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和煦的阳光穿过树荫,在靠近阳台的深蓝色伊诺亚地毯上落下点点金光。

墨西塞德郡的郡长朱利安·桑德罗伯爵从仆人手中接过一封安普敦庄园寄来的信,而他的得力副手,同时也是他多年的同窗好友瑞克·卡尔斯子爵,正好从书架前回过头。

朱利安·桑德罗把信翻到背面,封信用的蜜蜡上盖有派尔顿家的圆形钢印。他拿出拆信刀沿着边缘利落地划开,取出信纸阅读。随着密密麻麻的字映入眼帘,他眉头上的皱纹也渐渐增加。

来信者约翰·派尔顿男爵所居住的安普敦庄园,位在南方的伯克郡,乡村气息浓厚,商业发展较不密集,由于紧邻牛津,也称得上是个书香城市。

许多年前的一场因缘际会,当时的桑德罗伯爵,也就是朱利安的父亲汤玛士,和约翰·派尔顿男爵为延续家族友谊,彼此之间订下婚约,要将派尔顿家的长女阿嘉莎许配给桑德罗家的独子——朱利安。

时间一年年过去,继承桑德罗爵位的朱利安却绝口不提此事,派尔顿男爵忧心这桩婚约已随前桑德罗伯爵的逝世被其家族遗忘,眼看阿嘉莎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便特地写了一纸措辞恳切的信笺,表达择期完婚的期盼。

「真是喜事一桩!我的朱利安大人要结婚了!」

卡尔斯兴高采烈地欢呼,在书房里手舞足蹈起来。一手还扶在额头上止住头疼的桑德罗伯爵冷不防瞄了他一眼,警告他立刻安静下来。

「朱利安,结婚是值得喝酒庆贺的大事啊!为什么愁眉苦脸的?难道说,你并不喜欢这位派尔顿小姐?」性格乐天的卡尔斯,不管任何时候都笑脸盈盈。

是的,卡尔斯说到了重点。除了每隔五年从安普敦庄园寄来的肖像画,桑德罗一次也没有见过派尔顿小姐本人,更别提对她的人品、性格有多少认识。虽然也曾往来过几封书信,但是文字的交流并未激起足以萌生好感的火花,也未讨论出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还记得她最后一封信中提到想要前来墨西赛德庄园拜访,桑德罗原打算确定邀请日期后再回信,最后却无疾而终。

「我不能迎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为妻。」桑德罗清楚表态。

「如果只是见一面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这张帅气的脸就不需要愁苦成这个样子了。」凭着对桑德罗的了解,卡尔斯斩钉截铁地说,并且夸张地扭曲自己的五官取笑好友。

桑德罗作势挥拳过去,卡尔斯敏捷地闪开了。

「言归正传,」卡尔斯清清喉咙,一派严肃地说:「如果这位亲爱的派尔顿小姐拥有美丽的容貌、高贵的品德,请问我们的桑德罗大人是否愿意前往迎娶?」

「围绕在我身边的众多女孩,哪一个不是德容兼备、多才多艺?身为我的挚友,你应该很清楚,要成为我的妻子,一张值得炫耀的脸蛋和婀娜多姿的体态是绝对不可缺少的。与其擅长编织刺绣、妆点桌台、布置厅堂这些只要有点巧思便成的通俗才艺,我倒希望她广泛阅读、有见地、有个性,拥有艺术欣赏的感性和智慧,最好还要有一颗善体人意的心。但最重要的是,她必须具备让我无法抗拒的吸引力才行。」

「阁下指的是能够随时随地激起熊熊激情的奇特魅力吧?」

威武且源源不绝的雄性冲动是身为男人应该感到自豪的骄傲,桑德罗毫不避讳地点头承认。「没错,这是让我忠于一个女人的唯一办法。」

朱利安·桑德罗伯爵,相貌俊俏、笑容迷人,受过良好教育的他,浑身上下十足的绅士派头。

他拥有浓密的黑发、深邃的瞳眸与立体的轮廓,高人一等的强健体魄酝酿出与生俱来的慑人气势,是承袭北方民族优越血统的证据,给人狂野不羁却又与野蛮绝缘的强势印象,形成有别于一般文弱贵族,只属于桑德罗个人的独特魅力。

