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我们短暂的一生(9)

91.我们短暂的一生(9)

“哦,”她说,然后她把头靠在他的胸前,然后她哭了,然后约翰也哭了。***他们都是会很快拭去眼泪的人。他将潮湿的手放在她潮湿的脸颊上。

“讲给我听。”他说。

她边与他**边讲给他听。先说他的名字,再说苏菲的名字,仿佛在为他们做着介绍。他把她抱起来抵着树干,树皮压进她**的肌肤,这时她给他讲苏菲曾做过的聪明而可爱的事,直到天色黯淡下来。当他们不得不吃东西时便开始做饭,当他们一丝不挂地坐在彭德尔顿羊毛毯子上吃着薄饼卷时,莉莲会点上一支烟,接着拿出一副纸牌。约翰咔咔地捏了几下指节。他们玩起了“疯狂八”。

约翰干活儿时,莉莲自告奋勇要去查看河里的捕鱼围网,她抄近路上了山,走出一片浓密的灌木丛和松林,来到午后的天空下,六月初的天空不该这样阴霾的。此刻她几乎迷失了方向;她快步奔走着,一心希望那散布于空中的只是对大雪将至的恐惧而非大雪本身。唯一要做的就是回到河边,追溯她来时的足迹,直到再次走上正确的路径。到那时,她就会被这个不应得也不可能有的胜利冲昏头脑,那是没有方向感的人在做出正确猜测之后常有的感觉;当两小片雪花落在莉莲脸

上时,她并没有看到抑或感觉到正要栖息于她头上的其他十多片雪花。六月的雪总是最短暂的,那些细小的雪花边降落边消融,只在地上留下一片滑溜溜的泥泞,除非太阳能来得及在夜幕降临之前将它晒干。雪卷着**狂澜劈头盖脸地倾泻而下包裹住她,如此迅疾如此稠密,披覆在灌木丛之上,像潮湿的布帘扫过大地,在莉莲的脚踝四周堆积起来。这雪本应化为乌有——本应在一个钟头里消融不见。但这场特殊的雪并非春季的短暂风暴——它是从纳柯阿纳到道森的人们会谈论上好几年的暴风雪:冻死倒下的树,殒命于树枝上并身披冰寿衣的鸟儿,在一个六月的午后延续了几小时的严冬的黑暗。雪填满整个天空,不可能再面朝一片虚空继续前行了,但在此时若是停下脚步看一眼这个已不见了形状和阴影的世界,那亦是极为可怕的事。在一对倒落的云杉树下,莉莲找到一小块稍干的地面,于是她像豪猪一样紧紧抱成一团,一边在心里想着,不要来找我。雪终见消歇,此时已是深夜,天空提亮了底色,莉莲周遭的世界像玻璃一样泛着荧光。银色月光铺满山峦,洒落在每一片镶有宝石的叶子和熠熠闪光的树干上,万籁闪耀,如同一个巨大的灯火辉煌的华盖。

在雪之下,莉莲的路标对她已不起任何作用了。每一片松树林和云杉树丛似乎都指向约翰的小屋,但它们看上去有多熟悉就有多陌生,在雪之下,似乎一切都改换了样子或是已被连根拔起。

“我回来了。”莉莲说着走进了屋门,而在脱下外衣之前她就失声痛哭起来。在十二个小时之内,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背弃了她:约翰的夹克,渐渐变黑的兔皮,浸泡着豆子的瓦罐。她寻觅着便条,最后在她的帽子上找到了它,帽子已经清洗一新,散着苹果醋的味道。

我出去找你了。待在这儿等我回来。约翰。比舍普。

在门廊前,在约翰的摇椅中,莉莲坐等了二十四个小时,直到星期日夜晚的来临。她聆听着河水上涨时拍击河岸的明快的声音。在小屋四周方圆一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她走了十六个四分之一圆弧,小心仔细得就像个测量员,从最远到最近,却始终不见约翰。比舍普的踪迹。每一天她都走出更远,将许多蓝布条系在不同的树上。夜里,她卷起一条毯子然后怀抱着它入睡。她喝光了约翰的朗姆酒,直到此时,她平生第一次懂得了烈酒的真正用途。

小树林里见不到任何像是尸体、靴子,或是被拖曳着的残骸一样的东西,莉莲又等待了二十一天,直到食物几乎已被吃光。约翰会对她说,快走,而苏菲——因为她仅有四岁——会对她说,快来。玛丽亚姆姨妈则会说,如今对你而这个地方已被下了诅咒啦,不过也许根本就没有哪个地方没被诅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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