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第二十章（12）

黄小林就要离开s省，离开天府市了，他的心像沸腾的渭水一样呼啸奔腾、起伏不定。临行的前一天，黄小林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又独自来到了天府市的长山公墓，来到了这座承载着自己梦想和心酸的城市，来到了妻子的陵墓前，他又要把她孤零零地留在天府市了，不，他们的儿女们还在西京上学，他们会时常看望妈妈的。他心里似乎有万语千要对妻子倾诉，但又感觉无从诉说，在葬埋秀鸽的黄土堆上，黄小林似乎又看到了爱的花儿竞相开放，那蓝色的蝴蝶呀，穿行于花丛当中，那个忙和劲儿简直无与伦比，黄小林似乎看见了妻子的身影，她款款地步态轻盈地朝他走来了……

黄小林上坟之前，在天府的花店里挑选了最好的鲜花，那是朋友特意给秀鸽准备的野生兰花，总共320百枝，刚从南国广州运回来的，那种兰花郁郁葱葱，虽然花形娇小，但姿态雅致，依然清香悠悠。在略显荒凉的公墓上，在人世阻隔的阴阳两界，在微微抚摸着人们脸颊的春风里，在飘洒着朵朵桃花的溪流旁，黄小林虔敬地给妻子献花、斟酒，他想把南国的馨香带给亡妻，把故乡的美酒给她品尝，又含脉脉地给那棵寄托着自己无限思的雪松浇水、培土，他还小心翼翼地用一块白布包了一捧妻子坟墓上的黄土，小心翼翼地把它揣在胸口。

“秀鸽，我来看你了！”黄小林大声说：“我们夫妇共同干了这杯酒，这是你喜欢的葡萄酒呀！”

在妻子的墓前，黄小林凄然地默念起了唐诗：“多却似总无，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黄小林忏悔似的双膝跪在秀鸽的坟墓前，痛苦地诉说自己的苦楚。

别了妻子，别了故乡！咱生来就是一个兵，一个冲锋陷阵的兵！

黄小林又要到青藏高原上去奋斗了，二十多年前他作为共和国的一个普通士兵在那里奉献青春与热血，今天他要以一个建设者的身份去建设经济繁荣、社会进步的新江源，去建设山川秀美，人民富足的高原新生活。

在西去的列车上，黄小林似乎听到了三江源头的呼唤，感受了千年雪域高原的自然风，仿佛看到了巍巍挺立，雄伟壮观的昆仑山，绵延起伏的唐古拉山，挺拔峻奇的巴颜喀拉山，又似乎听到了奔驰在草原的成千上万的马匹在啸啸鸣叫，听到了西部大开的机器轰鸣……黄小林在朦胧的意识中又好像回到了当兵的时代，回到了青春勃的岁月，他猛然想起了一妻子曾经唱过的歌曲《黄河的源头在哪里》——

黄河的源头在哪里（耶），

在牧马汉子的酒壶里（耶），

黄河的源头在哪里，

在擀毡姑娘的歌喉里（耶）……

一朵浪花是一个脚印，

向太阳（那个）升起的地方走去。

吟唱着这旋律优美绵长的民歌，黄小林仿佛又牵手秀鸽共同走过无数的岁月，而歌曲的音乐似乎在他的心底幽幽地升起，渗入了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啊这就是生命的感觉，这就是江河的韵律，这就是生活的追寻，这就是生命的舞蹈。黄小林激励自己说，到了边疆我还要大声地学唱西北的花儿，学唱西南的民歌，歌唱我们自由豪迈的生活！想到这里，黄小林的泪水汩汩地，无声地流淌着，他仿佛在心底说：秀鸽啊，我的爱人，如果能够找到这样一种地图，循着它指引的方向，把迢遥的你与孤独的我联通，让我们彼此的灵魂交融，那么整个天地间就是我们爱的领土……

1986年秋草稿

1989年秋初稿

2007年10月至12月二稿完成

2008年3月至2009年2月三稿完成

2011年4月至6月定稿

跋

当我最终决定为自己二十多年来倾心的著作《天地悠悠》画上句号的时候，一种释然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似乎可以告慰自己的良心，似乎可以对折磨自己许久的那个庄严的承诺有所交代了，我曾经期许要为自己的生活岁月、为故乡留下一个永久的记忆，留下一串清晰的字符——写一部属于那个时代的真正意义上的书。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花费了那么长久的时间，但我始终没敢忘记自己的许诺。我欣慰的是自己这些年没有白白度过，自己终于在细碎的时间缝隙中，完成了这部四十多万字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