曾经加入海军服役的他体型健美,穿起军装,修长挺拔的体态又展现出英气逼人的卓越之姿。他个性坦率,说起话来爽快得体,毫不装腔作势,尽管骄傲自负,却很受海军军官们的爱戴。集高贵与野性于一身的朱利安·桑德罗,年仅二十岁便担任墨西塞德郡的郡长,每年可领一万五千英镑的俸禄,尽管已经和派尔顿男爵家的千金订下婚约,又有一箩筐令人脸红心跳的风流韵事,但他仍是许多贵族名媛争相缔结良缘的首选。

而他的同窗挚友瑞克·卡尔斯尽管在阶级上略居下风,但是在相貌与个性上却呈现出与他大相迳庭的特质。同样出身名门、受过高等教育,他的个性却随和谦逊、不喜好出风头,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桑德罗欣赏他的聪明机伶,十分器重他,而卡尔斯也很敬爱桑德罗。

「我打听过,与派尔顿男爵有社交的贵族不多,大家对派尔顿小姐没有多少认识,娶一个形同陌生人的女子为妻?我可不打算潦草决定我的人生大事。」

「不管怎么说,与派尔顿小姐的婚事都是桑德罗大人生前的承诺,你要是断然拒绝或是不做任何回应,难免招来不守信用之类的闲话。在我看来,不如找个理由,差遣一位值得信任的帮手前往安普敦庄园作客,藉机观察派尔顿小姐并将结果回报作为参考,或许可以帮助你定夺这桩婚姻的可行性。」

卡尔斯的提议的确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方法,桑德罗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事不宜迟,他立刻提笔回信给派尔顿男爵,内容大略提到近日内他将安排一位亲友前往安普敦庄园拜访,至于派尔顿男爵最关心的婚事则依照惯例只字未提。

在装好信笺的信封背后涂上朱红色的熔蜡再盖上钢印,桑德罗将信交给仍在客厅等待回信的仆人带回。接下来要伤脑筋的是,他应该将这个观察派尔顿小姐的重责大任交给谁?

玛缇妲的运气可以说是霍斯陶芬家族里运气最好的。

三十多年前,凭着仅仅四千英镑的嫁妆,她就赢得了伯克郡安普敦庄园的约翰·派尔顿男爵的爱慕。

大家都说玛缇妲攀上一门好亲事,因为派尔顿男爵和墨西赛得郡的桑德罗伯爵是世交,大大提高了玛缇妲的社交地位。

在玛缇妲的婚事震惊整个伯克郡没多久之后,她的长兄菲利普,竟然诱拐当时和王室成员有婚约的亚力姗卓·梵·道格拉斯私奔,消息一出引起轩然大波,更轰动了整个伦敦。

为了避免类似事件再度上演、使贵族蒙羞,王室下令封锁霍斯陶芬家族晋升贵族的所有机会——不论为王室服役或是领有战功,都只能维持平民身份。当时已经出嫁的玛缇妲幸运地得以置身事外,而整起诱拐事件因遍寻不着当事人的行踪,渐渐地被人们淡忘。

直到十二年前某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被霍斯陶芬家族视为瘟神的菲利普毫无预警的出现在安普敦庄园,手里还牵着一名金发碧眼的四岁大男孩。

「好吧,就让这里成为他的家吧!我们会履行义务让他受到良好的教育,健康地长大。」约翰·派尔顿二话不说地接受了菲利普的请求,答应扶养这名貌似天使的男孩。

他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出于自尊和一贯乐于助人的处世之道,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名叫作莱恩的小男孩天真无邪的模样实在讨他喜欢,尤其是那双清澈有如蓝宝石的瞳眸,仿佛能将人身上的罪恶洗涤干净。

在得到派尔顿男爵的保证后,菲利普第二天一大清早便不知去向。

转眼间许多年过去,当时还牙牙学语的小男孩如今已年满十七,长成健康耀眼的翩翩美少年。

莱恩敏捷地小跑步从楼梯上下来,才一个箭步跨出大门又立刻踩了煞车折返,两手贴在裤缝上朝起居室里正在和客人谈笑的派尔顿太太鞠躬请安。

「早安,派尔顿太太!」

玛缇妲向他介绍,坐在她面前的马瑟夫太太是刚搬到附近的新邻居。马瑟夫太太体型微胖,红光满面的模样看起来十足贵妇模样,莱恩礼貌地送上响亮的问候,爽朗的笑容立刻赢得马瑟夫太太的好印象。

