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鲤子吹纹氲桂香

在马车里的乔雨归很是兴奋地在马车窗边张望着，悠悠青黛霞山，鸟儿欢叫飞舞，山林之中流淌着浓浓的自然气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鼻尖的香气似是透进了骨子里，让整个身子的骨头都变得软绵绵的。经过一个山湖，阳光自上而下投射在湖面上，如一层层交错的薄片水晶，散发出悠然的琉璃光。

欣喜的心情都写在乔雨归的脸上了，她眨着大眼睛，看着这属于自然的一切，觉得是那么豁然开朗。“师父，外面可真大啊！”她像个小孩子，搂着君无尘的手臂，满是新奇地说着：“原来外面是这个样子的。”

君无尘抿唇，展开一丝笑意：“外面是很大，但也充满了危险。”“危险？”乔雨归脑袋一斜：“不怕，有师父在。”君无尘闻言有些无奈，他摇了摇头，温和说到：“雨儿，师父不能一辈子在你身边的，你需要学会独立。纵然外面世界繁华盛景，但终究是比不过内心一片清澄心境。”

“师父，那聚贤庄是什么样子的啊？”她故意忽略他刚才所说的话。

“是一个聚集天下才人的地方，他们饱读诗书，说道有道，说德有德，是天下所有读书人都向往的地方。”君无尘平静地说：“四国许多朝中名仕都是出自于聚贤庄。”

乔雨归一边欣赏着窗外风景，一边问他：“那师父为何不在朝中为臣呢？”

君无尘闭上眼睛，淡淡地回答她：“不适合我。”

乔雨归回过头看向他，他闭上双眼的样子真是好看呢。她心中这样想着，凝视着君无尘的双眸更为清澈，她知道君无尘是个很不同的人，似乎一辈子都不喜欢和别人争，总是两袖清风。她喜欢这样的他，她能够感受到，在他冷漠的外表下，藏着一片温暖的桃花境，虽然有些痴心妄想，但是她想走进他的这片天地。

不可预料地，君无尘温柔地睁开了双眼，正好碰触上乔雨归微微痴迷又清涟的目光，只一瞬间，乔雨归立马低下了头，胸中一片火热，氤氲成红云飞上她的脸颊。

“好好休息吧，到朱雀城还有很长一段路。”君无尘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失措。

“嗯。”乔雨归甚是慌张地抵着窗边处，背对着君无尘，她嘴角不禁微微弯起，原来心动的感觉是这样子的。

青国边境，风沙凛凛，秋风卷起一片狼烟。

赫连楚风果真是在三日后出兵疏虞，虽然已经把这消息告知了付长鸣，但是穆雪离还是很担忧，青国兵力不可小觑，纵使白国拥有天下闻名的冥燕阵，可青国的实力他们从未真正领略。对于她之前和青国的交战，她是觉得青国兵力并没有什么，但那时候的主将是林钦甫，现如今掌握青**权的是赫连楚风。

此次作战，她没有办法混在军队里面跟着前去，因为身后还有两万多兄弟需要她解救，可赫连楚风偏偏也没有亲自上阵，而是让墨烈和书焰两人前去。怎么办，要让两万多人从赫连楚风眼皮底下离开军营，那是难以登天的事情。攻下疏虞，夺下麒麟城，难道凭着两个左膀右臂就能完成吗？穆雪离越发觉得他很不简单，居然有书焰和墨烈这样的能人志士愿意为他冒死相助。

“紫水啊，紫水！”罗医师在身后喊着她。

“唉，怎么了罗医师？”

罗医师有些着急，他揣着一个端盘，端盘上面的黑色碗里传来了幽幽苦香，他双手有些抖，把手中东西推到穆雪离的面前：“这个你帮我拿到大营去，是殿下的药。我肚子不舒服，要去趟茅厕。”

穆雪离接过那药，看着罗医师已经额头满是汗珠了，她压住笑意，说到：“好的，您赶快去吧。”“谢啦。”

凝视着手上的药碗，穆雪离想着要不要往里面放毒药呢？

还未到大营的时候，她便听到了赫连楚风大发雷霆的声音：“死了一万？不许增援，让他们立即撤回，不许摆玄关阵，现在还不是时候。”“是！”那通报军情的将士迅速从帐营里面出来，经过穆雪离身边的时候，她很清晰地一股血腥味。死了一万人？看来付长鸣是收到了消息，在疏虞附近做下埋伏，可是付长鸣会不会狠了一点，居然灭掉青国一万将士。

