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断阳离温酿魑魅

“大师兄，刚刚是否有重要客人来庄里了？”赤霄不会无缘无故呆在朋乐厅的。

“嗯，聚贤庄会再迎来两名学子。”赤霄微微眯着双眼：“其中一名身份尊贵，另外一名身份为谜。巧的是，他们决定入庄的日子是同一天。”

“身份为谜？”君无尘有些不解：“大师兄为何同意让他入庄？”赤霄也不掩饰：“我只觉得那人天生有一股浑然霸气，举止不凡，不像是没有读过书的人，且举止也不缺礼数，唯有他那张嘴，吐出的尽是狂妄。想来那也是个家世雄厚的人，若是在我们庄里能够磨掉他的狂妄和稚气，想必将来也会是个治国之才，所以我最后答应了。”

“大师兄爱才，无尘明白。”

浅笑着点点头，赤霄眼睛里闪过一丝弱光，他淡淡地问君无尘：“无尘，你可认识乔相国的妻子？”

君无尘闻言觉得有些莫名：“并不认识，大师兄何出此问？”

赤霄叹了叹气：“没什么，只是觉得雨归那孩子很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位故友。”“哦？”君无尘侧脸：“不知是大师兄的哪位故友？”

“她已不在了。”赤霄面无表情地说着，隐忍的目光显得十分淡然：“不提也罢。”

君无尘隐隐发现，赤霄在提起那人的时候，情绪和平时的稍微有些不同。不愿意提起？能够让赤霄提起又不愿忘怀的人，想来也是一位才情具备的人。

“二师兄可曾回来？”

赤霄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孔纹大概五天后才回。”

“嗯，大师兄，无尘此次去青国，得知青国与白国交战之事，边境百姓无一不受苦难，如今两国对峙已久，若是继续下去，恐怕边境城郊会遭受更多苦难。无尘想找个时间和二师兄到边境一趟，看下聚贤庄能不能为边境百姓尽一点力，而且我想去白国拜访一下尹洛将军。”白国名将尹洛曾是聚贤庄的学子，和赤霄是同窗。

心中自是明白君无尘的用意，赤霄两撇胡须微微上扬：“如此甚好，聚贤庄乃天下圣贤之地，天下之乱，则应授义，天下有义则治，无义则乱。聚贤庄最该做的就是同天下之义，制止天下动乱。现下四国安定不久，百姓得以安宁之时不长，实在不宜再起战争。等孔纹回来，你再与他一同前去，顺便替我问候尹洛将军。”

“是。”

不只是第几次在夜里醒来，窗外的寒风像是某种夜魅，总是在惊扰人梦。荒寂边境上的土地，不是自己的故土，便是一片凄凉地，穆雪离不禁觉得寒冷万分，如瓷肌肤也因为这霜寒而变得冰凉，甚至连骨子，也被刺得有些发疼。

刚刚起身，穆雪离只觉得是一身酸痛。定了定神，一个小小的声音从地面上传来，她低下头，正看见一只小小的老鼠在那床脚边上来回摩梭。她环视周围，确定药童们都睡着了的时候，伸手轻轻地捞起那小老鼠，然后寻找着系在小老鼠腹下的纸张，取下情报，她又轻轻地放下老鼠，让它离去。

打开纸张，上面显现三个字：“已痊愈。”穆雪离脸上浮现了一个笑。俘虏营的大军终于痊愈了，终于可以实施计划逃离这里了。

然而，世事往往与自己所想的背道而驰。

早晨的阳光片片清亮，投射在边境上的时候形成一场清潋的幻地。士兵的一阵疾走之声，扰乱了整个军医处，一下子整个军医处的人都乱了起来。墨裂走在前头，将士们都自动为他让开路，罗医师有些诧异地看向墨裂：“墨军师，这是怎么一回事？”墨裂朝罗医师行了个礼：“师父，军医处里面有白国的奸细。”

“什么？”罗医师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这还了得。”

“请师父让所有药童都到帐外去吧。”墨裂的话传到穆雪离耳朵里的时候，她不禁倒抽一口气，这么快就怀疑到军医处了吗？冷静，必须要冷静。

当所有人都走到帐外排成队列的时候，穆雪离的所有希望顿时被眼前的一切都给击破了，那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正是俘虏营里面两万八千名白国将士吗？站在最前面的巫恭池一下子便对上了她微微慌乱的目光，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穆雪离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缓缓闭上双眼，等待赫连楚风接下来的戏码。

不一会儿，赫连楚风出现在众人面前，脸上带着一丝邪肆的笑，他看着这两万八千个将士，然后又看向排列整齐的药童，一边说到：“军中已查出白国的奸细就藏在军医处，但你是要乖乖自己出来呢，还是要你的同伴请你出来呢？”站定双脚，赫连楚风那双绝世的眼眸戴着凤尾上扬，邪肆的笑容转而爬上了几丝残酷，随之伸手随意地指向白国俘虏的某一个将士：“就让他先请他的同伴出来。”

两名青国将士继而架起了那人，那人身姿挺直，眼中满是沉稳，眸光显得那么大义凛然。赫连楚风走到他的面前，讥讽道：“兄台可是一名铮铮汉子，浑身上下无疑不是正气，如今却要为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同伴而死，倒是可惜了些。”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怕死。”那人面无表情，视死如归，让穆雪离一阵心疼。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弟兄们现在可都是俎上鱼肉了，她要怎么做。

