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龙王吕光

边荒集的热闹出乎聂政之料，虽然已听闻谢玄的解说，但真的策马缓行在边荒集的街道上时，他还是大吃一惊。

“那是边荒第一楼，其老板庞义深懂经营之道，且厨艺超群，供应的食物既多样化，又合各族人的口味和饮食习惯，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亲自酿制的绝世佳酿“雪涧香”，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前来迎接宝刀的是氐帮的一位堂主吕弘。他此时正在殷勤地为铸剑大师聂政指点着边荒集内有名的建筑。

第一楼是边荒集内罕见的全木构建筑，楼高两层，建筑风格与南方多以古拙、强直、端庄、严肃、以直线为主楼阁大异，其风格流丽、豪放、遒劲活泼、多用曲线，如尾脊生起曲线，屋角起翘，融合了南方的典雅与北方的大气。聂政微微点头赞叹。

走到东门大街的尽头，吕弘又指着钟楼左方不远处一处不时爆发出喝彩声的两层小楼，笑道：“那是刚刚建立的边荒集唯一的说书馆，那馆主卓狂生是个妙人，所说的段子jing彩无比，若聂大师能在边荒集多呆几ri，这个地方便是个好去处。”说毕转入北门大街，向氐帮总坛所在行去，沿路一一指点，极其热情，要知道氐秦之主天王苻坚极爱宝刀，这次太子苻生为了准备父皇三十五岁生ri的贺礼，搜遍天下宝刀，若这聂大师所铸造的宝刀能入苻坚之眼，那以后的地位定然节节上升。

北门大街最著名的是占地达数亩的北门驿站。由于边荒集北门接连从北方来的驿道，所以北门驿站成为陆运货物的必经之地和货物集散处。北方缺船，南方欠马，是当时大致的情况。所以北方货运以陆路为主，南方则为海运，于此可见北门驿站的重要xing。

驿站占去北区近八分之一的土地，由十多个骡马厩和近三十座货仓组成，且有一片空地，专供货摊作临时摆卖，其余大多为专售与骡、马有关器具的店铺，只是售马蹄铁的铺子便有五间之多。此处便为氐帮其中的一项经营，所有前往北方的货物均必须由驿站进行估价，收费按货物的估价收取提成，由此便可知如今氐帮的强势，这相当于所有前往北方的货物均逃不过氐帮的眼睛，且要分摊其利润。

聂政从东门大街笔直走到钟楼，再转向北门大街，均在仔细观察着，沿路各sè店铺人来人往，衣着特sè各异，不同的民族之间虽高矮胖瘦、穿着打扮均有不同，但其脸上露出的神sè均自然无比，路过的酒肆之间不时的有爽朗的大笑之声传来，并不像建康所见的百姓那样有着一种莫名自卑的神sè。

这边荒集定是天下最ziyou的地方，一切凭实力决定，没有皇室平民之分，更没有高门寒门之别，若不是衣服打扮不同，聂政真以为又回到了现代。

策马缓行至氐帮总坛，这是一个土木建筑的庄园，门楼高耸，远远便可见上面牌匾上写着几个汉字“四海庄”，象征着秦主苻坚混一四海的信念与坚持汉化的决心。

庄外已站立了不少人手，马队离庄门还有数十步，那些人手已在一人的带领下迎了上来。

吕弘望见，忙甩鞍下马，底下众人赶忙跟从。

聂政见吕弘如此惶恐之状，晓得迎来的定是氐帮帮主无疑，竟能亲迎门外，可见对他这个铸剑大师的重视。聂政轻松地下马，刚一着地，领先一人已来到身前。

“聂大师，吕光在此恭候多时了。”

吕光身长八尺四寸，目重瞳子，语气沉稳，满脸的沉毅凝重，有点喜怒不形于sè。其外号“龙王”，水底功夫黄河称冠，兵器是一对“浑水刺”，此时正斜插在腰间，行走间盼顾生威，配合那坚毅的脸庞，气场十足，周围氐帮之人大气都不敢出，由此可见此人的威势。

聂政打量着这氐帮帮主，谢玄已给他略微介绍过边荒集内的头面人物。这吕光乃氐秦大将，随王猛击灭燕国，功勋卓著，本被封为豫州长史，协助氐秦豫州刺史北海公苻坚之叔父苻重治理豫州，现被苻坚派到边荒集坐镇氐帮，由此可见苻坚对边荒集的重视，也可见其统一南北的野心。

“吕帮主多礼。”聂政抱拳回礼，表情有些冷酷。聂政并不是一个多言之人，更何况他在这边荒集呆不了多久，虽然这吕光气势逼人，可他见过的大场面实在太多，并不像周围氐帮之人那般拘谨。

