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做一个坏人（下）
我曾无数次想过：如果当时我没有杀掉你，没有将你的心脏丢入月海，我们会不会已经在一起了？你会不会每天都站在海边等我回家，你会不会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撑着脸微笑的看着我狼吞虎咽的吃下去？你会不会……
但是——没有如果。一切的如果已经在我将你杀死的那一刻，灰飞烟灭。
我靠着你给我的粉红珍珠，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靠着那片龙鳞，在月海上肆无忌惮，逐渐的成为了海上的“传说”——没有我捕不到的鱼。
但是每到寂寞无人的夜里，那种无孔不入的寂寞与恐怖，却将我折磨的痛不欲生。
所以，我开始酗酒，开始玩女人。
“……你是不是在想一个人？你的心里住着谁？”一个经历了红尘杂事的风尘女子点醒了我。
“……有些事，现在不做就晚了；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回不来了。”
我在想谁？我的心里住着谁？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我该作什么。
我要找到你！我要找到你！
想要找到你的这个信念，时时怂恿着我：去吧！她还没有死，她还在月海深处等着你！
所以，我一次又一次的进入月海，一次又一次的找你……数不清我进了多少次，数不清我找了你多久。直到我的两鬓生出了白发，直到我的身体一天天的衰老。
但是，终究没有找到你。
对呵，你被我挖掉了心脏，被我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必死无疑。
村里的所有人都说我疯了。没错，我真的疯了。
我疯狂地做着布娃娃，然后在第二天清晨将它们撕碎，一把火烧掉。
你死了，我疯了。
我想过自杀，但是人性中的胆小让我没有勇气去死。我宁愿浑浑噩噩的活着，也不敢潇潇洒洒的死去。
就这样，五十年过去了。
我已经变为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个人住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屋里。我没有妻子儿女，甚至连朋友都很少。
我是一个骄傲的人。即使我知道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也许不久的日子里我会死去。但是，与其死在床上的被褥里，慢慢的发臭腐烂还不如让我痛痛快快的死在暴风雨的洗礼中。所以，我决定和卡恩他们一起出海捕鱼。我的心里还抱着最后的一个小小的希冀：我想要和你死在同一个地方。
没想到，你真的没有死。
你得到了一具漂亮的身体，你的模样就是多年前我心里幻象的那个样子……你虽然复活了，但是你说你永远不能变成人类……是我，是我亲手剥夺了你的希望。
我早就想把这条命还给你。但是你却不忍下手——你还是那么的单纯善良，即使我是你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仇人，你却仍然对我手下留情。
傻娜茜，你还不明白吗？永远不要拿真心对我，因为我是坏人。即使你对我再好，在我的利益与你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我永远会选择牺牲你。
我不怕痛痛快快的死，但是我怕永无止境的折磨。
你要让我死在这群人的折磨之下，还不如将我扔进月海，死在海水的吞没之下。幸好，有那个傻乎乎的卡恩。这个孩子真是单纯，他的单纯程度和你有的一拼。
他将自己的食物全部让给我，他多次在拉威的手里救下我……这样的孩子，在这个吃人的社会里，活不久的。与其让他死在别人手中，不如死在我的手里。
但他不是一个普通人。十几天不吃不喝，他竟然可以活下来，除了稍显疲惫以外，依然可以活蹦乱跳。
即使有卡恩精心的照顾，也阻挡不了我生命的流逝——我还不想死！
即使自己早就下了必死的决心，但是当死亡真的到来时，我却又冒出了强烈的求生**！
我不想死！不想死！
在那个我无比虚弱的夜里，我似乎看见了死神近在咫尺的身影。也许，我熬不过今夜。但是，我看见了卡恩。他拿起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将鲜血喂给了我。
奇迹发生在第二天。我睁开眼，发现月海的日出是如此的美丽——我活下来了。并且有日渐年轻的趋势……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由得想起了那片消失的龙鳞。
原来，娜茜没有将它拿走。而是放在了我的身体里。也就是说，在这一刻，那片龙鳞已经真正的属于我。
水妖的精魂命门：白骨生肉，死而复生，返老还童。
这些谣传，都是真的。卡恩的鲜血，也许是激发它们的钥匙。
卡恩已经快要崩溃了。他接受不了自己杀了那么多的人。其实他不需要有一点的愧疚，因为他是在帮他们解脱。但是这个傻孩子，竟然如此的愧疚，甚至想要自杀。
每一个人死都要死得其所——既然你已经放弃了求生的**，还不如好好的成全我。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好人，我也不想要做好人。
只要吃了卡恩，我不仅可以重获青春，还可以以他的尸体为食物，离开月海……然后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妈的，想想都如此美好！
但是天不遂人愿——娜茜出现了。
我想了你五十年，期间无数次去月海寻找你的时候，你不出现；现在，我马上就可以重生，马上就可以获得新的生活，你他妈的又出现了！
她一脸楚楚可怜的问我：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我说，愿意。在这一刻，我心里想的竟然是如何再次杀死她……
“……菲克，尽管你只有七岁，但是我觉得你和我是同类人……”多年前，那个害得我家破人亡的男人的话在我耳边回荡。
极度的自私，极度的残忍。
尽管我扮了几十年的好人，但是我骨头里的冷酷是伪装不了的。无论是谁阻碍了我的脚步，干涉了我的利益，下场只有一个——死！
还没来得及思考出怎样杀死娜茜，我就受到了她的惩罚——
她曾经所受过到的所有伤害，我都会加倍的承受：挖心，断骨……
最后，被装进了一个玻璃球，永远的失去自由。
娜茜，我愿意承受那些痛苦，但是我不愿失去自由。
我可以百分百的肯定，我是爱她的。但是我爱她远没有超过爱自己。我太爱自己，所以一切伤害我自己的因素我都会条件反射的扼杀掉。
在玻璃球里面的日子，是一个无尽的噩梦。
每天都是痛不欲生，每天最怕的是张开眼可以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我祈求娜茜能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她一脸痴狂的看着我：我怎么舍得杀你？我们说好的要永远在一起……你要陪我，陪我到天荒地老。
现在，我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了。
我知道我是坏人，这是我应得的。
娜茜，我承认我曾经伤害了你；但是——你现在对我的惩罚，已经超出了我可以忍受的范围，若哪天你落在了我的手上，我必定让你千倍奉还！
父亲说：不要做好人
我想说，这辈子以至于下辈子，我都会是坏人。
多年前，那个风尘女子问我：你的心底住着谁？
现在，我知道了，我的心底永远只住着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