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冷静,叫我寒心

你的冷静,叫我寒心

别后重逢,本该是浓情蜜意时,更何况对于将将才确立了关系的二人。可是只有彼此的军帐中,此刻却是一片寂静。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白麝香,似是一支悠悠扬扬的曲子,撩拨人心。

薛唱晚终于开口:“易惊寒,来找过我。”

李世恒负手站在案边,背对着她不说话。

薛唱晚见他如此,还是走到他眼前,抬起头,望着他,平静道:“从战事的角度出发,你若是怨我,我毫无怨言。毕竟,我犯得是通敌的大罪。但是,”她语气加重,“以个人感情来说,我没有对不起你。”

李世恒终于看向她,冰凉的眼眸一片漆黑,凉凉笑道:“所以,你是让我处死你吗?”

薛唱晚面不改色。道:“随你处置。”

李世恒却是笑了,声音低沉,似是压着火气,道:“随我处置?你明知我舍不得,你还这么说,还要放走他。你口口声声说易惊寒和你之间并不亲近,我都信了你,甚至高兴的像一个傻子。可是今天你利用我对你的爱救他一命,将社稷踩在脚下,将天子的威严踩在脚下,将一个男人对你的爱情踩在脚下。此时此刻,你却连一个解释都没有就这么理直气壮的要求责罚,你要我怎么责罚你?”

薛唱晚默默的听他讲完,沉默了良久,道:“对不起,我并没有不尊重你,不尊重皇室。只是,易惊寒是故意被抓的,他想要我去救下他,从而离间我和你。也就是说,如果他不是故意的,那么他就不会被抓。”说到这里,语气软了几分,道:“我明知那是计,却还是去了。没错,我是和他不亲近。但是,他毕竟是我的师兄,我师父器重的弟子。你叫我如何作之不理?”

说着又抬眼看向李世恒,只见他神色越发冰冷,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道:“你还不如不告诉我实情呢,唱晚。明知那是计,却仍然要跳,明知我会伤心,你还是要做这件事。”说罢,抬手抚上薛唱晚的脸,道:“到底在你心里,我们的爱情有多重要?究竟能不能赶上你师兄的安危?”

薛唱晚微微抿嘴,表情沉重,蹙眉道:“易惊寒并不是我们之间的障碍。我心里根本没有他,你究竟在为什么生气?”

李世恒却不回答,他收回手,淡淡道:“最后一个问题。”顿了顿,见薛唱晚表情郑重的望着他,道:“既然毫无感情,那么为什么当日你不直接来找我放了他?”

薛唱晚惊讶他竟会这么说,诚实道:“你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会同意放了他?”

李世恒却接口道:“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足以令你信赖?如果你的理由正当,我还不至于会钻我女人的空子来制住我的敌人,唱晚,你太小瞧我了。”

此言一出,薛唱晚一震,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呢?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可以找他,可是如今想来,如果自己当初对他坦诚相待,那么也不是不可能救下易惊寒的。她不是小瞧他,也可能,自己也没有对这段感情有过多把握吧。

她心想着如何开口才好,可是这番踌躇落入李世恒的眼睛,又足以令他失望,于是,他开口道:“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我一直很好奇,徐烟也好,阮凤也罢,虽然都是出于政治原因留在我身边的,虽然明知聪慧如你,也都知道这些,但是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么,怎么可能真的对她们视若不见?”冰凉的笑噙在嘴角,道:“我甚至想,如果进了帐以后,你的第一句话是盘问我有没有对她们动心,我也都会安心,什么易惊寒我才懒得管。但是,你的冷静,真的叫我寒心。”说罢,最后望了一眼默立着的薛唱晚,转了身离开。

薛唱晚立在原地,久久的回想着他的最后一席话,许久,一行清泪从眼角流下。她不在意的用手揩去,灼热的眼泪包裹着指尖,她望着指尖的泪水,绝望的想,原来,心中那份起初并不繁盛的爱,经日夜思念的浇灌,经李世恒的精心呵护,早已枝叶横生,撑起了她的整个世界。否则,此时心尖传来的阵阵绞痛,却是为何?

她默默走出营帐,问了一个小兵赵蕴琦的住处,便被引到了她的军帐。

她太累了,进了军帐便躺在榻上,良久,赵蕴琦才掀帘进来,见薛唱晚竟在自己这里,啧啧称叹道:“太子爷竟舍得把你放回来。”

薛唱晚睁眼瞟了她一眼,见她回来了,望着帐顶并不答话。

赵蕴琦嗅到了一丝不对劲,薛唱晚平时虽也不爱理人,但也从未有过这样空洞的表情,再回想起之前她和李世恒之间古怪的氛围,料想二人定有端倪,凑过去,道:“你怎么了?”

薛唱晚摇摇头,道:“什么时候了?”