“哐啷——”一声从帐营中传出来，穆雪离手微微一抖，不知道该不该进帐。

犹豫了半会，她还是定了定神，提起步子往里面走。帐中的赫连楚风一脸疲惫，苍白的脸色宛若一张白纸，绝世的脸上拥着一双充斥暴戾的眼睛。穆雪离心底微惊，记忆中，那个“叶不陌”应该是一名邪肆不羁的男子。

“总有一天，你会为我摘下这纱巾的。”

那时候他的笑声仿佛回响在耳边，不过一月，他竟然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那种豁度，也没有了当时那种放松姿态，穆雪离猜想，他大概是在此前遇到了什么事情，要么就是受这一身盔甲的影响，或许褪去盔甲的赫连楚风，才能让她想到叶不陌。穆雪离心下暗笑，他无论怎么样都跟自己无关不是吗？为何这般在意？

轻轻地将手中药物放到赫连楚风的桌子上，“将军，药来了。”穆雪离轻声说着，抬眼望去，看到他右手正疲惫地抚着额头，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甚至还冒着汗珠，倾城容貌上的一个突兀的“川”字越抿越紧。

“将军？”穆雪离心中疑惑，他难道病了？

呵，病了更好，穆雪离心中想着。

“药放那，你下去。”赫连楚风冷冷的声音向她砸去，未曾抬眼，他一手拿起那木碗，将碗里的药物一饮而尽。

“是。”穆雪离轻声退出帐营。赫连楚风身上有疾，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个极好的消息。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胸中俨然有了底。赫连楚风，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大军损失一万，赫连楚风额头青筋突起，手中杯子被他用力一握，竟成了粉末。站在下方的书焰知道他内心不舒服，他上前一步说：“将军，我听说第一次疏虞之战，我军是抓了对方两万多俘虏是吗？”

“是的。”赫连楚风此刻的情绪就如风雨爆发前的宁静。

书焰眼里漾起一丝波澜：“此次我和墨烈在疏虞和白国大军周旋，发现他们无论是在战术上还是在阵仗上都十分迂回，显然是有备而来的，而且在我们最后撤军的时候，疏虞山脚下还有白国援兵，可见此战，对方是做好了准备。”

赫连楚风微微潋着眼眸，粼粼光芒宛如一道利剑：“你是说，我们军中有内奸？”

“对，而且对方使诈，让鬼鄢落了套。”书焰说：“只是我不明白，除却我们三人之外，还有谁知道鬼鄢的存在？要么就是对方知道鬼鄢，要么就是对方多提了一个心眼。”

墨烈皱了皱眉：“对方不可能知道鬼鄢，他的行踪一向飘渺无踪。”

“看来白国大军里有我们不可小觑的人。”书焰微微一笑：“我是真的遇上对手了。”

黯下眼眸，赫连楚风问墨烈：“墨烈，俘虏营可有什么异样？”

墨烈皱了皱眉：“我一直都有在观察，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可有谁经常出入俘虏营？”赫连楚风接着问。

“没有，只有将军吩咐给俘虏治病的药童和罗医师。”说到药童二字，墨烈顿时脑袋轰然一热：“将军，臣想那内奸会不会是军医处的人。”墨烈有些急促：“俘虏营两万多条性命，以穆雪离的性格，不可能就此放弃，况且这次和书焰前去，那主将穆雪离并未出战。”

“墨烈，你暗中监视军医处，若是那人露出马脚，立马捉拿。”赫连楚风心中火气炎炎，想到那一万多将士，竟死在最不值得攻下的疏虞山上，他的暴戾就升了一分。

墨烈应道：“是。”“不要打草惊蛇，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

“将军怀疑是穆雪离隐藏在我们的大营里？”书焰挑出问题所在。

赫连楚风皱了皱眉：“不敢肯定，我肯定的是穆雪离不会放弃她两万多将士的。”第一次疏虞之战，他看着她手中缨枪挥得十分洒脱，却是处处留情，不止一次挡在将士面前，还对敌军手留余情，赫连楚风想，白国让这样一个人做主将，未免太过草率。

“嗯。”书焰表示赞同：“在鬼鄢那得到过消息，白国穆雪离是一名良将，视将士生命为珍宝，即使是俘虏，在白**营之中不过呆上十日便会被送走。其心胸也很豁达，举止大方，在战场上不会刻意嗜血，却有能力击退敌人。只是战场会留情的将军，注定不是一个好将军。我只是有一事猜不透，为何如此珍爱将士性命的人，偏偏不选择谈和呢？”

