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代后记(2)

2.代后记(2)

当时我决定不考大学,除了认为作家必须从工农兵中产生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已经把数学忘记了,忘得一干二净。

但我妈妈坚持让我考,我也想验证一下她的话,当年我妈妈让我读书,果然现在有用了,要高考了。那么现在我妈妈又坚持让我参加高考,我也想再验证一下。

考完回到矿里遇到一个朋友,他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还不错,就是题太简单了,都是一些常识的问题,很多人用了五十分钟就交卷了,我估计分数根本拉不开档次。”他听了哈哈大笑,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问别人了,他们根本不会答。这十年,他们都已经不读书了,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还算个读书的,所以你能答上来。”我的考试分数在我那个地区还是不错,最后考取了北京大学中文系。

问:在井下的时候想过自己将来要干点什么吗?

答:开始是很茫然,惟一支撑的就是看书。后来,从七十年代开始现有文艺作品表了,也有一些文艺刊物复刊了。我就想,先写写东西,以后能从事文字工作也比下井强。但这也很渺茫。因为一方面你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另一方面,当时的文化**主义很厉害,真做文化工作,又觉得有相当的危险。不过,当时还是想,要是能有机会调我当个编辑也挺好啊。

问:您觉得十年的矿工生活和四年的大学生活,您各自收获最大的是什么?

答:矿工的经历主要有这样几个收获:

第一,你知道中国还有人这么艰苦的生活,这么辛苦的做事,你不能不对中国普通老百姓充满了感,不能不时时关注中国国。

第二,能吃苦,对苦难有达观的态度,对挫折能坦然面对。当时在井下干活的时候,我每天都是早上四点半起床,匆忙吃点东西就出。到井口要穿过一个山谷,冬天寒风凛冽,前一天下班脱下的衣服,因为又是水又是汗,已经冻成铁板了。我要把它掰开,把身上的棉袄扒光,光溜溜地穿上那件冻了一夜又潮又冰的衣服下井干活儿,八小时后再从井下出来。每天从上班准备到从井下出来的时间得十几个小时。那个时候还经常搞会战、献礼,天天顶着炮烟冲,得猫着腰,几乎是爬着进去,才能不被呛着。

因此我腰被撞折之后第一次醒来,一般人会想当然地认为我一定非常痛苦,其实我第一个念头却是感到非常庆幸——第一我没被撞死,第二看来我是不用再干那么苦的活了,第三则更重要,因为我当时正倒霉,政治上挨整,受了伤,也算是可以躲过运动的风头。能扛过这一切,还有什么苦能吓倒你?

有关在大学的收获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就是写我上大学的感受。

我觉得七七、七八级不仅只意味着一群年轻人的命运转变,而且是一个民族命运的转变。我们是如此真切地把个人的命运和民族的国家的命运连接在了一起。1978年思想解放运动正在兴起,北大是当时思想解放运动比较前沿的地方。我们当时天天晚上躺在床上争论的是“凡是派”还是“实践派”之类。当然,对于每一个人,也都会有独特的感受。比如我,我觉得自己似乎是真正理解了人应该怎样坚持独立精神的操守。北大是一个鼓励人们独立思考的地方,鼓励各种不同的思考,鼓励你对别人的思考抱以尊重和吸收的态度。1978年以后的北大是一个思想非常活跃的地方,这就使我们得到了基本的人生态度和学术态度的训练。

最明显的一个例子是,我到北大以后,1978年上海电影制片厂把我请到上海,改我一个电影剧本,准备向建国三十周年献礼。那个片子的调子当然还有“文化**”时代的影子,是那种比较浅显的,没有什么独特思考和个性的电影。就在改的过程中,上海《文汇报》了卢新华的小说《伤痕》,我看了以后,第二天就跟上海电影制片厂的领导说:“我走了,我回北京了,我不改了。”他很奇怪:“为什么不改了,都定为献礼片了。”我说我感到一个新的文艺时代要开始了,那样的文章我不愿意写了,我要写新的文学,能说出我心里话的、表达自己独立见解的、能够说出真话的文学。当时很多人还觉得很可惜。我说算了,不拍了。从上海回到北京,我继续念书,写我的《盖棺》、《流水弯弯》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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