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别杀我
月色如水，孤悬树梢。
这一夜除了月色很好，某处府邸也很热闹。
齐整整的脚步声惊醒了一条街的百姓，多少人惺忪着眼推开门去看，下一秒却瞪圆了眼睛连忙将门严严实实地锁好。门外似有狂风刮过，仔细看才发现是马匹并驾飞驰而过，马上骑士衣摆重重飞起，见识到的人都清晰地看清骑士衣摆右侧那个红色标志，然后脑中迟钝地记起这是禁卫军的标志。动作慢的人还看见一排排整齐的队伍小跑过家门口，偶尔对上某个士兵飞来的眼风，都觉得两股战战。
有家老汉关上门折回屋中，忍不住摇着头长叹一声，“要出大事了哇！”
“队长，到底出了啥事？”
火光照耀下几个吊儿郎当的人把玩着手中长刀，其中一个开口向一旁躺坐着剔牙的男人问道。
“老子咋晓得！”剔牙的男人瞪着眼，随手将牙签一扔，拍了拍自己圆实的肚子，坐了起来，“沈相连夜上折子，说辽帝这里遇刺，咱作为友邦的大亓一定要出兵相助……”男人啐了一声，“相助个屁啊……哪个当皇帝的没有遇到过刺客，要老子说……”男人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沈相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队长真有文化，俺们不懂这些文字兮兮的。”几个士兵陪着笑。
“那当然。”男人很高兴，伸手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脑袋，“岳父大人最近给我家小崽子请了个读书师傅，老子虽然是粗人，在边上也学了几句。”
男人一说到自己的岳父，几个士兵便脸色一边，忙收了吊儿郎当的姿势，纷纷凑近，“队长，校尉大人老人家身子可好？”
男人摆摆手，“好的很好的很。”
几个士兵还想说点什么，不远处却有人大喊：“喂！你们几个干什么呢！赶紧过来！”
士兵们匆忙敢上前，男人却慢吞吞站起来，抬头望了望天。
几个士兵招呼他：“队长，快过来啊！”
男人忽然弯腰捂住肚子，一边后退一边喊道：“崽子们！老子肚子不舒服，先去解决一下！”
男人退出众人视线后，蓦然站直了身子。他是当朝正六品振威校尉的乘龙快婿，当初进禁卫军做这个小队长也是他岳父一手包办，男人肥头大耳腆着大肚子，典型的等着吃喝拉撒然后等死型。他一向很懂得享受，虽然他的夫人是个俗气婆娘，但她有个好爹，所以男人不介意他的夫人是否美丽。反正，要美人，可以去城西的九方楼。今天晚上原本他是不来的，他的岳父却千方百计将他给弄了进来，说是今晚沈相事成，他们这些“卖命”的禁卫军也有重赏。至于奖赏……是升官还是赏钱，男人都不关心。不过九方楼的丝丝姑娘还真是漂亮啊……男人一边想着一边咧着嘴笑得愉快。
一阵风凉凉吹过，吹得男人心旷神怡。
突然他脚步一停，耳边似乎响起了女子柔柔的哭声。
哭声断断续续，在黑夜中诡异无比。
男人摸着自己的肚子，一张脸布满警惕神色，他侧耳听着那哭声，虽觉得怪异，心中又不免痒痒。他顺着那哭声走去，穿过一条小道后，便看见不远处有个长发绯衣的女子，正背对着他哭泣。
女子背影纤纤，绯衣勾勒出来的身形很是单薄，黑亮的长发洒在肩上的姿态美好，偶尔露出的一点肌肤雪白。女子坐在地上，绯色裙摆洒了一地，娇小的绣鞋悄悄探了出来，女子单手抚着脚踝，玉白指尖与素白罗袜相得益彰，仅仅一个背影便惊艳月色。
男子心花怒放，逐渐放轻了步子上前。他走到女子身后，阴测测地开口，“姑娘，扭到脚了吗？”
女子猛然回头，似乎被吓了一跳。一双眼眸瞪大，流露出点点惊恐。
“姑娘，”男子笑眯眯凑前，“别怕，大爷是好人。来来来，大爷帮你揉揉。”
说着手就握上了女子脚踝。
女子反射性一缩脚，却被男子用力扯住。女子一张淡粉色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几个蚊子般的字眼，“……我……额……不……”
男人嘿嘿一笑，一边来回摸着女子小腿，一边还想去摸女子的脸。然而他的手刚刚伸出，便听见干脆利落的一声“哧”，然后他便觉得胸口处凉凉，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却看见自己的胸口开了一个洞，有鲜血汩汩流出。然后眼前便出现女子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按在他肩上，随手一推。
他倒下的时候，似乎听见了有人冷冷嫌恶的声音，“我kao，恶心死老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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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齐的脚步掠过的时候，跟在后边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眼神。
一刻钟后，丛丛花草后出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其中一个道：“怎么队长还没回来？”
“……估计，在哪里……了吧。”
沉默半晌后，几人不约而同地互相又对视一眼。
有人突然低声呼道：“唉哟，我肚子痛！”
“哎呀，我肚子好像也痛起来了！”
“咦怎么我也是？！”
……
然后几人齐刷刷地抱着肚子弓腰向后退去。
其中一人一边叫着肚子疼一边后退的时候，忽然绊到了什么东西，然后身子重重摔在了地上。他想爬起身，却看见面前出现了一双黑底金边的靴子，有人的声音低冷，“怎么？想当逃兵？”
这人心下一惊，连忙摆手道：“怎么会怎么会？小的只是腹痛去下茅房罢了。”
他说着去看四边兄弟，却突然双目浑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鼻尖忽然嗅进了重重的血腥味，他怔怔看着面前场景，不停地咽着唾沫试图冷静自己。
眼前，上一秒还默契后退的弟兄们此时都已躺在了地上，即便是黑夜里他也能看清脚下青草被染红，死去的人惶恐地瞪着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就这样离世。他们原本是为了逃命，却死在这条路上。
他又慢慢地抬头，面前的人手持长剑，剑尖沾血。
他猛然一抖，然后身子大力往前一扑，手指紧紧攥住了面前人的衣摆。
“别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