谈和？赫连楚风不禁一丝冷笑，白国若要讲和，只有一个条件，将麒麟城双手奉上。

“没必要做这样的假设。”赫连楚风嘴边处绽开一个残酷的微笑：“我想不久后，就会有好戏上演了。”

朱国朱雀城

天下贤士向往的聚贤庄，前庭莺歌鸟语，柳絮飞扬，左侧的榕树落下幽幽树荫，右侧莲池廊桥伫立，风儿清渺，吹过来的时候还带着残留着的桂花香气。蓝天白云的优美身姿倒映在池中，池中鲤鱼轻跳，舀开波纹一圈一圈，似是悠扬长曲，荡漾之时落下几层凡音。几只黄莺停歇在榕树上，清脆悦耳的声音宛如天籁，几缕飘渺烟雾旋绕而下，包围了整个聚贤庄，空气中也多了几丝清凉。

一个书童模样的男子见到君无尘和乔雨归，缓步上前，他对君无尘行礼道：“唐瑄见过三师叔。”君无尘点点头：“唐瑄，这是你的师妹乔雨归，大师兄在哪？先带我们过去见他一见吧。”

“是。”唐瑄应答着，礼数极尽。

乔雨归看向唐瑄，水灵的眼睛眨了眨，只见眼前的男子清秀俊朗，举手投足之间满是清风，笑容里也含着浅浅儒雅。前了一步怕逾越，后了一步怕失却礼数，果真是读书人啊，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是书呆子。被乔雨归这么上下打量着，唐瑄不禁脸红，这小姑娘怎么可以直接盯着男子看呢？

看到乔雨归对唐瑄一脸探究的模样，君无尘笑意若无地摇摇头：“雨儿，你还不见过唐瑄师兄？”

“噢，见过唐瑄师兄。”乔雨归学着唐瑄，两只手掌交叠弯下腰。

“师妹有礼了。”唐瑄见她学的有模有样的，暖暖的笑意拢到嘴边：“三师叔，师妹，夫子就在朋乐厅。”

跟随在唐瑄身后，乔雨归四处张望着，聚贤庄的方方美景犹如一幅幅怡人图画。内心阵阵感慨，一声惊叹之后，她拉扯着君无尘的衣袖，一手指着左边莲池后方的楼阁：“师父，那边楼阁是做什么的？”

“那是莲书阁，主要是藏书用的。”

她又了指了指前边的院落：“那边呢？”

“万学堂，是读书授业的地方。”

“那边呢？”

“思源堂，是庄内食堂。”

“还有那边呢？”

“朋乐厅，是招待客人的地方。”

“那呢？”

“吾身房，是学子住处。”

“还有，还有那边呢？”

“覆琴苑，是学琴的地方。”

……

……

到了朋乐厅，乔雨归见到一位大概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身高跟君无尘差不多，一眼望去，只觉得他气度非凡，且甚是威严，又正气凛然。抬眼向上，一张甚是刚毅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清澈刚正，仿佛容不下一点污浊，更无法亵渎。乔雨归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高雅气息，果然是为人师表，不然这震慑力怎么会这么大。

“大师兄。”君无尘朝他行礼。

赤霄负手而立，严肃的脸庞上却是涌起了几丝温暖：“想想你也是时候回来了。”“是。”君无尘接下话：“师兄，此次去青国还受朋友所托，带来一学子。”君无尘轻声说到：“雨儿，这是赤霄夫子。”

乔雨归“哦”了一声，急忙上前，像方才对唐瑄行礼那样，朝着赤霄行礼：“雨归见过夫子。”

淋淋目光落到乔雨归身上，赤霄看到她时，脸色不禁微变了变，继而又平静地说到：“可是乔相国的女儿？”“是。”乔雨归如实回答。

“很早之前就知道无尘收了乔相国的两个女儿做徒弟，今日有机缘才得以相见。”赤霄凝视着她，眼里有着道不清楚的情绪：“庄里大多是男子，乔小姐就和艾叶一起住在莲书阁旁侧的知新苑吧，唐瑄，带乔小姐过去吧。”“是。”

乔雨归看向君无尘，君无尘向她点了点头，她朝着他耸了耸肩，又嘟着嘴巴翻了翻眼球，这才转身和唐瑄离开。君无尘心底无奈地叹气，终归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