“啊——”当穆雪离还在思考的时候，那人的手臂已经被狠狠地砍掉了，鲜血喷出一场淋漓，撒到了巫恭池的脸上。

那人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膝下那片鲜红色灼烧着穆雪离的心，她紧握着的拳头，指甲俨然是陷入肉里面了。微微皱眉，她发现巫恭池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到她的身上，他还是在示意她不要冲动。可接着穆雪离却听到了更残忍的话，“你还不出来吗？你若还不出来，我就砍掉他另外一只手臂，切掉他的双腿，再挖掉他的眼睛，割掉他的双耳，让他折磨中死去，死去之后还没有个全尸。”赫连楚风的话语轻若春风，却字字残忍至极，这个人是魔鬼，穆雪离心底叫嚣着。

“将他的另一只手砍下来。”赫连楚风说着。

阳光一色，秋风冽寒，那带着秋霜的刀在阳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光芒，被举起的时候，穆雪离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呕出来了，她心下一狠，急忙出列：“住手，我出来了。”

巫恭池心中顿时一阵焦急，虽然很久之前就听说穆雪离爱将如命，那时候她觉得她是个很好的将领，可如今这般情况，她依旧无法忽视她的爱将之心，难道她不知道这会让她命丧黄泉吗？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赫连楚风，放了我的兄弟，你已经把我逼出来了。”穆雪离不卑不亢地说着，迎着赫连楚风那张绝色的脸，嘴角边出一阵冷笑：“用这么卑鄙的手法，也只有你能做得到。”她的声音里面甚至还带着挑衅，眼睛里全然都是愤怒的火焰。

赫连楚风眼角一抬，上下打量着穆雪离，双手环抱着，右手中的折扇往后侧的肩膀敲了敲：“不过给演一出给你看的戏罢了，穆将军。”最后三个字，赫连楚风说的十分用力。眼前这个比他矮了至少一个半头的男子，居然可以这样在面对他的时候无所畏惧，可见这穆雪离非池中之物。

“很好。”赫连楚风笑颜中带着极大的残忍：“将她带到大营中，我自是有些话要跟穆将军说说。”

穆雪离看向那些沐浴在阳光下弟兄们，巫恭池平静的脸上拥着一双甚是焦急的眼瞳，但是其情绪都拢在了眉间，而其他弟兄，虽然都没有发声，但却都能清楚地看见他们的愤慨和不忍。穆雪离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倔强地低下头便跟着两个将士走了。她未曾想过会失败，两万多的弟兄也还在水深火热之中，穆雪离觉得这一次终是高估了自己。接下来会怎么样，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绝对不能让她白**队的两万多将士生命受到威胁。

穆雪离不是第一次走进大军营，每一次她都是无所畏惧的，唯有这一次，她心中无底，甚至是有些害怕，不为别的害怕，只为了那两万多的同生共死的兄弟害怕。看着走在前面的赫连楚风，他英挺的背影是那么好看，却又是那么地恐怖。她心下默默明白了，他对于她来说才是真正的对手，也是必然要取胜的对手，她不曾忘记，他姓赫连，他的姓氏已经注定了他们这一辈子的纠葛。

“穆将军，你此次到我军营中，也算是废了一番心思。”赫连楚风背对着她，声音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你，知道了多少。”

没有想到他竟然开门见山，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到底知道了他多少秘密。

“赫连楚风，你认为我知道了多少呢？”穆雪离冷笑，尽显轻浮姿态：“不管是多少，我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赫连楚风伶俐的目光投向她：“穆将军看来是真不怕死。”

“不，我怕，是人都会怕死，我也不例外，只是面对着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出自己怕死。”穆雪离字字铮铮，一记一敲地投向赫连楚风的心里。

什么声音也没有，在穆雪离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赫连楚风的手已经紧紧地掐住她纤细的脖子：“你最好别跟我耍什么嘴皮子，你现在在我手里，我若要你死，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几乎透不过气，穆雪离挣扎着，右腿后退一个步子，仿若是一阵风，膝盖曲起，迅速地往赫连楚风腹部踢去。赫连楚风不由得放开她，转了个身子，轻易地躲开了她这一脚，但身子不禁往后走了几步。他抬起头看她：“真没想到你还有几分能耐，死到临头还敢对我不敬。”他看了看自己手掌，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

没有注意赫连楚风的疑惑，穆雪离开口说到：“赫连将军武功也不赖。”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交出麒麟城，我会放你离开，二是和你的两万多将士一起，归入到我麾下。”赫连楚风负手，心里有些莫名地希望她能够答应第二个选择。

穆雪离闻言冷笑了一阵：“二殿下是在说笑话吗？可惜我没有擅长幽默的能力。”

早知道她会拒绝，赫连楚风想想也觉得她不太可能会答应，他走上前一步，嘲讽一样地说：“说说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二殿下指的是什么？”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无疑是那令人觉得可笑的征服天下的想法。

赫连楚风眯起眼，凤尾又翘起一个美丽的弧度：“不要跟我打哑谜，我可没有什么耐性。”

“我也没有什么耐性。”穆雪离冷冷地回应。

“既然如此，那只能请穆将军在我军营中呆上些时日了。”赫连楚风说的很轻，轻的就像一阵风：“直接穆将军肯说为止。”赫连楚风声音微微一提：“来人，送穆将军下去，好生伺候着。”

“是！”

穆雪离仿若心灰意冷，转身的那一刻，她明显看到了赫连楚风脸上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