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孟昶
坐轿子真心不舒服，虽然抬轿子的师傅已经很小心翼翼，可我坐在里面还是上下颠簸，几次想吐。想起明朝张居正竟然有个32人抬的轿子，不知道是神马滋味。
感觉走了好久，按理说成都城也不大，怎么感觉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是我的心在排斥那个地方，排斥那个人吧。
虽然我是理科生，但是因为母亲是历史教授，所以从小就听着历史故事长大，尤其是宋朝，母亲最喜欢宋朝，总是给我讲有关于宋朝的一切。只是我总是左耳进右耳出，要是当时好好听，现在也不会这样丈二摸不着头脑了，在我的记忆里，孟昶是个昏君，骄奢淫逸，亲小人远贤臣似乎是他的所有评价，给这样一个皇帝做妃子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轿子终于停了，我被人扶了下来，因为盖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我只能盯着自己的脚，走几步之后发现地上还有精美的花纹，很是精致，蜀国真是乱世中的世外桃源，孟昶真是一个会享受的皇帝。
喜娘扶着我又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下了，两位喜娘扶我坐好，整理了我的衣衫和凤冠，“夫人，您先坐在这里稍等，皇上马上就来，奴婢这就告退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我立刻把盖头接了下来，哇！富丽堂皇的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代的高档小区怕是也比不上万分，这派头比故宫还要高大上，当皇帝真是好，单是这件卧室就有我在美帝的宿舍三个大。比起在美帝蜗居，这里真是人间天堂，除了我要嫁给一个昏君之外，其他都很好。
走了这么久，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皇帝取妃子都不给吃饭的吗？可是桌子上只有苹果，哎，先凑合吃吧，就是一会儿死了，也不能做个饿死鬼，不知道我这个跆拳道黑带能不能从这深宫里全身而退。
正吃着起劲，一阵脚步声传来，平静而稳实，肯定不是宫女，难道是他？孟昶？孟昶来了？我赶紧把苹果丢到床底下，坐到床上，一时间又找不到盖头，算了，死就死了，我把金钗攥在手里，用手紧紧握着自己的领口，闭上双眼。
门开了。
门又关了。
一只温暖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从紧握的手中抽出那枚银杏金钗，将一个温暖的茶杯塞到我的手里。
我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眼，孟昶正坐在我的旁边，我下意识的往远靠了靠。
孟昶没有动，笑着看着我。
“身体都好了吗？手好凉，脸却是烫的，看来还是不好，一时还真不找女大夫，应该过两天就能到了。”
我握着茶杯，自以为已经回到现代，面前这个人不是九五之尊，而是我的班长，突然间回过神来，我这不是在找死吗？
我赶紧跪下，额头触到地板再也不敢起来，“民女知罪，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孟昶伸手把我拉了起来，一把拉我进他的怀里，我吓得赶忙站起来，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金钗。
“怎么这么怕朕？你不是很想进宫吗？”
我低着头，不说话。
孟昶的心有点痛，这个姑娘似乎并没有爱着我，也不想进宫，难道我又错了？我给得了一切，却得不到她的心。
孟昶怜爱的看着面前这个羞答答的小姑娘，他决定这次慢慢来，不能像当年对待芊水那样操之过急。
“抬起头来。这是圣旨。”
好吧，我不敢抗旨，我抬起头来，这是第一次与孟昶对视，如果不是我已经嫁给他，要跟他同床共枕，他还是个很帅的皇帝，当然比不上我的曾少伟哥哥，但是比画像上帅多了。（大家有没有觉得除了清朝的皇帝，早些画像上的伟人和皇帝其实都长得一样，白白胖胖的，不同的只有发型和胡须。）
“好啦，不早了，快睡吧，今晚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我听到这个立刻低下了头。
“你病还没有好，朕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可是朕已经进来了，又不能出去，不然明天肯定会有人说你闲话的。”