「派尔顿太太,我要到湖边游泳,会赶在赫特先生抵达前回来上课,中午请不必等我用餐了。」报告完自己的行程,莱恩规规矩矩地向两位夫人行礼之后才转身离开。

马瑟夫太太饮了一口茶,眼神一边追着窗外越来越小的背景,一边问道:「他就是派尔顿男爵收养的那个男孩吗?」

派尔顿太太点点头,端起镶有金边的高级雕花茶壶,往客人瓷杯里注满。

「都这么大了,不过话说回来,长得还真标致!」马瑟夫太太语音刚落,自己像是想到什么,立刻用扇子掩饰不好意思的表情——她很清楚,「标致」用来形容男孩并不恰当,她会这么说完全是出自直觉。

「毕竟身上流着的是梵·道格拉斯的优秀血统。」

玛缇妲说出家族名称,令马瑟夫太太不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气。

姓氏前加了「梵」这个字的,多半是亚瑟王朝时期遗留下来的贵族,他们被成为原始贵族,身上流有与生俱来的高贵血统,女的美丽动人、男的俊俏挺拔,无一例外。

为了维持纯正优良的遗传基因,这类贵族的通婚对象仅限于其它原始贵族,人口有越来越少的趋势,加上他们多半生长在大郡里的豪宅深院,一般人一生要见到机率几乎是零,他们的存在对平民百姓而言形同传说里的生物,也有人将他们比喻成珍贵稀有的独角兽,也难怪马瑟夫太太为莱恩的美貌惊叹不已。

莱恩最喜欢在天气晴朗、风和日丽的上午到湖边舒活一下筋骨,比起需要两个人以上才能成局的打猎或是其它球类,游泳更适合他。

这座湖位在安普敦庄园的西侧,远离对外道路,而庄园内的仆人,除非是半年一次来修剪草木,平时也不会到这里来走动。

湖里的水源主要来自山上的融雪,加上有河流外通,水质清透见底。

以前,派尔顿太太为了让两名女儿学会一项伦敦风行的运动,请来毕业于牛津大学,不只学识丰富还擅长多项运动的乔森·赫特先生担任家教,可惜事与愿违,长女阿嘉莎认为把自己弄得像只狼狈的落水狗、在水中胡乱挥舞手脚会损及她高贵的淑女气质,因而拒绝学习;二女儿黛西则是羞于在她倾慕的赫特先生面前暴露笨拙的肢体动作,也表示不愿意跟随。

莱恩则恰恰相反,自从赫特先生教会莱恩换气的技巧,他便喜欢在赫特先生抵达之前,先到湖里游上几圈,有时候也会在下课后邀请赫特先生一同到湖边运动,顺便让他看看自己努力练习的成果。

派尔顿太太对于女儿拒绝学习新事物的态度至今仍颇有微词,但是莱恩认为这样反而好,因为他正好可以不用顾忌绅士不绅士的问题,将身上的衣服统统脱掉,随心所欲地与大自然结合。

每年夏天一到就迫不及待地跳进湖里消暑的莱恩,今天也按照惯例脱去所有碍手碍脚的衣物在水中自在穿梭,活像只快乐的鱼儿。

算准时间上岸后,莱恩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干布擦拭湿透的身体,在树下着装。

「啊……还以为是年轻女人呢!真是让人失望!」

低沉的男性嗓音伴随一名陌生男子出现在莱恩身后。

非礼勿视,这是连贵族士绅以外的平民百姓都应知晓的礼教。莱恩对于这名不速之客的出现立即燃起了戒心。

充满光泽的黑发扎成马尾,露出男子十分引人注目的脸庞。来人衣着贵气,不像是一般平民,怎会连这点常识都不懂?莱恩暗忖。

此时,莱恩想起派尔顿男爵提过近日将有贵客到访,但贵客应该不是眼前这位,一方面因为那是下星期的事,另一方面,莱恩打心里希望,将要在安普敦庄园停留数日的客人,不会是如此不守规矩的粗人。

莱恩不得不庆幸两位姐姐没有一同前来。

瞧这人一脸正派、衣着得体,竟然忝不知耻地做出偷窥女士裸泳的轻浮举动,甚至在陌生人面前也毫不遮掩地坦承他伤风败俗的邪念,他不端正的品行和荡然无存的道德观实在是令人讶异,而且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容我提醒你,你脚下的这块土地是派尔顿男爵的领地,普通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闯入,更不允许发生窥视淑女游泳这种伤风败德的行为。你不像是附近的百姓,如果不想被抓到派尔顿男爵面前论罪的话,请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偷窥、伤风败德?

