐在一张长桌边，正在包装礼物，凌海枫竟也在其中，这让叶苗颇感意外。他打消了偷看一下就走的念头，把身子藏在盆栽的后面继续看着。
"要是那些VIP顾客知道礼物是我们总裁亲自包装的，还不知道会怎么高兴呢!"有人笑着说道。
"会吗?"凌海枫裁开手中的缎带，反问一句。
"凌总，你还不知道吧!有好几个VIP顾客都很欣赏你。"
凌海枫笑了："如果是我认识的那几个的话那也难怪，我们是朋友啊!"
"凌总要当心哦，有人追可要睁大眼睛。"有同事半开玩笑的提醒道。
凌海枫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要凌总亲自过来帮我们的忙，真不好意思。"又有同事笑道。
凌海枫取过一只盒子，手法熟练的替盒子包上漂亮的印花包装纸，看他折叠的手势就知道他一定做过这种事。
"年年的VIP礼物都由客服部专人处理，辛苦你们了。不用不好意思，多一个人帮忙，你们也可以早点下班。再说你们留着不走，是希望我请客吧!"一边替礼物盒贴上装饰用的缎花，凌海枫一边说道。
马上有人起哄："哟，这可是凌总自己开口了，去哪里吃饭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
"火锅的话去川渝，想吃粤菜去珍味轩，自助餐可以去山亭，或者你们有什么别的提议?"
一见凌海枫真要请大家吃饭，一群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工作热情霎间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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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苗一进公司，就听说过总裁为人大方，每到忙季会很贴心的轮流请不同部门的人吃饭，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叶苗本想要悄悄的走开，但是他的目光落在凌海枫的手上无法转开。凌海枫的手指纤长而直，骨感又漂亮，给人有力的感觉，看到一双男人的手熟练地包装着礼物，彩纸在他的手中翻飞，有一种他可以掌握一切的感觉。听握过他手的同事说，和他握过手就会信任他，但是他也牵过叶苗的手，叶苗当时没有那种感觉。
最后他还是偷偷的离开公司，回到独居的小屋。直到躺在床上，叶苗的脑海里都不断闪现着凌海枫的手。
可以信任的，可以依赖的，可以做任何事的一双手。曾经，就在自己身边的人......他当初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大学生罢了，可是现在他拥有一切，都是靠这双手。叶苗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里涌起一丝羡慕，然后又觉得懊恼。
干嘛要觉得他能干，真是!
发现自己最近都在注意着凌海枫，叶苗觉得懊恼，可是又无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