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胜他一局

“别杀我！”

面前的人似乎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他小心翼翼地抬头，一双眸子笑意晏晏地看下来，“我说，你这是做什么？”声音含笑，惊心动魄的温柔诱惑。

那双眼睛似乎能够把人深深吸进去，士兵手指不自觉地攥紧面前人的墨色衣摆，喃喃道：“队长……队长还没回来，我……去找他。”

“哦？”沈墨微笑，“真是忠心耿耿的大亓子民。嗯……你是那个分队的？”

“小的是御林军十六营七小队的向淳。”

“哦，”沈墨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你刚刚说，你去找你的队长？”

向淳茫然点头，不明白沈墨的意思。

“很好，”沈墨又点了点头，“那他去哪里了？”

向淳下意识指向茅房方向，沈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慢慢直起了身。夜风中他发丝微扬，眼神晦暗不明，他不发一语，就那样沉默着。向淳的头还傻傻抬起，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沈墨冷峻的下颚。那莹玉肤色令他眼神渐渐游离开来，心想着怎么会有人有这样的风姿，上天未免太过偏心。他一个念头未完，便听见那人声音淡淡，“那么你现在是七小队队长了。”

向淳不禁咧出一个喜悦的笑容，然而这笑刚浮上嘴角便生生一僵，他忽觉心口处衍生了薄薄一层凉意。向淳无法置信地瞪大了眼盯着沈墨，却见那人转过头来，一双深黑的眼眸沁凉，那人的声音也似染了千丝万缕的寒霜，“哦，我改变主意了。你的队长此时在地下一定很冷，你这许多战友也不大舒畅，你不去陪他们，他们会寂寞。你觉得呢？”

沈墨的声音淡而凉，听得向淳心口越发的冷——他闭上眼之前居然还费力又昂起头看了沈墨一眼，凌乱的思绪中这人的样貌有些熟悉。然后他想起来几年前，沈墨初及相国之时曾策马绕着宫城行了一圈，那时京城内几乎万人空巷，挤在宫城前只为一见这大亓第一位少年丞相。他在人群中远远看了一眼，似乎那位少年的风采也这样恍若仙人，那眼神……也这般如履薄冰。

原来，是他……向淳了悟地闭上眼睛，他死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什么叫队长在地下很冷。

很久很久以后，沈墨才慢慢一笑。

然后他转身离开，风轻云淡地将手中长剑一扔，低声道：“低估了你……你……好……”

身后龙一闻言忍不住一抖，扭头望了望茅房的方向。

那里漆黑一片，仿佛从来都是这样安然平静。然而他知道，就在不久前，那里有一个不懂武功的奇异女子，用智慧赢了大亓最惊才绝艳的人一局。

也难怪……主子笑得这样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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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离开后不久，有人脚步匆匆而来。

两道人影在夜色中飞奔，只见后面那个脚步一仓促猛然向前扑去，“唉哟，谁乱扔垃圾！”

嘣——！

然后直直摔在地上。

前面那人停步，转身，目光平静地落在地上人身上，却没有伸手去扶。他于夜色中，一身黑衣几乎与漆黑的夜融为一体，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静稳。他面容平凡目光却沉静淡漠，淡淡一掠便也叫人惊心。

齐渊。

地上人呲牙咧嘴地抬起脸，一双灵动晶莹的眼眸似有异光一闪，明明狼狈扭曲的表情在她明丽容颜映衬下竟然也很好看，一头长发略有凌乱，几缕墨发落在肩上，隐隐露出半边如画面容，窥见肌肤胜雪。

崔云璟。

崔云璟柳眉倒竖扭头就骂，“谁这么没有公德——”

声音戛然而止。崔云璟愣了愣，然后大力吸了吸鼻子，沉重的血腥味无法避免地闯进她鼻腔。

她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张大嘴：“呕——”

齐渊冷眼瞧着，目光在崔云璟后背流转许久才移开眼去看眼前惨象。眼前，纵横躺了四五具尸体，大多是被一刀穿心的御林军。死者都很年轻，但死相狰狞可怖，一地暗红血液触目惊心。

那边崔云璟还吐得翻天覆地，这边齐渊已经凉凉道：“这些人是在毫无防备地情况下被杀，他们似乎在后退，杀人者却悄无声息地贴了上来。这是一批高手，行动时气息全无，这群人死得也很干脆。而这个……”齐渊用脚踢了踢其中一具尸体，“这个死得迟些，表情也不似其他人的扭曲惊恐。但他的伤口明显是从前胸刺入，似乎是和杀人者有过一番交流，然后……”

“然后没有然后了。”崔云璟无力地爬了过来，最初的恶心恐惧过后，她竟敢伸手去碰尸体，她脸色苍白地道：“杀他的应该是领头人。”

齐渊瞥一眼崔云璟僵直的后背和不住颤抖的手指，又瞟了瞟她严肃的神情，失笑——好像她真的不怕。

齐渊不说话，崔云璟疑惑地转头，看见他表情后心下一怒，面上却笑意如初，“大侠，您看？”

崔云璟心中却在破口大骂。笑什么笑！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试探我，你武艺高强是大人物居然连这么重的血腥味都闻不到？我摔了一跤你却恍若未见不就是在警告我？愤怒过后崔云璟又暗忖齐渊好敏锐的洞察力！方才她为了脱身才演了一出夜半时分美貌女子扭脚哭泣的惊悚美人计，却不想被齐渊看出了些什么。不过转念一想，崔云璟又觉得自己的确和在地道中“较弱苦命”的“相府丫鬟”差了太远，齐渊不怀疑她才有鬼。但既然齐渊没有杀她，多半是因为她还有用。

她百变的神色落在齐渊眼里，齐渊却不能推测出她在想什么。

齐渊咳嗽一声，正想说些什么。耳边却有“呼呼”风声急速吹过，然后他看见崔云璟眼神慌乱，猛然扑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