男子对莱恩的指控显然无法接受,但是他神色自若,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行为极有可能受到地主的处罚,甚至反过来纠正莱恩对他行为的负面解读。

「欣赏美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更何况我已出声表明自己的存在,足以证明我为人坦荡,怎能说是恶意偷窥?若要说到伤风败德,跟光天化日之下,脱光衣服在随时都能有人靠近的湖边招摇卖弄——或者说诱人犯罪——的人相较起来,我这点程度的败坏风俗似乎根本不足挂齿。」

男子不但不在乎莱恩对他的指控,反而从容地反过来影射在湖边裸泳的莱恩是蓄意卖弄风骚、勾引路人,莱恩被他为了脱罪而信口栽赃的无耻态度激怒了。

「你根本就是强词夺理!」

「就算是到了派尔顿男爵面前,我的说法仍然不会变,到底是谁强词夺理,我相信派尔顿先生自会做出符合道理公义的判断。事实上,我不过是前来庄园拜访却不慎迷了路的访客,看见这里有湖,打算让马匹喝点水才往这儿走,没想到湖里却有漂亮的东西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我受到吸引一时之间看得入神,走过来想看个仔细,只是没料到……」

「没料到什么!」莱恩讨厌他故意吊胃口的态度,催促他有话快说。

男子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莱恩的裤裆,露出邪气的笑,「没想到是个『小』男生。」

莱恩不知道在一般人的标准里应该怎么样才算是正常尺寸,也从不认为自己的『东西』有不足之处,但是他听得出对方嘲笑之意,便很自然地反讥回去。

「在尚未证明你的大小之前,你凭什么资格这么说!」

男子一贯邪气的笑了,大脚一跨,上前抓住莱恩来不及抽回的手,覆盖在自己的股间,他深遂的黑色瞳孔笔直地揪住莱恩惊慌失措的眼睛。

时间仿佛在瞬间停止。

然后,男子覆盖住莱恩的手用力一握——

正因为被他抓去的是平常惯用的右手,莱恩更加清楚,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不只在尺寸上输了,就连硬度……

由掌心传上来、超出掌握范围的尺寸令莱恩当场面红耳赤,同时还感到异常的愤怒和屈辱。

「谁、谁叫你动手的!要证明……用看的就可以了。这种不只粗暴还、还……无礼的举动简直就跟野蛮人没两样!」莱恩怒叫着抽回了手,像摸了什么脏东西,拼命往大腿上擦,想要摆脱那种要命的存在感:心脏还怦怦跳个不停。

「你就这么想看吗?早说嘛!」男人又是一贯的轻浮笑开了嘴,露出一排洁白贝齿,作势宽衣解带。

莱恩恨透了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样的无所畏惧又妄自尊大,更可恶的是,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看在他的眼里都很可笑。思及至此,莱恩的脸颊更加火红发烫。

「谁、谁要看你的东西!快穿上!」莱恩把脸转向一边大叫着。

男子本就没有打算真的给他看什么,只是做做样子,但是莱恩认真的模样实在令他莞尔,忍不住还想捉弄他。不过顾虑到来此的目的,他不得不先收拾起玩心,就此打住。

「刚才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你见谅了。」男子以标准的姿势作揖,继续道:「我是来自墨西塞得郡的瑞克·卡尔斯子爵,奉桑德罗伯爵之命前来拜访。原本只是想让疲倦的马匹找水喝,没想到和马车分散了。是否可以劳驾这位……『小』哥,领我前往安普敦庄园?」

看似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这位自称瑞克·卡尔斯子爵的男人仍没忘记在话里乘机调侃人一番,莱恩对他的印象更加一落千丈。

久闻卡尔斯子爵是桑德罗伯爵的好友,虽然长得英俊潇洒,体型也高人一等,却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个品行不端、满脑邪念又狡猾善辩的人。

