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将军肃羽
“咦，看你武功明明很好的样子，怎么连内力都没有？”
那男子收回架在清歌脖颈上的青铜长剑，歪着脑袋呈郁闷状，经过方才那番打斗，他还是轻轻松松的模样，连口气都未曾喘。
他身躯凛凛，生得英姿飒爽，器宇轩昂。长眉斜飞如鬓，双肩横阔，身上的战甲还未脱下，充满了阳刚之气，是个典型的美男子。可现下，这个浓眉大眼的美男子正抱着剑鞘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她，眼神温顺纯良得像条小狼犬。
清歌拎着剑甚冷淡地站在原地，任这个素不相识的男子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
“翼之。”
凌尘开口唤了那男子的表字，语气依旧云淡风轻，却难得没有了居高临下的威严感。
狄肃羽，字翼之，落日国大将军，凌尘身旁最好的一把剑，西逐诸戎，南驱夷越，落日国大半的领土都是他率兵攻打下来的。对于这个传说中英勇善战的大将军，清歌在凌晔身边时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年轻，而且，完全没有属于带兵者的霸气与暴戾。
“你这家伙，设宴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连战甲都来不及脱就快马加鞭赶过来，真不够兄弟！”
某个大将军大步流星地朝着凌尘走了过去，直接坐在他的身旁，大喇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完全没有君臣之分的顾虑。
清歌亦随着狄肃羽回到席上，一语不发地立在二人身后，静得像一阵来无影去无踪的风。
“你怎的回来得这样早？”
凌尘默许了他大不敬的行为，命宫女另添了一副碗筷，一举一动都是那么从容不迫。
狄肃羽也不客气，直接伸筷子夹了块油汪汪的五花肉塞进嘴里，满脸的享受。
“西边的羌戎都让我带兵灭干净了，我还呆在那儿做什么？真是的，每次打仗都是我在外头拼死拼活地砍人，你在宫里悠哉游哉地写兵书，那是什么破地方，除了草根什么都没有，怪不得那些羌戎活不下去。这不，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你居然还在这儿歌舞升平的，不来狠狠宰你一顿怎么行。”
嘴上虽然这般抱怨着，但他看凌尘的眼神却没有一丝怨恨，笑声十分爽朗。
凌尘好脾气地笑笑，“辛苦你了。”
“哼，你要是觉得我辛苦还会派我去外头打仗么？”狄肃羽不屑地白了他一眼，突然一脸八卦地小声道，“哎哎，刚才舞剑的那个女子甚是眼生啊，从哪儿弄来的？她倒是挺对我胃口，比那些娇滴滴的深闺小姐好多了。”说罢，又猛灌了一盅酒下去。
凌尘一挑眉，道：“她是小晔赠与孤的小妾。”
噗！
狄肃羽口中的酒液一下子喷了出去，凌尘微微一侧头，那些琥珀色的液体就直接泼到了他身旁的凌晔脸上。
“啊啊啊，不好意思啊，我实在是太吃惊了。”狄肃羽看着凌晔湿漉漉的侧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凌晔抬手抹了把脸，强忍住心里把狄肃羽暴打一顿的冲动，笑道：“无碍，恰好本皇子也有些倦意，就先行告退了。”他用眼神瞟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凌尘，见他点头允许后，便命身旁的宫女掌了灯，步履匆匆地往飞鸿殿去了。
清歌冷眼目送着凌晔离去，复又将目光移回，却冷不丁看到了一张放大的邪魅俊颜。
“你长得真标致，就是个子矮了点，你看，还没到到我胸口这儿呢。”狄肃羽弯腰将脸凑到她面前，一脸认真地打量着她，粗犷的呼吸带着酒气扑到她的脸上。她被熏得发晕，向后退了一步，镇定地看着他。他打量了她半晌，愈发觉得她与众不同，便扭过头去带着商量的口吻对凌尘道：“阿尘啊，你说你身边秀色可餐的红粉佳人那么多，也不缺这一个嘛，让给我又何妨？”
清歌心下一惊，十指不由自主地握拳收紧。一个是战功赫赫的护国将军，一个是毫不受宠的卑贱小妾，凌尘完全可以直接做个顺水人情而不必为了她同狄肃羽交恶。她冷漠地望向凌尘的方向，一旦他点头答应，她便会在第一时间毫无顾虑地冲上去与他同归于尽。
凌尘不慌不忙地斟了杯酒，道：“孤身边的红粉佳人那么多，你随意挑一个便是，但这个女子，孤却不能随意让与你。”
“为什么？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她啊！”
狄肃羽嗷嗷叫着蹭到凌尘身旁，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就差摇尾巴了。
凌尘似乎早已习惯了这只奇葩小宝的万般撒娇，抬手推开把下巴搭在他手臂上的狄肃羽，“不行便是不行，没有为什么。”
“哼，真是小气。”
狄肃羽气呼呼地扭过头去，讨好地扶着清歌柔弱的肩膀道：“姑娘，你就跟了我吧，我把正室之位许给你可好？”
清歌抬起笼罩在乌黑眼睫下的剪水双眸，定定地瞧着他，冰清玉洁的面容不带一丝笑意，甚至，还有些若隐若现的疏离感。冷如逝雪的目光飘入狄肃羽眼底，使他遍体生寒，似有一条冰冷的毒蛇附在他的后背上。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出现在哪个女子身上。
“你……”狄肃羽怔了怔，手下的力道也随之放轻了一些。
清歌扭头看了看他扶在自己肩头上的宽大手掌，嗓音似空山鸟语，宁静而清脆。
“将军抬爱，民女感激不尽，但民女是三皇子殿下赠与王的一房妾室，生是王的人，死是王的鬼，无法同将军比肩而立。还望将军断了这门心思，另寻佳人伴于身侧，莫要再对民女念念不忘。”
她低垂螓首，以手中长剑隔开二人的距离，看似一副慌乱无措的模样，口中说出的话却十分清楚，毫不含糊。
一旁凌尘饮酒的动作一顿，尽管知道她留在自己身边是另有所图，但不知怎的，听到她这番话，他心里竟莫名地有了些许雀跃。
方才，他本可以直接做个顺水人情，将清歌送给狄肃羽，以除自己的心头大患，可他却鬼使神差地拒绝了狄肃羽的请求。难道，他真的如擎雨所说的，开始对她动心了？
他五味杂陈地望向清歌，眼中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