吕光并不在意，探手将其请进庄园，步入议事堂。

议事大堂与谢家的松柏堂迥然相异，其席间没有了跪坐的软垫，而是正中摆放了一把宽大的檀木椅子，象征着氐帮帮主的权威，两排各有五把椅子依地位高低分布。聂政被请入左列第一个座位，表明了吕光对他的重视。对面的座位被一个年纪约二十左右的青年坐定，这是一张像少见天ri的皙白脸容，他有一头经过仔细梳理的头发，时常像若有所思的眼睛，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邪笑，其方脸孔，眉清目秀，与氐帮之人普遍粗糠的相貌明显不同。而吕弘坐在其下首位置，还有氐帮的几个堂主分尊卑坐定。

待众人坐定，又有侍女捧上热茶，吕光试探地道：“聂大师这是第一次来边荒集吧？感觉如何？”他只听过掮帮之人的推荐，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聂天还这个名字。若真是大师级的铸剑师，那也不会是无名之辈。虽然掮帮为他办过不少重要之事，引荐过许多重要的生意，可他还是对这聂政的身份有所疑惑。

聂政回答道：“的确是第一次来。我感觉其繁荣程度不比其他任何城市差。可惜这次呆不了多久。”

吕光缓缓道：“聂大师的口音有些像北方口音，为何我从未听说呢？”

聂政随意地道：“聂某以前一直隐居深山，吕帮主未听说过也并不稀奇。我想这世上听说过本人的，屈指可数。”

吕光继续问道：“聂大师以前可有作品流传于世？”

“没有，以前铸造兵器都是自己使用，从未有流传在外的作品。”聂政看出了吕光的疑虑，有些反感其咄咄逼人的气势，微微撇嘴道：“若是想要聂某的宝刀，便直接看刀说价。若是不想要，那聂某就要告辞了。”

吕光忙抱拳告罪道：“还请聂大师恕罪。因为这次购刀是吾国太子的意图，太子殿下不仅对宝刀感兴趣，对于铸造宝刀的大师更加期盼，所以若是聂大师的宝刀果真绝世，那还要有劳大师奔赴长安一趟。鄙人需要先行向太子殿下汇报，以便太子殿下亲自安排大师的行止，所以不得不问得清楚一下。”

见聂政脸sè稍霁，吕光直接开门见山道：“聂大师，可否将宝刀取出让我们一睹为快呢？”

聂政向后挥手，一个身材中等却体型壮硕的大汉走上前来，恭敬地捧着一个长型木盒放在了聂政身旁的桌子上。这壮汉是谢家秘密培养的高手之一，善使长枪，名叫孙无终，这次前往长安的谢府高手不少，不过这孙无终将会一直跟随聂政前往长安，听从他的调遣。

这长型木盒造型古朴，面上雕刻着不知名的神秘图案，让这些从未见过里面宝刀的人不由得升起一股好奇之心，能用如此jing美豪华刀盒装载的物品必然不是凡品。

聂政吩咐道：“递上前让吕帮主品鉴一番吧。”

孙无终打开盒盖，放置在一旁，再前行两步，将刀盒递到吕光面前。

吕光探手将盒中之刀单手拿出，抽出钢刀，所有人都见到了这被掮帮吹的神乎其神的宝刀。

初看第一眼时似乎平平无奇，但细看后却感到无论刀把刀鞘，虽没有任何华美纹饰，但总有种高古朴拙的味道，使人不敢小觑。刀鞘采用jing钢打造，古朴厚重，凸起两条黑龙缠绕，面上泛起奇异的褶纹，在阳光的反shè之下，宛如那黑龙在云中翻腾，活灵活现。吕光手中触摸着刀鞘材质，心里暗自惊异，这刀鞘与众不同，好似百炼jing钢。刀身厚重，却毫无装饰，刀面漆黑如墨，与有着黑龙云纹的刀鞘相比，显得黯淡无光，迎着阳光望去，却见许多细密如刀割的横竖印纹，隐隐有杀气翻涌。

“好刀！”对面坐着的那清秀青年跳起来喝道。

吕光满意地点头，将刀递给跳过来一脸期盼之sè的青年，向聂政介绍道：“这是边荒集有名的兵器大王，名叫‘姬别’。在集中有个铺子叫做‘兵工厂’，不单供人随意选购各式武器，还接受订单，可由客人提供武器样式而专门打制，其中不乏jing品。虽然没有出过什么绝世宝刃，可他品鉴武器的水平着实不弱。”

姬别出身于兵器世家，际此南北战事连绵的混乱形势，不少铁匠到边荒集来干活，为姬别提供了大量打造兵器的能手，且因他在北方很有人脉关系，从不虞原料的短缺，所以在短短数年间，成功垄断了边荒集近半的兵器买卖，最终使其成为边荒集有名的大商家，地位与各大帮派首领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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