“那你睡床，我睡地下。”我立马说。
“这倒是有点那天选花魁的样子了，看来刚刚是吓得。”
我也不知怎的，竟然笑了笑。
“笑就对了嘛，不然朕不是娶了一个苦瓜回来，哪能让新婚妻子睡地下的，这床大，你再去拿一床被子来，够咱俩睡的。”
“好的好的”，说完才想起他是皇上，“皇上，民女。。。”说着又要跪下，孟昶一把拉住了我，“别跪来跪去的，快去，门口那个小丫头应该还在，找她要被子去。”
“恩！”
我跑出去打开门，秋水果然还立在院子中央，好像在擦眼泪，“秋水，秋水”。
“有什么吩咐？夫人。”
“快给我再找一床被子来，快点。”
“被子？”
“恩，一床不够，快！”
秋水狐疑的为我找来一床被子，我抱着被子进屋，发现孟昶还坐在床上。
“皇上，你要不要喝水？”
孟昶笑了笑，“不喝啦，朕要睡了。”
我请孟昶起来，准备铺床，抽起床上已铺好的被子一抖，一大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砸得我直头疼，孟昶连忙过来帮我把身上的剩余的抖下去。
我睁开眼睛看到，那些东西是“早生贵子”。
“喜娘白忙活一天了。”孟昶叹了口气。
“将来用的到，将来用的到。皇上，我睡了啊，你也早点睡吧。”
我摘了凤冠，跑上床，紧紧靠着墙，宫里的床就是不一样，靠墙这一边都挂着厚厚的被褥，一点都不凉。
我很快进入了梦乡，不知道为什么，跟一个陌生男人，我还能睡得如此踏实，可能是折腾几天太累了，更有可能是我知道孟昶不会伤害我，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日升三竿，孟昶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叫来秋水，梳洗完毕之后，吃着孟昶赐给我的早餐，无非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小糕点，还有水果，还是挺好吃的。
“秋水，你说我能出去转转吗？”
孟昶可是个有名的昏君，他的宫殿肯定特别的富丽堂皇，既然来了怎么能不观赏观赏呢？不过单看我这个小院子，就已经很高大上了，他住的地方一定比这里好千倍万倍。
“夫人，还是不要出去了，皇上还没说您能出去呢。”
“可他也没说不让我出去啊。”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进来，“费夫人，皇上说今晚过来陪您用膳，命奴才通传一声。”
好的好的，我看了一眼秋水，秋水立刻从自己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到那个小太监手里。
小太监笑了笑，收下走了。
既然不让我出去，那我就在我的院子里转转吧，这是一个普通的一进院落，虽然面积不大，但是装修的很考究，院子里种着很多花草，还有一个小池塘，池塘里栽着荷花，一朵莲花开得正艳。
没到晚饭的时间，孟昶就来了，问我一切还习不习惯，我问他能不能出去走走，他说明天先去给皇后请安，然后找宫里的老人带着随便走走。
接着他命秋水和身边的几个丫头为我重新更衣，洗漱，化妆，他要干什么？不是说等等吗，难道看我病好了就。。。不是吧，这也太猴急了，我的病还没有好，饶了我吧。
打扮了一番之后，看看镜子，虽然古时候这个破镜子照的很不清楚，但是看得出比刚刚漂亮了很多。
我跟着宫女来到院子里，发现院子里摆了一张很舒服的椅子，贵妃椅？看着就想坐上去，孟昶则在椅子前面支了一张桌子，正在调颜色。
“皇上，夫人已经准备好。”
孟昶指了指前面的椅子，“坐吧。”
我慢慢走过去坐下来，难道孟昶想给我画像？这个皇帝还挺浪漫的嘛。
接着孟昶像一个专业画师一样，为我摆姿势，一下子手高了，一下子腿偏了，当模特真心累。这一幕，不禁让我想起经典电影里面jack为rose画像，不过我穿的比rose多多了，同样的是，孟昶也很专注，整个过程都专注在画稿上。
大约画了一个多时辰，我已经腰酸背痛腿抽筋，孟昶却还是在摇头，天渐渐黑了，已经有宫女为孟昶拿来蜡烛，孟昶摆了摆手，适意退下。
“今天先画到这里，明天再画吧，天色晚了，傲雪，累了吧，和朕进去吃饭吧。”
听到这话我赶忙站了起来，又是扭腰，又是踢腿，把周围的下人都逗笑了，笑什么笑，当模特很累的，哼哼，我对众人做了个鬼脸，把孟昶也逗乐了。
“这才是你，怎么朕画出来的，就丝毫没有神韵呢。”孟昶自己默默的嘟囔着什么。
吃过饭，孟昶在一旁练字，我想看看他刚才画的，他不许，我只好找了一本书看起来，翻遍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书，只有《史记》我还熟一些，就看这个吧。