赵蕴琦道:“天快黑了。”

薛唱晚沉吟半晌,撑起身子道:“帮我准备一份纸笔。”

赵蕴琦虽是疑惑,却也照做了。

薛唱晚起了身,在案边执笔愣了许久,直到一团墨渍滴到纸上,她也没有回过神来。赵蕴琦见状,将笔强行收了,道:“不想写干嘛逼自己。这样,我把顾捷和宋南芝找来,好久没聚在一起了,我们好好聊聊。”

说着就要动身,却被薛唱晚拉住,道:“你以为这里是太虚谷吗?他们可不像你,男儿都是要做大事的。”

赵蕴琦抱臂斜睨着她,道:“够了啊,不少你一个嫌弃我。”拿了一壶酒,倒了两杯,道:“你真不打算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薛唱晚却又拿过一张纸,并不答话,凝神思量片刻,终于落笔。她时而轻微蹙眉,时而叹一口气,时而眼神幽暗。油灯闪了又闪,响了两声之后,她终于收笔,轻轻吹了纸,待笔迹干了后,叠起放进信封里,道:“明日帮我把这个交给李世恒。”说罢起了身,道:“我走了。”

赵蕴琦正待说些什么,帐外却进来一个人,禀报道:“赵将军,白军师要见薛姑娘,现在正在帐外。”

赵蕴琦将眼睁大了些,看向薛唱晚,询问她的意见。薛唱晚静默一阵,向赵蕴琦点点头。于是赵蕴琦把白衣请了进来。

白衣进了帐,先是向薛唱晚轻轻点头,道:“白某今日闻得一件趣事,想要讲来与薛姑娘听听。”

薛唱晚知道他才不会闲到给自己解闷儿,这么说来定是有事和自己有关,便请他坐了下来,道:“请讲。”

他们二人并没有要支开赵蕴琦,所以她便也坐在薛唱晚旁边,正对着白衣。

白衣笑笑,道:“前几日,我接到消息,说是有一名北朝贵族潜入我境,白某悉心布下局,终于抓获了近二十人,正打算今日前去审问。但今日去了之后,”他轻笑出声,摸了摸鼻子,道:“可能是我愚钝,竟没有审处半点蛛丝马迹。可我这人心气儿高,自然不肯服输,于是我问那参谋,说全部就是这些人吗?哪知我带着玩笑之心一问,那参谋长却告诉我说,前日里来了一位俊俏的公子爷,将一个据说是顾将军的探子保释了。”说到这里,举起一盏茶,轻轻一吹,道:“薛姑娘,你说,到底是白某无能呢?还是,白某无能呢?”

赵蕴琦扶扶额,嚷嚷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无能你自己承认不就好了,还非得借讲一件趣事的名头,我看这事情一点都没趣,无聊死了,出去。”说着便要起身,拉住白衣的袖子,当是时,却被白衣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面无表情道:“赵蕴琦,袒护人也要有个限度。”

赵蕴琦身子一僵,轻咬下唇,望了望薛唱晚,见她神色淡淡,似是并无什么在意的,便只好挣开白衣,回到自己的位置,抱臂瞪着白衣不说话。

薛唱晚知道白衣已经怀疑到是自己了,更何况在那农家时,白衣已经知道了自己和易惊寒的关系,再无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抬起头,坦坦荡荡道:“你们抓的人是易惊寒,是我把他救走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这和顾捷没关系。”

白衣笑的真诚,道:“薛姑娘是女中豪杰,为人果然坦荡。”

薛唱晚却不想多和他周旋,只定定望住他,道:“你想我做什么?”

白衣见她开门见山,也懒得多费口舌,收了笑,道:“本想要薛姑娘亲自带兵收了沂州,但是料想太子万不会答应。因此,只好请薛姑娘帮我演一出戏。”

薛唱晚凝眉,道:“什么戏?”

白衣指尖轻叩桌沿,道:“唱一出调虎离山。”

薛唱晚想了片刻,疑惑道:“你是想要我把易惊寒调走?”见对方赞赏的点点头,又接着道:“可是我才把他送走,狠话也都放了,他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我?”

白衣笑道:“易惊寒此回来找薛姑娘却是为何?”

薛唱晚一愣,还是道:“想要将我带走。”

白衣挑眉,道:“从他敢独身一人闯南朝境地来看,薛姑娘在他心中的分量还是够重的。那么此番,薛姑娘回到军营,定会受到太子的冷淡对待,薛姑娘心灰意冷,回到了太虚谷以后,不见得易惊寒不会再次造访,届时,只要薛姑娘放出消息,那么一个没有了易惊寒的军队,简直是我南朝的囊中之物。”

白衣说的兴起,却不见薛唱晚有应允之色,薛唱晚踌躇许久,道:“你太高估我了。我对他而言,没那么重要。”

白衣却是淡淡一笑,道:“若是真的没有那也强求不得,我也算是认了。但是来不来是易惊寒的事,愿不愿意做却是薛姑娘的意思了。”

薛唱晚又问道:“难道除了易惊寒,北朝再无人可以领兵打仗么?白军师是不是太轻敌了?”

白衣抿嘴,道:“这便是考白某的能力了,薛姑娘放心便是。”见她仍是迟疑,他又放缓语调,语气真挚道:“薛姑娘,我们只是想把北朝赶出去,还有错吗?”

薛唱晚闭了眼,双手扶额,沉思许久,待油灯又发出一声响,才缓缓睁眼,起了身,走到案边,将之前写好了要交给李世恒的信举在油灯上,望着火舌逐渐将信函吞没,她表情忽明忽暗,看不出哀乐,半晌,才幽幽道:“我答应你。”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太虚一梦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太虚一梦
上一章下一章

你的冷静,叫我寒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