「如果你是卡尔斯先生,应该很清楚,桑德罗伯爵信上提到的拜访日期并不是今天,事实上距今还有一个礼拜,也就是说,你来早了。」莱恩故意放慢说话速度,提醒他没有依指定时间拜访是多么失礼。

为了让主人有时间准备,写拜访信告知到访日期是很重要的社交礼仪。莱恩简直不敢相信,身为桑德罗伯爵副手的人,竟然会连这点礼貌都不遵守!很显然,他的行为又再一次印证,一个人的身分和地位并不绝对代表他的品德和教养。

「如果我没有听错,你是在暗示我应该回头,下周再来拜访对吧?」卡尔斯无辜地挑起嘴角,彷佛在指控莱恩刻意刁难,「容我问一句,派尔顿先生都是这么吩咐家仆对待客人的吗?」瑞克·卡尔斯问道,语气中没有责怪,反而多了几分试探。

他知道派尔顿家育有二女,并没听说过有男丁,但这名少年的发音和咬字明显受过贵族教育,眉宇间散发出的聪颖气质和他出众的美貌同样令人印象深刻。若说是仆人,他不得不佩服派尔顿男爵花费心思教育仆人的慷慨,又或者,少年其实是来访作客的某位贵族?当然也有可能是派尔顿家族的任何一位亲戚。

除此之外,他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

这名年轻貌美的翩翩少年,说不定是派尔顿男爵豢养的男宠,在众多达官贵族里,拥有这类风雅兴趣的绅士不少,桑德罗在海军服役时也热衷此道。越是被这名少年深深吸引,卡尔斯内心对他的好奇就逐渐增加。

卡尔斯的话提醒了莱恩,现在的举止不只违背了派尔顿先生的处世之道,也不符合莱恩所受的礼仪教育。只不过,和自己仅止于气怒的态度相比,卡尔斯先生方才的种种言行下是更令人发指?

无论怎么说,在莱恩眼里,这位瑞克·卡尔斯子爵都只是个空有贵族之名、既粗俗又不懂礼教的不速之客!若不是想起派尔顿太太提过他的到访很可能关系到阿嘉莎和桑德罗伯爵的婚事,莱恩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和颜悦色对待他。

「当然不是!我只是提醒,因为你的不按时到访,很可能导致派尔顿先生有招待不周之嫌,要是你因此认为派尔顿先生不欢迎你,而影响了桑德罗伯爵对派尔顿先生的想法那就不好了。还有,我不是家仆,我是派尔顿先生收养的远亲,莱恩·霍斯陶芬。」

因为不想被视为不通情理的人,更不想冒犯派尔顿先生的贵客,莱恩不得不强迫自己对他以礼相待。但是率直的个性使他无法掩饰被捉弄后的不悦,他只好噘着嘴为自己辩护。

「你说的是『那个』霍斯陶芬?」

「对,就是『那个』霍斯陶芬,或者你要叫我永远的平民也可以。」莱恩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于是选择在被他嘲讽之前抢先一步说了出来,但是对于父亲就是家族罪人,与继承了『梵』氏血统的事,他则有所保留。在这个不速之客面前,莱恩认为他说的已经够多了。

「关于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接下来你该愿意带我前往安普敦庄园,拜访派尔顿男爵了吧?」

即使有万般不情愿,莱恩还是得点头,他回头拎起放在树下的小袋子,转身时,卡尔斯已经站在黑色的骏马旁对他伸出手。

心想对方急着见到派尔顿先生,又考虑到经过刚才一番折腾,赫特先生应该已经抵达庄园,莱恩于是顾不得抗拒,乖乖地顺从他的邀请。

卡尔斯对他上马的利落姿态发出赞许的惊呼后,也抓紧缰绳矫捷地翻了上去。

一路上,尽管刻意回避,莱恩还是不断碰触到卡尔斯厚实的胸膛和强健臂膀,紧紧贴在一起的大腿更让莱恩心浮气躁,他可不想卡尔斯身上的恶劣品行和不端正的举止藉此机会传染到自己身上。

穿过绿树遮蔽的幽林小径,以白色桦木为主要建材的安普敦庄园就伫立在正前方不远处向两人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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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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