不知过了多久，我尽迷迷糊糊在案头睡着了，朦胧中一双温暖的手将我报上了床，他打算替我脱下外衣，我在睡梦中依然死死拽着自己的衣服。
“秋水，给夫人更衣。”秋水立刻进房为我更衣。
“傲雪，朕今晚得去皇后那里，你好好休息吧，朕明天再来看你。”
又是一个好觉，睡个好觉起来立刻神清气爽，我伸了伸懒腰，想起孟昶说今天可以四处逛逛，立刻坐了起来，我要一睹后蜀宫殿的风采！
“秋水，秋水！”
“夫人，有什么吩咐？”
“皇上说我今天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然后可以四处逛逛，赶紧帮我找衣服，这都什么时候了，得快点！”
一阵慌乱中穿好了衣服，画好了妆容，没时间吃早饭，我随便喝了一口粥，赶忙带着秋水和几个宫人往皇后娘娘的住处走去。
孟昶一共配给我四个宫人，两个宫女，两个太监，宫女叫绿莺和红雀，两个太监叫王石和王展。还不知他们是否真心，不过我真不想在这深宫中多呆，还是要找机会溜出去，不出两年，蜀国将不复存在，我一定要赶在那之前走。
想着自己的私事，已经跟着四个宫人来到皇后娘娘的住处，皇后娘娘的住处叫碧水阁，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绿色的新意。
蜀地出美女，皇后娘娘更是美若天仙，虽然看年纪应该不小了，但是温文尔雅，依然有闭月羞花之貌。
皇后娘娘并未多留我，请完安叮嘱我要好好伺候皇帝之后，就说自己乏了，让我撤了。我正求之不得，一溜烟跑出了碧水阁。
刚刚来的路上太紧张，都没有好好欣赏宫阙的风采，后蜀的宫殿不是很大，不过却奢华至极，除了面积，绝对不亚于阿房宫。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东西。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当皇帝真好，有这么大一个宫殿，那么多人伺候着，这真是现代人想都无法想象的生活，看上哪个女人一道圣旨就抬进宫，根本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正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一处院落附近，这里看着比较旧，虽然风格相同，但是周围富丽堂皇的风景却有些格格不入。
“这是哪里？”
“回夫人，这是这宫里唯一保存着的前朝遗迹，皇上在这里存放些字画和书籍。”王展回到。
字画和书籍？那不是可以看到很多名家的大作啦？那我一定要去看看，说不定还有王羲之的真迹呢。
院子的门忽然开了，走出来一个模样清秀的妇人，看到我们，想是明白了我的身份，连忙过来请安。
“无芯姑姑，这是皇上新纳的费夫人。”王展赶忙上前介绍。
“无芯给费夫人请安。”说着就要跪下去，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了她。
“姑姑别跪啦，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吧？”
“回夫人话，无芯入宫12年，算是宫里的老人了。”
“这个地方是你在管？”
“回夫人话，这个地方是存放书籍和书画的地方，叫守莘苑，目前只有无芯一人在打扫。”
“带我进去看看，你们都留在这儿，秋水，你也别跟进来。”
人有时候一定要相信眼缘，比如我和朱二哥，朱大哥就更不必说了，他根本和曾少伟长得一模一样。这个叫无芯的姑姑，虽然我还没看清楚她的模样，但是只靠近她我就觉得很亲切，在这深宫里能遇上一个有眼缘的人真不容易。
守莘苑不大，正如无芯说的那样，除了她的一间小卧室，其他房间都堆满了书画和书籍，在她的指引下，我见到了王羲之的真迹、李白、杜甫的真迹，还有吴道子的大作，这个小小的守莘苑真值钱，我真想把它带回现代去。啊，无芯，你真是个幸运的人啊，守着这个小院子可比每天陪那个皇帝画画幸福多了。
无芯全程都低着头，一直在为我尽心讲解。
“我累了，有没有水喝？”
“回夫人，守莘苑简陋，只有一处卧房，是无芯自己的，实在不能屈尊夫人，夫人不如同无芯去后面花园，花园中有一处凉亭，虽然简陋，但风景很好。”
“好啊好啊，有水喝就行啦。”
有好书，好景，还有美人，生活真是惬意，我倒是愿意在守莘苑住一辈子，前提是赵匡胤不要打过来，突然觉得赵匡胤好讨厌，我红红火火的好日子都将毁在他的手里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甜丝丝的空气，感觉这辈子从来没有吸入过这么怡人的空气，如今的雾霾以及有毒气体的排放，让人在呼吸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如果真能回去，我应该带一瓶空气回去。
正想着无芯已经端着茶具来到了凉亭，好一套漂亮的茶具，应该是玉质的，晶莹剔透，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无芯姑姑，坐吧，别站着了，泡茶人的舒适程度跟茶的香醇度是成正比的。”
“费夫人，奴才不懂什么是成正比，但是自古尊卑有别，奴。。。”
我站起来把无芯按到了座位上，“坐，这是命令，这里只有咱们俩，没那么多规矩。”
无芯不再答话，专心开始泡茶。
“这套茶具好漂亮啊，无芯姑姑从哪里寻来的？”
无芯震了一下，又立刻恢复了淡雅的神情，“是皇上赐的，皇上可能还看得起无芯泡茶的技艺，所以赐了奴才这套茶具。”
孟昶可真大方，蜀国真是富得流油，难怪赵匡胤非灭蜀国不可。
“姑姑泡的可是普洱茶？好香。”
“费夫人好聪明，正是普洱，女才看费夫人的脸色有些暗黄，所以猜测可能是近期饮食不太好，所以用普洱为夫人清清身子。”
“是啊，最近是吃饭不太好，不过姑姑只是看我的脸色就知道这么多，咱们俩到底谁更聪明呢？”
无芯笑了笑，递给我一小碗茶，我先闻了闻，好香，棕色的普洱在白玉的茶碗里显得那么相得益彰，抿了一小口，苦中带甜，甜中又带着些许苦涩，好茶！
“姑姑的泡茶手法好特别，不知道是什么呢？怎么从来没见过？”
“回夫人，奴才用的是点茶法，这样更能将茶的香气泡进水里。”
点茶法，好高级，这个无芯姑姑真是不简单，我会煮咖啡，只是这里哪有咖啡。。。
“姑姑，我想和你学泡茶，可以吗？”
无心没有说话，继续泡茶。
“夫人，夫人”，秋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们的身后。
“怎么了？”
“回夫人，皇上派人传话说半个时辰后去您那儿，让您准备准备。”
“准备准备？又要画画？”我自己嘟囔着。
无芯有些发抖，却还在故作镇定，明明手已经在微微颤抖，脸上的神情却还是丝毫没有变化。
“无芯姑姑，我得走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明天我再来看你，顺便喝你的好茶！”
“无芯在这里相送了，夫人走好。”
无芯并未送我出来，而是留在了凉亭，我转弯的时候，看到无芯依然一个人痴痴的站在风里，望着远方。
我回到自己的住处，孟昶已经等在那里，今天又是画画，好吧，皇帝，我真服你了，知道的我是穿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去美院当模特了。
一连十几天，孟昶日日都来我这里画画，我在贵妃椅上经常一座就是一个下午，孟昶再也没有提出留宿的要求，总是画完就走，连晚饭都不吃。
孟昶对我怎样我倒不是很在乎，我在乎的是无芯姑姑，自从那日别了守莘苑，我几乎每天都去，可是守莘苑一直都是大门紧闭，敲门也没人应，门上贴了一张告示，说无芯姑姑病了，守莘苑暂时关闭。
这都行？好大的谱儿啊！
王展告诉我，守莘苑里这位姑姑因为是宫里的老人了，所以没人敢去招惹，应该是和皇上颇有渊源。
颇有渊源？难道。。。
在我的建议下，孟昶给我住的地方赐了名字，叫银杏坞，因为我喜欢银杏，他又命宫人在院子里栽种了几棵银杏树，可是银杏长得慢，我觉得我是看不到它们长成大树的一天了。
所以这段时间我简直无聊死了，感觉自己都要长草了，本想把皇宫好好逛一逛，可是一想起甄嬛传，我打算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等着赵匡胤来攻城吧。
我好想出宫去，想朱大哥，想朱二哥，想吴妈，想吃朱二哥做的包子，还有春色满园的酒菜，来到古代还是个吃货，哎。。。
太平的日子过去，总是暴风雨的来临，物极必反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一日，我正在院子里无聊，王展突然猫着腰跑进来，四处望了望，趴在我耳朵上说了几句话。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就是那天被歹徒抵住脖子我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王展说，“夫人，有人向皇上报告说您不是费傲雪，是冒名顶替的，真正的费傲雪已经死了，还有人说皇上已经命人去挖费傲雪的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